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熄灭火堆，一同往那条小径走去。
按着那位老人说的路，走到小径尽头，是一片枯木林。
纪无双见到眼前成片枯死的树有些惊讶：“为什么这里的树都枯死了？外面的都好好的。”
莫铮走到一棵枯木下，看到地上一根杂草都没有。
“他还真有可能是李简文，”纪无双走到莫铮身边，“这里的树枯死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他的毒药导致的。他可能在这里试药。”
莫铮也点点头。
“可是先前我没有把希望放在李简文身上是因为没有人能确定传说中的毒医还活着，若按照他的年龄，现在应该有一百二十多岁了，这，这怎么可能。”
莫铮回道：“已经走到这里了，去看了再说。”
纪无双点头，两人一路穿过枯木林，林中有股萦绕不散的异味，他们只好用衣袖捂住口鼻。
枯木林另一边，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溪水碰撞在鹅卵石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小溪对面，能望见一个小小的木头屋子，上面盖着茅草。
老人正在屋外草地上生炉子，地上的大袋子一动一动，有活物在跳动。
他看见刚才的年轻人带着另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走过来，他放下手中的柴火，朝两人招了招手：“二位后生，快过来。”
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勾勒出一个慈祥的和蔼模样。
纪无双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虽然看着和蔼，可对方毕竟极有可能是那位毒医，手段残忍，曾为了私人恩怨用一包毒粉残害了一个门派。
这样想着，眼前老人的笑脸也阴森了几分。
莫铮倒是无所顾虑，走到了老人身边。
“老朽好久没与人多说说话了，寒舍也是不曾来过客人，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让我遇见你们两位好心的后生。”
好心这词用在纪无双身上挺妥当，可任谁见了莫铮的脸都没法昧着良心夸一句好人。
莫铮似乎毫不在意，看了眼地上动弹的袋子，对老人客气道：“老人家，贸然造访还请您见谅，如不嫌弃我帮您处理这只兔子吧。”
纪无双也走过来介绍道：“他是与我一道来的朋友，手脚麻利，就让他去做吧。”
先前纪无双留了心眼，说是自己只身来到此地，现在却莫名多出来一位朋友。他说完心里还有点忐忑，可老人似乎并未发现不对，仍然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老朽年迈，这些活干起来确实力不从心了，那就多谢二位好意了。”
若对方只是位寻常老人，帮一帮是应该的，若对方真是要找的人，那么请人办事也免不了巴结对方。
纪无双和莫铮对视一眼，做出了打算。
莫铮拎着兔子去河边处理，纪无双开始生火。
老人在旁边挑植物，一根一根分类摆放好。
纪无双试探得问道：“老人家，您这些草药是做什么用的？”
老人家慢吞吞地说道：“不瞒你说，老朽年轻时就在这山上以打猎为生，风吹日晒，身上落下了很多病根，如今也没有人照顾，只能依着年轻时从赤脚大夫那边习得的一些经验，在山上抓些草药吃。”
纪无双判断不出这话的真假，就继续问道：“您一直呆在这山上吗？”
“是啊，在山上呆久了，也处出了感情，”老人家的眉眼耷拉着，暮气沉沉，“活着靠山吃山，死后烂在山上，也算还了这座山的情了。”
纪无双与这位老人聊天，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位老人是个很善良的人，与那位医术高超但声名狼藉的毒医一点儿也不沾边。
纪无双压下有些失望的情绪，又问道：“老人家，在下有个难言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人家停下动作，抬眼看向纪无双，露出两颗残存的牙齿：“后生，有话你就说，老朽能帮忙的一定帮。”
“老人家，您叫我无双吧。”
“哦，无双啊”老人眯起眼睛，慢慢道：“是个好名字。”
纪无双回头看了眼蹲在河边的莫铮的背影，决定单刀直入。
“老人家，能否先请教您的名字？”
“名字？”老人重复了一遍，然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出了声音：“老朽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待了大半辈子，好久没人问我名字了。”
他仿佛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
纪无双在旁边烧起锅炉，余光一直瞄着老人的表情。
“哦，对了，想起来了，”老人一拍脑门，“你瞧我，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连名字都差点忘了。”
他用手掌遮住头上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看着纪无双，用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无双啊，老朽姓李，名简文。”
纪无双手中的木铲“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莫铮也在此时处理好了兔子，拿着新鲜的肉走到纪无双旁边。看见他恍惚出神的模样皱了皱眉，轻轻推了他一把。
纪无双缓缓面向他，像是在极力压制激动的情绪，能听出声音都在颤抖：“小铮铮，天上真的掉黄金了。”
听到这话，莫铮看向眼前正低头一脸平静地分草药的老人。
“您真是李简文老前辈？”莫铮礼貌问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李简文幽幽叹了口气，“我就是一个将死的老人罢了。”
“今日能遇见前辈是我二人三生有幸。”莫铮放下手中的肉，拱手朝老人行了个礼数。
纪无双很少见莫铮对谁如此毕恭毕敬，眼神中带了些疑惑。
李简文也是好奇地抬眼看这个凶巴巴的男人。
他自知早些年在江湖中做了不少错事，虽然凭借着医术，众人对自己敢怒不敢言，背地里怎么骂面上都还要送上笑脸，但传给后人的名声定然落不得好。
这个后生是有求于他？
莫铮看出了两人眼中的疑惑，便自觉解释道：“我曾经有一位要好的朋友，他出任务时险些送了命，是您老人家路过救了他。”
“还有这件事情吗？”李简文想了想，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杂了，如今脑子转得也慢，一点儿也想不出自己曾经竟然还顺手救过别人，于是他对莫铮实话实说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若你朋友在临死前真的遇到了老朽，那老朽肯定也是拿他试药，不是真心要救他。”
莫铮似乎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但也只是顿了一顿，便仍然恭敬道：“不管是否真心，您救了他的命，我替他谢过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