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红堇打退的银甲卫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红堇也不是傻的,知道别人是去找帮手的,她也赶紧摇了摇自己腰间的铜铃。
“恁别担心,俺是和俺师妹一块儿来送信,还有俺师叔,这些人伤不了俺。”
做完这些,红堇才拿出了一个册子和一支笔。
“说吧,不对,写吧,恁有什么冤屈?”
蹲下,把册子放在膝头垫着,她看向容貌有几分清丽的鹿平安。
“有鳖孙儿逼恁当炉鼎?”
鹿平安摇头。
她看向左右。
高高的楼宇被红堇轰得破瓦残窗,有人正闷头往外逃。
“试药之人”的尸首横在路上,他们明明已经死了,身上的肉却好像还在往外长,一团又一团,像是贪婪求索的肉虫。
害死这些人的罪魁祸首,那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丹师也死了,断着脖子被扔在角落里,眼睛还瞪着。
鹿平安又抬头看向穹顶。
苍天之下星台璀璨,在上面跪着的人更多了。
每个人,她都可以看清他们的罪行,他们的过往。
是每个人。
鹿平安总会在休息的时候抬头看向星台,巨大的水幕流淌在天际,告诉她那些名字陌生的仙君做了好多好多的恶,他们害死了一心想要拯救九陵界的神君,害死了拼尽全力想要剿灭魔物的济度斋初代剑首。
这些被害之人对于鹿平安来说都很陌生,她们好像都是好人,都很善良,可即使她们的功绩昭显在星辉之下,对于鹿平安来说还是太遥远了,遥远得仿佛神话。
但是,一块块水幕看过去,鹿平安还是能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通透。
高高在上的宗门弟子说起他们长老的时候总是满脸崇敬,那些在层层仙门后的长老们有极高的修为,仿佛也有了极高的品行,他们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他们做的一切也毫无错处。
鹿平安没见过那些长老们,她只见过那些长老们的应声虫和小走狗,在那些虫啊狗啊嘴里,宗门代表了世上一切的道理,宗门说太阳是黑的,太阳从来是黑的,长老说月亮不存在,月亮就是不存在的。
明明人人头上都有一片天,那些宗门、那些长老和他们的拥趸却硬生生造出了另一个天。
那个“天”很低矮,人人都要低头,甚至都要跪下。
星台和水幕,星台上的天雷和水幕中的鲜血,星台上哀嚎求饶和水幕中的张狂得意,它们帮着鹿平安在心里击碎了那一层“天”。
原来什么化神、什么返虚的长老,也会有私念,会生嫉妒,会做恶行,他们所做的一切是“恶”,是原原本本应该被惩罚的恶,而不是被粉饰成“道理”其他,被涂抹的善恶终究是被涂抹过的。
鹿平安也明白了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这些人作恶,也要付出代价。
“天”的恶早是不能言说的秘密,“天”作恶会付出代价,才是袭向众人头顶的惊天之锤
。
【俺要状告松云门背信弃义,草菅人命,害死我同村邻居吴宁,这是第一状。】
看着石板上的“俺”字,鹿平安脸红了,匆匆忙忙也不知道该说“我”还是“俺”,只能凭借心口那股撑着自己的气闷头闷脑往下说。
【状告松云门横征暴敛,欺压松云山外修士,强买强卖,为祸一方,这是第二状。】
鹿平安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手中石板上的字渐渐淡去,又出现了新的。
【状告长门宗长老傅重华谋财害命,他在一百七十年前骗婚散修鹿凝,实为盗取鹿凝的宝物稚草,成了长门宗长老,却怕自己罪行败露,又杀人灭口,先杀鹿凝,又杀鹿凝兄长鹿准……这是第三状。】
红堇一直看着石板上显现的字,结实的手指捏着笔,认认真真地抄了下来。
“鹿凝,鹿平安,第三个是恁替恁亲人告状来的?”
【鹿凝是我娘,鹿准是我舅舅。】
举着石板,鹿平安低下了头。
傅重华是她的生父。
细说起来,这是一个很可笑的故事。
她娘鹿凝为了求仙问道,拜入了泽阳门,可因为她的水灵根,她在泽阳门内便被人视为炉鼎,不仅不能学习道法,人人都可以欺她辱她,平日里她和其他几个炉鼎都被圈在一个极窄小的院子里,也不让她们见人。
只要来了“贵客”,泽阳门的掌门和长老就会让她娘她们去“款待”。
如此过了几年,有一天夜里,鹿凝奉命去“款待”一个大宗门来的贵客,说是一位元婴长老的儿子,可鹿凝去了,那人却只是让她在榻上睡了一夜。
隔着层层珠帘,鹿凝往内室看去,只看见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在床上打坐。
那人就是傅重华。
那时的傅重华出身高贵,言语温文,他不过是没有如其他人一般,鹿凝就把他记在了心里。
后来鹿凝为了能不再做炉鼎,被人欺骗吃下了有寒毒的草,几乎没了半条命,能滋养别人丹田的水灵根也被毁了,她被赶出了泽阳门,不能再当炉鼎,也没了能修炼的机会。
鹿凝不肯认命,为了能凝炼灵根,她在西洲几番进入秘境,十数年过去,她没有寻到宝物,却再次遇到了傅重华。
此时的傅重华却不再是那个清逸出尘的天之骄子,他修炼出了岔子,灵根跌品,经脉受损,从高高在上的长老之子沦为在西洲讨生活的散修。
长门宗的傅长老并无亲生子,他是从自己族中选出来天分最好的后辈认作亲子,傅重华废了,他自然会选别人顶上,对喊了自己上百年“父亲”的人也并无什么怜惜之情。说来也没什么出奇的,一个男人,只要有权有势,想要“当爹”那是再容易不过的。
一别经年,鹿凝虽然仍然修为低下,却因为常年混迹秘境,靠给人带路和售卖秘境地图赚了些身家,若她不再执着于灵根,带着这些钱回到南洲去,至少能丰衣足食活到寿终正寝,只是她不肯
罢了。
这番他乡重逢,鹿凝心中波澜连连,不能平抑。
与傅重华隔着帘子同屋而眠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一夜,在鹿凝的心里意义非凡,在泽阳门内的数年里,只有傅重华一个人明明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却未曾欺辱伤害她,看着在西洲落魄求生的傅重华,鹿凝仿佛看见了掉进泥坑里的明珠。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量对傅重华和从前一样,只把他当从前那位高高在上的长老之子。
鹿凝做过炉鼎,后来又在西洲打混,自然不是会没头没脑把自己一切都奉上的人,她给傅重华的这种“尊敬”只在面上,让她往外掏灵石她是不肯的。
对鹿凝的这种示好,傅重华没有拒绝。
在西洲的艰难日子如同一面面的镜子,观照其中只见他的悲惨狼狈,唯有鹿凝,她看向傅重华的时候,让傅重华依稀以为自己还是在南洲,还是众人仰望的长老之子。
数月后,两人在西洲结成道侣。
鹿凝认为自己是捡起了明珠。
傅重华也在她的帮助下重新振作,脱去了一身黯淡衣袍,他穿着鹿凝为他买来的银白法袍,又有了几分过往的风采。
看着这样的傅重华,鹿凝心中的志向越发宏伟,她不仅要改了自己的命,还要改傅重华的命。
“我们要搏到好灵根,搏到好修为,回到南洲,再无人敢瞧不起。”
鹿凝对傅重华是这般说的。
傅重华的回答是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又过了几年,鹿凝打听到了消息,西洲西北有一处名为“招摇”秘境将要开放,此处秘境灵物众多,一直被各大宗门把持,鹿凝不肯死心,她搜罗所有关于秘境的传说,按图索骥,竟然真的让她找到了曾经进入过秘境的散修。
那散修早已身故,留下的后人庸常胆怯,鹿凝花了一大笔灵石,得到了进入秘境的信物。
秘境开启之时,正逢清越仙君向整个九陵界寻求阵修一同修建请神台。
整个西洲能够稳固秘境的阵修都被调走,秘境危险大增,许多人都打了退堂鼓。
鹿凝却自知如果这次不进这招摇秘境,她未必能活到下次招摇秘境重启,孤注一掷,她混在稀疏的人群中进入了招摇秘境。
招摇秘境仿佛传说中灵草遍地的招摇山,只是其中灵草多半都是假的,鹿凝混迹秘境多年,准备极多,连续避过了许多陷阱。
她修为低,身上看着也穷酸,所有人都惦记着这秘境没有阵修帮忙庇护,只想拿了东西就走,也没人在意这么一个落魄散修,却不知道鹿凝这次真的得到了宝贝。
稚草,传说中产自招摇山的灵草,能勾连天地造化,洗去人灵根中的芜杂,将灵根升品。
只是这灵草使用的条件极为苛刻,必须是刚出生的稚童,年岁越小,功效越强,且一生只能用一次,服用稚草之后也再不能用其他提纯灵根的灵物。
抱着这样的一个宝贝,鹿凝想了很多。
她可以
把稚草拿去换了给她和傅重华提升灵根的宝物,稚草效用极强,那些宗门里的天骄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先人一步,一定愿意掏出重宝和她来交换。
等她把稚草带回家,傅重华却给了鹿凝另一个选择
——用稚草生一个天资绝佳的孩子。
“阿凝,你我就算侥幸得了四品灵根,也不过混个金丹,若是真的有一个七品灵根的孩子,拜入宗门成为真传弟子,不仅你我以后修仙之路再无艰难,等孩子成了元婴、化神境界,他也不会坐视你我寿尽而终!”
鹿凝心动了,其后许多年,她尽心竭力寻找灵材,就为了能搭配稚草,生下一个有七品以上灵根的孩子。
终于,她怀孕了。
因为中过寒毒,她怀孕的时候修为倒退,无力应付里里外外的琐碎,许多事她都交给了傅重华。
怀孕到第八个月,生产在即,鹿凝却发现傅重华常常外出许久不回来。
她强撑着身体跟过去,发现傅重华已经和另一个女人有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一开始傅重华就不想跟她有孩子。
一时不慎,鹿凝被傅重华发现了踪迹。
傅重华看着自己的道侣,言语温文:“阿凝,我一生所系,都在这孩子的身上,你做过炉鼎,又中过寒毒……”
“哈!哈!哈!我就知道知道,你嘴上说着什么不在乎,说着懂我怜我,其实你根本也嫌我,嫌弃我?你也配?!你一个被赶出来的废物,要不是我,早就死在西洲不知道多少回了!从我手里骗走了稚草,你就自觉自己高人一等了?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装模作样只为从我手里弄到件新法衣的贱人。”
一瞬间,傅重华的脸色变了。
他的法器还是鹿凝为他寻了器师炼制的,自从和鹿凝在结为道侣,他极少有需要对敌的时候,这法器难得饮血,却是对鹿凝痛下杀手。
鹿凝一生要强,就算心痛欲死,她也要给自己和自己搏一条生路。
她自知自己现在无力与傅重华相争,就连连示弱,她身受重伤,又将伤势伪装得重了几分,见她不仅面色青白,腿上衣裙也都被鲜血染透,眼看就要一尸两命,傅重华带着他那个已经吃下了稚草的儿子离开了。
事实上,鹿凝早年从秘境中得到了一件宝物,是传说中的秘宝“望生蝶”,名为蝶,实际上是能动的花,望生蝶是秘境之中生机所化,是能够将人从生死一线上拉回来的宝贝。
鹿凝用望生蝶救回自己和孩子,生下了不足月的鹿平安,她自己被寒毒反噬,身体也垮了。
鹿平安还未成人,她就去了。
傅重华靠那个有傅家血脉的儿子重回长门宗,怕旧事败露,又到处寻找鹿凝的踪迹。
哪怕知道鹿凝已死,他还是让人杀了鹿凝的兄长鹿准。
只有鹿平安,侥幸活到了今天。
【总有人跟我说,那些事都该放下了,说这些话的人,有我血亲,有我亲朋,还有我自
己,可我就是放不下。】
鹿平安抬头,看向天空。
人既然作恶,就应该付出代价才对呀。
“放不下才对咧!凭嘛要放下?俺师祖说嘞,放不下才是人,放下了那是没长手的虫子。”宽大的手掌拍拍她细瘦的脊背,红堇的脸上带着笑。
“宽仁”二字,她们青竹道院最喜欢了
——在第一时间把仇报了,就是她们对世间的宽仁。
鹿平安被红堇拍得连退几步,抬眼见她笑得憨厚,也悄悄笑了。
红堇知道自己力气太大,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储物袋里掏了掏,抓了两根烤肉串子给鹿平安。
“这是俺们北洲的特产,楞好吃!恁也是要告状嘞?”
后半句话,红堇是对戴着幕篱的玄鱼说的。
云大姑听闻这边出了事,也寻了过来,正好看见红堇在对着玄鱼说话,她连忙挡在了玄鱼的身前。
红堇看向云大姑,皱了下眉头。
“大姐你……是不是有个姐妹儿?”
云大姑瞪大了眼睛。
红堇拿起自己的册子翻啊翻,翻了好一会儿,她停了下来。
“不在俺这的册子上,等会儿啊,俺问问俺师叔和师妹。”
说罢,红堇又仔细端详了下云大姑的脸,鹿平安在一旁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越发肯定了。
一向爽利的云大姑此时却有些踌躇,仿佛有什么难以置信之事正在发生。
“这位道友,你见过,你见过一个人和我生得像?还是说有人求您寻一个人,那人是生了我的模样?”
说着说着,她的嘴唇逐渐颤抖。
红堇点头。
“别着急。”
她一脸肉疼地又拿出了两串烤肉塞到了云大姑的手里。
鹿平安也赶紧低头啃了一口烤肉,很好吃。
“那人是我妹妹。”云大姑的眼眶红了,“道友,我妹妹余随风可还活着?”
“余随风!俺想起来了!你是余从云!”红堇一拍自己大腿,拍得震天响。
似乎是拍的声音太大了些,竟然从云大姑的眼里把泪震了出来。
“我妹妹,还活着。”
手中被塞了方帕子,余从云转头,看见了玄鱼戴的幕篱。
她连忙把玄鱼推到了红堇的面前:
“道友!道友!玄鱼她原本是听兰宗弟子,却被门中长老强迫为妾,她不肯从,竟被人毁容之后扔下悬崖!还请青竹道院为她寻个公道!”
红堇小心看着眼前的幕篱:
“她说的都对吧?”
“不对。”玄鱼轻轻摇头,“我不是听兰宗弟子,我是乾元法境弟子舒玄鱼,害我之人也并非什么小宗门长老,而是乾元法境的化神长老柯生恩,他害我,也不止是想要我为妾,而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说话间,舒玄鱼拿掉了头上的幕篱,露出了一张极为可怖的脸。
半张脸是柔雅美人,另外半张脸却是白骨森森??[,只有眼眶里还有些肉,吊着眼球。
鹿平安叼着肉,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知道鱼姑姑的脸怕是不能示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被人毁成了这般。
“至于那个秘密,红堇道友,还是等你请来了贵宗门中一位化神境的长老来了再说吧。”
“不必等,说就是。”
冷冷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舒玄鱼戴好幕篱,转过头,看见了一个手握大刀的女子。
南洲四季如春,这女子却穿着翻毛的白色斗篷,仿佛是从风雪中走来。
兜帽之下露出了几缕发都是灰白模样,说话的声音倒是很年轻。
“师叔!”红堇两步冲到女子面前,高兴得不得了。
比起她的热情,这女子的动作却冷淡到让人替红堇伤心。
她举起刀,隔开了自己和红堇之间的距离。
“不准举我。”
她说。
鹿平安用手捂住了嘴,防止自己把嘴里的烤肉喷出来。
红堇生得高壮非常,相比之下,即使穿着斗篷遮掩身形,这位持刀的女修士还是能让人察觉到身体的单薄。
想来红堇要把她举起来定是轻而易举之事。
红堇收回了自己张开的手。
“师叔!她们都是来告状的!”
“我知道。”
女子抬手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苍白冷淡的脸庞。
“我是青苇,青竹道院二代修士。”她看向舒玄鱼,“化神修士,我也杀过。”
她话音落下,一柄极小的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此乃秘剑,有它在,你说的话不会被第三人所知。”
舒玄鱼看着那把小剑,嘴张了张,终于把她守了几百年的秘密说出了口。
“乾元法境为了聚九陵界一界气运助清越仙君飞升,在替各宗门做护山大阵之时都在里面布下了能盗取气运的暗阵。”
一口气说完,舒玄鱼仿佛被自己吓到了似的轻轻颤抖了片刻,才长出一口气。
乾元法境,九陵界众生向往之地,她身负洞玄妙体,是天生阵修,七岁就拜入了乾元法境。
之后的七百年里,她时时以自己“乾元法境弟子”的身份为傲,直到有一天她奉命跟柯生恩一同前往一个宗门替他们修补护山大阵。
她洞察了那个护山大阵的秘密,本以为是柯圣恩私自做的手脚,还想向法境中的其他长老揭发柯长老,却不知自己才是别人眼中的笑话。
看向那个自称是青苇的女修,舒玄鱼并未从她的脸上看见震惊之色,对方平静得仿佛知道的不是一个秘密而是一个菜谱。
这反而让舒玄鱼更不平静了。
“你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被害的?害你的人除了柯圣恩还有谁?”
舒玄鱼又说出了几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青苇点了点头。
“偷气运,你有证据吗?”
有!?”舒玄鱼语气坚决,“窃取气运的阵法少不了地运石为阵眼,那块地运石要经过特殊炮制,只要是元婴境以上的阵修都能轻易认出那块地运石,只是未必认识这阵法。”
青苇又点了点头。
隔着幕篱,舒玄鱼看着她。
她也看着舒玄鱼。
又过了片刻,青苇觉得舒玄鱼大概是想自己说什么。
她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柯生恩不必留活口当证人。”
舒玄鱼:“……”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
圣济玄门,蔺无执刚走下擂台就收到了青苇的传信,她甩甩手上的血,只用一只手拎着信纸。
场中寂静无声,三天三夜,蔺无执以一人之力击败了圣济玄门七位化神长老和两位返虚境前期的长老,出手果决,下手狠辣,那些滴下来的血,是她撕开一位偷袭她的返虚长老时溅上的。
只知道种地的青竹道院,居然是这般的存在?
作为见证的各宗门掌门和长老彼此眼神打架,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出声。
“乾元法境的柯生恩长老可在?”
听见蔺无执的话,所有人都看向乾元法境的云舟。
很快,一个身穿淡金色法袍的男子自云端现身。
“在下便是柯生恩,不知蔺掌院有何赐教?”
“不是赐教,你谋害同门,手段残忍至极,我今日要替一位叫舒玄鱼的姑娘讨个公道。”
说完,蔺无执叹了口气。
她是真累啊。
“来,上擂台。”
听见舒玄鱼的名字,柯生恩脸色骤变,他手中流光闪过,还是没有快过蔺无执。
“柯长老,别跑呀,咱们慢慢聊。”
带血的手搭在柯生恩光洁华美的法袍上,蔺无执的眸光转动,看向云舟上的其他乾元法境之人。
窃盗其他宗门的气运?
玩儿的挺脏啊。
蔺无执突然觉得百里蓁为她的道统之争这般大操大办是一件好事了。
这么想着,她看向坐在主座上的百里蓁,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正在第六百次后悔的百里蓁轻轻转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