雨势见长,豆大的雨珠拍打着车窗。
车厢内,耿思砚瞪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竟然是一位绅士说出来的话!
他不是在耍流氓吗?
她张嘴,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他面不改色的:“三围报一下,我妈要。”
耿思砚稍稍吐了口气:“要这个干嘛?”
“这周末,我爷爷出院,我爸从北京回来,有个家庭聚会需要你配合参加一下,我妈打算给你订一套衣服。”
“哦,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怎样?”他那双好看的凤眼眯出危险的气息,盯得耿思砚尴尬既心虚:“以为我觊觎你的身子?”
她笑得很心虚:“怎么会呢,顾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呀,我现在就给你发。”
后背沁出虚汗,生怕慢了让他误会自己方才真把他想成流氓了,她神速地输入自己的三围数字,发给他。
男人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提示,他也不知道避嫌,随手拿起来看。
看完信息,接着明目张胆地打量起她来。
像是现场求证信息的真伪,是否谎报。
耿思砚的腰围只有52cm,因此哪怕她的臀围不是非常大但也衬得十分标志,胸围在她这个体重下属于优越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材还算不错,可当场被人用那种求证的目光打量起来就……
对方还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有多蛊惑人心。
脸颊传来烫人的温度,车厢里的氛围短暂地让她陷入呼吸不自由的程度。
她干咳了两声:“没事的话,我先下车了。”
适才,他炙热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了眼窗外。
“雨很大。”
车子所停之处,距离避雨的屋檐下不算远,却也有两三米的距离。
雨势又快又急,只要下车,没几秒就会被淋湿。
“没事的。”
耿思砚也不是矫情的人,大不了回去洗个澡。
这时,他解开了安全带,侧身从后面拿出一把长柄伞,兀自推开车门下车。
窗外,男人撑着伞,在昏暗的光线里从车的另一边绕过来,修长的手握住门把手,拉开。
雨水很快溅湿他的上截袖子,打在他白皙的手腕皮肤上,晶莹剔透的。
耿思砚微微愣了下,下了车,他自然地将伞移了过来。
伞不小,但大半的空间都遮住她时,他的后背不可避免被溅湿了,而他却浑不在意。
耿思砚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共撑一把伞,不到一分钟的距离,她的心跳比平时加快了三倍。
到了屋檐下,他的伞并没有移开,两人挨着的距离很近,耿思砚后退了半步,朝他道谢:“谢谢你,顾总。”
公寓门口的光线昏昏淡淡的,又有大伞的遮蔽,他俊美的脸庞被阴影遮住,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魅力:“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对我称呼得改一下。”
“那我叫你什么?”
“在公司之外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在我家人面前,尤其是爷爷那儿,为了不露馅,你得像寻常夫妻一样叫我。”
寻常夫妻的称呼……
耿思砚很困惑,在耿家时,她记得父母之间就是直呼对方的名讳,但他们经常吵闹不算特别幸福的夫妻。
倒是在李家生活时,那时候爸妈倒是十分和睦恩爱,时而称呼对方亲爱的,时而叫老公老婆。
到底哪样才是寻常夫妻间的叫唤。
她垂了垂眸,眼里透着懵懂:“我不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男人的嗓音轻似羽毛:“叫老公。”
耿思砚脸蛋红了红。
她有点怀疑他是故意占自己便宜但又找不到证据。
他的诱惑总是循序渐进的:“先叫一声熟练熟练。”
“一定要这样吗?”
“嗯,做戏就要做全了。”他循循善诱,像一个千年的老狐狸,最会蛊惑人。
她几次张嘴,终于艰难既羞涩地喊出:“老公。”
女孩的嗓音似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听起来醇香和耐人寻味,当她念这两个字时更别有风味。
让听者心里头酥酥麻麻的。
空气静了几秒。
女孩耳尖传来的温度依旧烫人。
他忽而笑了,笑得很肆意,咧着嘴,上排整洁的牙齿全露了出来。
耿思砚感觉被人捉弄了,又羞又恼:“顾砚知!”
男人的笑声比起方才克制了点儿,可那肩膀依旧笑得前后颤动。
耿思砚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扔下一句“再见”,跺了跺脚走了。
到了家后,耿思砚越想越气恼,仿佛男人恶作剧的笑声仍然萦绕在耳际。
这个人表面一本正经像个正人君子,但其实又皮又坏,惯会抓弄取笑人。
她以后不能再轻易被他好看的皮囊给蒙骗了。
-
耿思砚最喜欢在周末做的事就是手机调静音后睡个大懒觉。
醒来时,已经十一点钟了。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手机一看。
有两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未读信息。
乍一看,都是同一个人。
是顾砚知。
猛然想起什么,耿思砚眼皮跳了跳。
点开微信。
顾砚知:[我在楼下等你。]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耿思砚从床上跳下来,扒开窗帘往楼下看,果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他竟然等了半个小时。
她让老板等了半个小时!
手抖着打字:[我马上下去!]
十分钟之后,耿思砚洗完漱换上张美人前天给她准备的礼服,一件藕粉色的旗袍,顶级质感的绸缎,上面绣着的纹理精秀而低调,衣服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腰身臀线剪裁得恰到好处,穿上它,她整个人的气质清亮了不少。
下了楼,司机很有眼力劲儿地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耿思砚低头看了眼,顾砚知坐在另一边,长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调动着,神情认真。
此人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贵气十足,高攀不起的感觉。
耿思砚是第一回看见他工作时的样子,心中感慨,什么小鲜肉肌肉男,在认真工作的成功人士面前都得往后退退。
她默默坐了进去,司机关上车门。
耿思砚正犹豫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又怕打扰到他工作,就在这时,他抬起了头。
朝她看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早啊,思砚。”
他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听了却只觉得不寒而栗,而且,早啊是什么鬼啊,都十一点多了。
这是变向地指责她下来太晚了?
“不好意思,我手机调静音了,睡过头了。”
“没事,我也就等了四十分钟吧,一点也不久。”
男人嘴角僵硬地往上扯了扯。
也就四十分钟,有生以来第一次等人,等了这么长时间,所以,一点也不久。
“那您挺有耐心的。”耿思砚本想打哈哈应付过去,在收到男人逐渐危险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了头,乖乖认错:“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问题,家里那边开始了吗?”
第一次见家长就迟到让长辈等,那可是一件极其不靠谱的事。
女人双眸低垂,眼神清澈,无辜既让人我见犹怜的。
她今日的装扮让人眼前一亮。
哪怕是阅人无数的顾砚知,心中也不免被这女人的美丽所触动到。
他心下莫名一软,也不气了,轻呼了口气:“那倒没有。”
闻言,心里头那根筋松了下来,女孩双睫往上扬,一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斗志:“我待会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顾砚知凤眼微眯,嘴角的笑意终于不再是皮笑肉不笑了。
不知者无畏,当车子在顾家别墅门口停下时,看到门口早已出来迎接等待的大队伍,耿思砚被这大阵仗给怔住了。
站在最前面,持着拐杖的老者,威仪犹存,耿思砚猜他便是爷爷顾雄明,他左右边分别站着张美人和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眉眼间与顾砚知有几分相似,想必便是他的父亲顾城禹,后方还站了些家里的佣人。
看到这些人,耿思砚心里头暗暗打了退堂鼓。
可司机林叔早已下车,先是打开顾砚知那边的车门,本想绕到耿思砚这边来时,顾砚知示意他停下:“林叔,先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
犹记得上回,耿思砚问顾砚知要不要给家里人准备见面礼。
他说这些事他会自己去弄。
林叔去了后备箱,顾砚知则绕到了耿思砚这边。
车门被拉开,看到向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漂亮的手。
耿思砚迟疑了几秒,方才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回在民政局,他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更早之前,他甚至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车窗上拉进了车里来。
一次又一次的肌肤之亲。
这一回,他们掌心相贴,炙热的温度从掌心一路蔓延至她的心尖,滚烫而酥麻。
却也在这个她无所适从的环境里带来一丝丝安全感。
此时此刻,周围的目光将她紧紧包裹着。
顾砚知牵着她走了过去介绍。
“爷爷,这是思砚,人给你带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耿思砚也跟着叫了声:“爷爷好。”
顾雄明打量起她来,规规矩矩的小姑娘,长相大方,就是太瘦了点。
顾雄明一贯严肃的眉眼片刻舒展开来,点了点头。
顾砚知又引她见了顾城禹,耿思砚正纠结如何叫他,一旁的张美人看出了她的心思,笑嘻嘻的说:“孩子,叫爸。”
虽说只是做戏,可叫一个陌生男人“爸”是需要做心里建设的。
还没叫出口,耿思砚原本冷白的脸皮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粉。
捋了捋舌头喊出:“爸。”
接着对着张美人也叫了一声:“妈。”
这一声爸妈不是白叫的,顾城禹和张美人眼里全是对她的欣赏有加。
尤其是顾城禹,完全就是看自己满意的儿媳妇。
整得耿思砚越发心虚,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只是在配合顾砚知演一出戏,该作何心情呢?
顾砚知眼里映着女人一会羞涩一会内疚的神情,也许连她也没察觉到,她下意识地攥紧他的手,手心传来微热的薄汗。
想起那日自己逗她叫老公时的画面,心里头痒痒的,想听她再叫一声。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顾砚知感到很吃惊。
之前哪怕爷爷以病重为由逼着他去结婚,他也没有随意产生过结婚的想法。
婚姻对他而言意味着一种责任。
不是简简单单的联姻和门登户对,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一个重要承诺。
所以,在一件事上,他只尊重自己的内心。
然而看到眼前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温馨的画面,感受着被攥紧的那只手,他感到意外地惬意。
之后,司机林叔将后备箱的礼物拿了出来,顾砚知以耿思砚的名义分别送给了几个长辈。
礼物挑到了几人的心头好,耿思砚平白受到一大片夸赞,受之有愧啊。
不一会移步餐厅。
只有五个人的餐桌却环绕着半径好几米长的大圆桌,每个人的座位都隔着不小的距离。
餐桌上摆盘讲究,尽显这家人的格调不凡。
落座后,绷直的后背和拘谨的手脚,无不透露着耿思砚的不自在。
即使如此,她也努力挤出礼貌的微笑来,端端正正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十二岁以前她在李家生活,李家虽比不上顾家的大富大贵,却也是有讲究的一户人家,在那儿她学到了很多待人接物的礼仪,哪怕后来去了耿家,一个思想传统狭隘重男轻女的家庭,在李家所带出来的素养早已晕染在了她的骨子里。
所以,初次见到她的人,单看她的气质会以为她是哪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家境不会差。
这也是很多男人追求她的原因之一,认为她适合结婚,是家里长辈一眼看了就喜欢的类型
开动后,在吃的方面本就没什么需求的耿思砚在这个场合里就更没食欲了,大概是很少动筷,顾雄明注意到了她:“砚知,给你媳妇多夹点菜。”
顾雄明递给顾砚知一个“不知死活”的眼神,好像在斥责他“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不体贴人的孙子”。
耿思砚恍然意识到,这种场合,怎么也应该装着多吃一点,免得对方以为怠慢了自己。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座位和座位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帮忙夹菜也是件不方便的事,于是耿思砚自己动手夹了块红烧肉。
默默咬了口,正沉浸在肥肉的香腻中,顾雄明叮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就是应该多吃点。”
“这么瘦,不好生孩子,多吃点,给顾家生个大胖小子。”
听到他这句话,耿思砚嘴里的肉没来得嚼直接咽了进去。
被呛到了。
结果就是,在餐桌前失礼了。
她满脸涨红,手忙脚乱要找水喝。
这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椅子扶手,猛得,连人带椅子拉了过去。
耿思砚怔怔地看着顾砚知。
他若无其事地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递来了一杯水,那是他喝过的水杯。
耿思砚犹豫了几秒,实在噎着难受,又那么多人盯着,便接过了水。
唇接触到杯壁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划过一个想法。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旁边男人的气息环绕着她,他将椅子拉过来之后,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他正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喝了水,不噎了,脸上的潮红逐渐降了下来。
耿思砚朝他说了声:“可以了。”
顾砚知拍背的手放了下来,他朝佣人示意:“将她的餐具挪过来,我太太喜欢粘着我,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