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像有一瞬间的凝固。
徐兰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却不是怀疑，而是愤怒。
“桑朵朵，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我知道你对你爸一直有意见，但你也不能胡说八道吧！他就算再不好，他也是你爸！你对他最起码的尊重要有！怎么能把什么屎盆子都都往他头上扣呢！”
“枉他这段时间还为你着想，没再问你要过一分钱，就连电话都不让我打，你现在倒好，反手就给他泼脏水！”
“我没有胡说八道。”桑朵朵道，几乎是苦口婆心的想要唤醒徐兰。
“你和我走你就知道了，我带你——”
“行了行了！”徐兰一把甩开桑朵朵拉她的手。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废话，你弟马上要结婚了我这边忙的很，你要是不来帮忙也别添乱，赶紧回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把桑朵朵往外推。
桑朵朵还想说什么，她完全不听。
“砰——”
猛烈关上的门差点没碰上桑朵朵的鼻子。
桑朵朵在门口站了良久，不甘、心疼、愤然……最后通通都化为浓浓的无奈和无力。
她想要帮助徐兰，可徐兰连看清真相都不愿意看，她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毫无办法。
“你来干什么？”桑大海的声音徒然响起，很是厌烦的看着桑朵朵。
那张凶横的脸上没有任何心虚和愧疚。
——
顾氏。
苏决一边走路一边和前方大步流星的顾时野汇工作。
“和王氏的合作正在推进，明天下午两点有个视频会议……”
“哥哥可真忙啊。”顾若钧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悠悠的走过来。
苏决等一行人全都停住脚步，像是盯着个闯入者般盯着顾若钧，后者好似偏偏什么都感受不到，泰然自若，淡定的不得了。
顾时野本就严肃的眉眼变得冷沉，锐利轮廓锋芒对准顾若钧。
“哥哥不是收到嫂嫂的道歉了吗？怎么脸色还是如此难看？”
桑朵朵给顾时野发短信的时候就当着顾若钧的面，把他气得不轻。
无视身为总裁的男人投射过来愈发幽冷的目光和迫人的强大气场，顾若钧凑近了些，肩膀同顾时野的并立，稍稍抻了抻身体。
“哥哥这招借刀杀人可真是玩的妙啊，明明知道我派人去废了那个废物的腿，不仅不阻止，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任由嫂嫂误会你，冲你发火，再收获她知道真相的歉意，以此来打破你在她心里的印象，利用这她这份愧疚，再和她更进一步。
嫂嫂还真是可怜，被哥哥你玩弄与鼓掌之中。”
男人并未开口，只是削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好似大片阴霾笼罩在人的头顶。
“可惜啊。”顾若钧话锋一转，又道：“哥哥是聪明，可嫂嫂也不是那么好摆弄的人。”
“她现在可忙的很，估计没时间和哥哥你风花雪月呢。”
“你干了什么？”顾时野在一瞬间变了脸，那些笼罩在人头顶的乌云雷电转瞬之间劈下，矛头直指顾若钧。
顾若钧对那来自死亡的威胁丝毫不在乎。
“也没什么。”他幽幽道：“只是把哥哥你不敢告诉嫂嫂的事情转达给了她而已。”
他微微蹙眉，似是有些苦恼。
“嫂嫂现在应该在一地鸡毛的家里很难过吧，她那个思想陈旧的妈妈搞不好还会认为是嫂嫂破坏了这个家呢，还有她那个有暴力倾向的爸，也不知道会不会动手打人。”
“嫂嫂那般柔弱，定然是打不过他的。”
顾时野瞳仁骤缩，下一瞬，拔腿便快步离开。
苏决急忙跟上。
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若钧看向顾时野慌张错乱的脚步，嘴角笑意逐渐加深。
“还愣着干什么？工作不用做了？”
“不是都等着汇报吗？现在接着说。”他俨然一副顾氏集团总裁的架势。
——
顾时野在老旧小区门口找到桑朵朵的时候，她正坐在花坛旁双目无神的发呆。
天气快要入冬，花坛的绿植早已凋零所剩无机，世界好似也进入衰败。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穿着杏色大衣，平日里白皙纤长的脖颈藏在软糯毛衣里，发丝柔软的垂落下来，她微微仰头，看着头顶昏暗的天空，杏眸里没有一点光彩，显得难过而又落寞。
顾时野莫名心中绞痛。
他来到桑朵朵面前，单腿微微弯曲，以一种从下往上的姿势看她。
“在想什么？”他温声问，好似怕惊到她。
她脸上没有伤，眼角也没有哭过的痕迹，这让顾时野稍稍放了放心，只是那双揪着他心脏的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桑朵朵目光有些飘渺，声音也很轻，好像能随风飘走似的。
“在想这被男性主导的，虫蛇蚊蚁肆虐的社会，什么时候能够停止对女性的迫害。”
徐兰会有如此反应，并不完全是她的错，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那般，以男人为天。
在家听父母的话，出嫁跟着丈夫，成了变相的奴仆，凡事以桑大海为主，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把他当成了全世界，她不允许这个世界崩塌。
不止她，乃至她身边的人都是如此。
她们那一辈的女人，可以喝农药痛苦的死，但是绝对不能干脆利落的离婚，自由自在的活。
桑朵朵的眼中早已不只是难过，而是更深一层的无奈和悲凉。
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徐兰。
身体越来越冷，她好似漂浮在大海中的枯木，被海水侵蚀，变得腐朽和冰冷。
一只温热大手握住了她，那人掌心炙热的温度驱散了她所有寒凉。
桑朵朵看到了一双满是真诚和担忧的眸子。
他就这么专注的仰望着她，好似看着他的全世界。
“不管这个社会如何，我保证，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道路两旁的路灯骤然亮起，那双漆黑的眸子也落入了暖色的光，枯萎败落的世界好似在转瞬之间变换，秋意的寒凉转变成了充斥滤镜的另外一种冷肃的美。
只是这一次，桑朵朵没感受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