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事情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不靠谱的人可以继续摆烂自杀,而靠谱的人则需要留下来收拾残局。哦,其中还夹杂着打算立刻逃跑的人。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森医生还有中也。”国木田向打算回家森鸥外和中原中也告别。
可能是因为在地下滚了一圈比较狼狈的关系,国木田注意到这位医生换掉了自己一直穿着的白大褂,而在周围的商店买了一件高领的黑色外套。
“我们会的,你也保重,国木田君。”作为前辈森鸥外矜持的点了点头,而中也就要热情多了,可能因为同为太宰治搭档的同病相怜,也可能是出于把太宰赶去武装侦探社祸害国木田的愧疚,他们两个在短短的一天里关系就好到了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程度。
“我会的。”国木田扶了扶眼镜郑重承诺,虽然在这两天里他把桂正作弄丢了两次,没照顾好乱步先生害他掉进了下水道两次,遇到了一个有自杀癖好的怪人,以及三个不是善茬的普通人,但好在一切都已经圆满结束。
而且他还认识了森医生和中也这两个大好人,尤其是前者,一看就是养过不少孩子的成熟男人,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就请自己和桂吃了这么昂贵的美食,还帮他们两个剥了螃蟹和龙虾。
“走了走了。”拽着和国木田独步依依惜别的中原中也,森鸥外直直奔向港口黑手党开过来接他们的汽车。
刚才从军警临时搭建的伤员休息室出来的时候,福泽阁下拉着他的袖口要等下找他‘聊聊’在隧道里协助外人放倒他的事。但森鸥外现在可不想聊这些,所以打算趁福泽谕吉带着又掉进下水道的江户川乱步买新衣服的时候赶紧跑路。
处理完了工作上的事,接下来国木田就开始着手处理生活中的琐事。安排好侦探社一行人回横滨的行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桂的问题。
原本国木田是想效仿那两个俄罗斯人一样直接退学把人接回家照顾。原本他同意送桂来东京上学一来是看中学院的师资力量,二来就是觉得东京异能者行为受限,不比横滨那边帮派林立治安混乱,能给桂一个更安全的童年。
可要是学校连学生基本安全都保障不了,甚至不能及时通知监护人,那他还不如把人带回家亲自照顾,至少出了事他还能立刻想办法救援。
但考虑到桂自身的求学意愿,以及那位异能特务课的参事官辅助声称要对学院进行全面的检查和改革,国木田还是姑且相信学校的安全保障会进一步提高。
毕竟学校里包括桂在内的公费学生基本上都是异能特务课的预备役,某种意义上也属于是异能特务课的不可再生资源,是需要小心对待的存在。而且在未来一个月国木田也可以亲自考察,看看学院的改进是否符合能让他满意。
因为……
“国木田,我们走了!”坐上了回横滨的电车,江户川乱步高兴的挥舞着手臂,这回因为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也赶来了东京的缘故。乱步不必再让国木田一定要陪着他回去。
“和学生们好好相处!”
“乱步先生……”国木田独步无言以对大家。
因为一开始为了方便调查,江户川乱步和国木田是以交换过来的教师作为掩护身份来到的东京。
出于做戏做到底的心态,地中海老师还向国木田所在的学校提交了申请,并同样派遣了己方的一名数学老师过去教学一个月。
可现如今案子一天就破了,老师却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要是直接放国木田回去让交换过去的老师看见了,不管是国木田的教学水平还是学校的风评,可能都会遭遇些风言风语。
最重视学校风评的地中海老师当然不肯妥协,他抱着国木田的大腿声泪俱下,希望他务必完成这一个月的‘学术交流’。而这原本就算在学校工作和侦探社要求中的一条,国木田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在桂正作期待的目光中成为了他所在中学部的数学老师。
而在听到桂正作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思路清晰,教学耐心的话后,国木田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要知道在他所教学的学校里,他上课基本是靠吼的。
不过在这期间也不是完全都是无趣又尴尬的事,他还陪着桂正作参加了一场特别的仪式。
“爆破校舍?”
“是啊,初中部下个学期不是要换校址了吗?之前的旧校舍学校打算拆掉重建,邀请我去参加拆迁的爆破仪式。”桂正作在跑到国木田的教职工宿舍帮忙煮晚饭的时候说。
“是因为这次爆破采用的是我近期发明的无烟尘炸弹,所以学校邀请我去看看效果。”看见国木田皱眉,他还特地补充了一句。
上次被困时被太宰吐槽自己发明的炸弹炸毁墙壁时烟尘太大后,太宰的话反而激发了桂正作的灵感,如果有一种烟尘小噪音小的炸弹,难道不是很适合用来做工业爆破的工具吗?
在那之后他钻进实验室潜心研究了半个月,终于成功做出了成品并申请了专利,现在已经开始用于实业了。
国木田:……
现在的年轻人啊!创造力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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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武装侦探社
今天的侦探社里又来了一位新成员。
“中岛敦,异能力名为月下兽,十六岁,以前是生活在横须贺市的孤儿院中。”国木田将放在桌子上的资料给大家念了一遍。
作为成立年头尚短的第三方机构,武装侦探社在人手方面一向匮乏,尤其是在国木田的好友田山花袋因为不想出门又不敢和女孩子说话的原因离开侦探社后,社里面在人力方面越发捉襟见肘,所以对于新成员,尤其是异能以战力方面见长的新成员,侦探社非常重视。
而这位由异能特务课参事官辅助推荐,孤儿院院长亲自送来的中岛敦,便是在这方面可以培养的人才。
想到异能特务课的那位参事官辅助,国木田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第一次见到这人是在遇到餐厅下沉时间那天,那时候他觉得对方彬彬有礼,态度真诚,算是横滨官员中能力和存在感都不错的人,不过介于立场的问题,他们十有八九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但也就在返回横滨的第二天,他作为武装侦探社的后辈被大家委托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探望前辈织田作之助一家,并帮他们照顾孩子。
这不算是什么重要的工作,他在侦探社工作的时候也听到过些八卦。
据说织田作先生的恋人是一位恨不得和工作结婚的加班狂魔,原本他那次前往东京的任务就是应该由织田作先生陪同乱步先生前往的,但奈何织田作的恋人当时患了重感冒大病初愈没精力照看家里的孩子,于是只能换他前往。
而在织田作先生想办法想要多陪伴一下家里的时候,他的恋人却因为工作的缘故跑了出去出差,最后导致病情又反复了。类似的剧情上演了将近两个月,最终织田作先生的恋人不出意外的发展成了肺炎,现在只能住院休养了。
而织田作先生也只能暂时放下工作,去医院照顾恋人,两人的孩子现在也暂时没有照顾了。
国木田带上探病用的水果和花束,并被委以好好帮忙争取让织田作早点回来的任务,来到了织田作现在所在的医院。
顺着纸条上的内容,国木田最终找到了织田作一家所在的病房,一进门他就被里面的场面吓了一跳。
面积不算小的私人病房,现在已经被年龄不一的孩子们塞满了。虽然顾忌着这里是医院,孩子们说话都是压着嗓子的,但因为人多,即便是小声说话也可以感觉到细密嘈杂。
而在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他大概是在打字,一见国木田就立刻合上了电脑。
“是国木田先生吗?我是坂口安吾,那天我们见过。”尽管对方的语气很有礼貌,但国木田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牌号,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是来找织田作吗?他出去买饭了,大概过几分钟回来。”误会了国木田动作的真实意图,“先坐在凳子那里休息一下。”
一个中学生年纪的男孩帮忙接过了国木田手里的水果和花束,又帮国木田倒了杯热茶。
“我是侦探社派来帮织田作先生照顾孩子的,这些都是你们的孩子吗?”捧着茶水,国木田终于理解了他出来时为什么侦探社的大家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原来织田作先生是这样的家庭结构啊!可恶,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吧?真的是太失礼了。
不知道国木田独步为什么突然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眼神,坂口安吾将他归结为孩子太多了的缘故。
在他们刚刚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孩子确实只有幸介他们五个,但怪就怪在异能特务课的人看他们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给他分了个三层的小别墅。
住的地方有了,工作也稳定了,他和织田作就又陆续带回了几个孩子回家。其他孩子也都没有什么意见,不如说他们还挺高兴的,因为有了更多的玩伴。等到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家里的孩子已经从原本的五个变成了十一个,而且如无意外还会继续增加。
在这种情况下,再拜托咖喱店老板忙完工作之后在来帮忙就太过分了。于是织田作整天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忙于带娃,而安吾也暂时放弃了安顿好织田作一家后就搬离这里给太宰挪腾地方的想法。毕竟孩子变的这么多他也是有责任的。
原本在太宰过来之前,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问题,结果两个月前的一场感冒把一切都给打乱了。原本以为是吃点药就能好的小流感,结果陆陆续续拖了两个月,终是在几天前把他放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可能是晕倒在办公室的事吓到了织田作和异能特务课的大家,现如今明明他已经恢复了,大家却依旧让他留院观察,织田作和咖喱店老板为此还要放弃工作轮流过来照顾他,孩子们也没人照顾了。
“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们大家,我们这边确实是很缺人手。”安吾虽然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健康,但高烧退去后浑身无力的感觉尚且还残留着,让他一个一个陪孩子们玩他还真的做不到。
国木田忙不迭的点头,好像除了点头他已经做不出别的动作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孩子们还是很好照顾的,只有五个暂时还需要待在家里,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按时去上学就可以了。”看国木田有点不在状态,安吾就如同老妈子一样一项一项交代。
“钥匙我放在这里了,国木田先生应该知道我家的位置吧?等下回去把孩子们带回去之后咖喱店的老板回过来看望大家,不要让他们自己玩,不要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好。至于晚上,可能要麻烦国木田先生帮忙做一下晚饭,您会做饭吗?”
“会一点。”在桂放学回来比较晚的时候,晚饭一般也是由他来煮的。
“那就拜托了,觉得麻烦的话直接去楼下的餐厅点餐也可以,生活费我放在客厅的抽屉里了,回头让幸介找出来给你。”说到这里安吾有些忍耐不住的咳了几声,幸介,也就是一开始给他倒茶的男孩立刻起身为安吾倒了热水,并帮忙拍背。
“拜托您了,等我好了之后在亲自上门感谢您。”觉得自己交代的注意事项实在有点多,安吾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织田作还没回来,他和国木田也算不上熟悉,于是便招呼后者吃水果。
国木田点了点头,人却局促的坐在原本的位置没动弹。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织田作回来了。
“织田作先生。”看到自己的前辈,国木田立刻起身迎接。两人打过招呼,三人闲聊了一会儿,注意到安吾还没吃东西,国木田便打算带着孩子们离开,好给安吾提供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而见孩子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织田作也取出保温盒里为安吾准备好的食物。是附近餐厅煮的海鲜粥,他想起来之前有一次安吾喝醉酒的时候很喜欢吃海鲜粥,就暗暗记下,方便在后者生病没有胃口的时候用来哄人吃饭。
刚倒进碗里的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自然不能立刻下口。
“织田作,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看着热粥,安吾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以前经常熬夜加班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以生病住院就感觉出了差别。
他要是也有中也的健康就好了。
君不见中也执行任务时在凉水里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什么事都没有,换成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流行性感冒打倒了。
“要等到安吾不在低烧为止。”
织田作熟练的将嘴唇贴到安吾的额头为他试体温,安吾静止不动等他试完。习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记得前几次织田作用这个动作替他试体温时他尴尬的不行,现如今却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甚至有时候他并没有生病,只是精神不佳时,织田作也会这样去辨别他是否生病。
这是完全把我当成是小孩子了,安吾心想。在那次废弃大楼爆炸后,织田作就一直使用这样的手法安抚他,不过毕竟已经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了,有了亲人的感情也一点都不奇怪,只要不让太宰误会,朋友之间稍微放肆一点也是没有关系的。
“还是有一点热。”织田作的嘴唇离开了安吾的额头,他把已经放温的海鲜粥端起来拿勺子打算喂给安吾吃。“等下吃完药安吾还是要再睡一会儿,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
尽管语气不重,那股子不可反驳的态度却没变。
还真是看不出来,在一边默默假装空气的国木田心想。没想到织田作先生居然是和恋人亲热起来会遗忘周边环境的人。看孩子们小心翼翼压低声音的样子,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不是第一回了
虽然觉得自己自从加入武装侦探社之后遇到的值得震惊的事已经够多了。但国木田独步还是觉得自己今天又见识到了织田作先生不为人知的一面。
曾经在工作的时候,他也曾经见过一个因为织田作先生矫健的身手而对他一见钟情的小姑娘。那个年轻女孩曾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便当主动上门,却被织田作先生认为是过来道谢的人。
而在乱步先生口无遮拦的声称对方做饭的手艺不够好时,还很耿直的肯定了乱步先生的想法,并拿出自己从家里拿来的便当做展示。小姑娘不出意外的在织田作先生一脸诧异的表情中哭着跑掉了。
一开始国木田还以为是因为对方有家室的原因不愿意给人留下什么幻想,但在后续的相处中证明,织田作先生只是纯粹的没想这么多而已。
也正是因为太过天然和不会吐槽的个性,国木田一直以为织田作先生和他的恋人是相亲认识的,两人亲情大过爱情。可现在一看,织田作先生明明也很懂啊!
这还是真是令人震惊,仅次于他得知对方曾经是杀手,加入过港口黑手党最后又叛逃的那一回。
国木田觉得自己有必要将向对方学习恋爱知识划为计划的一部分,这样至少在七年后自己遇到心仪的结婚对象时有足够的能力讨她欢心。
为了不打扰,他和孩子们默默的离开了病房,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两人。
回去的路上国木田还在回忆着织田作和安吾温馨又亲近日常相处。
如果说先前的国木田虽然已经定下了五十八条择偶标准,也想象过未来恋人的模样,却没有对两人相处时的画面有过符合情理的幻想。但今天这两人的模样就补足了他心里空缺的那一块。
他和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不求爱的有多轰轰烈烈,只求能够携手共度风雨,相信七年后这个人一定会出现。
国木田这点带着粉红泡泡的幻想一直持续到他和孩子们回到织田作和安吾共同的小家。
等到将近下班的时候,国木田拖着沉重的脚步,血盆大口,眼皮上紫色的眼影以及头发上的粉红小花回到了武装侦探社并收获了包括社长福泽谕吉在内所有人的注视。
“织田作家的孩子们干的?”梦野久作爬上桌子想要去够国木田头上的小花。
“是的。”国木田将小花取下来塞到梦野久作手里,自己起身去卫生间清洗。
“好可怜!”刚来的时候福泽谕吉担心梦野久作没有同龄的玩伴也曾把他送去过安吾玩一天,结果仅仅三个小时梦野久作就因为受不了女孩子们要给他化妆穿裙子而跑掉了。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狼狈。”福泽谕吉的语气里带着点将弟子推入火坑的愧疚,“我以为你有经验。”
“抱歉。”国木田先道了歉,“我不知道孩子多起来时会变得调皮。”
在他印象里桂正作甚至没有在家里乱跑或者大声喊叫过,爬上爬下什么的就更不存在了。
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是怕被他抛弃所以畏首畏尾,后来熟悉之后他才知道对方本就不是会做类似事的孩子,于是他产生了错觉,觉得小孩子都是好照顾的。
安吾先生和织田作先生真是太了不起了,过了今天,他觉得自己对两人的敬意更上一层楼。
桂也真的是太乖巧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对方不够活泼这件事而头疼,保持现状就很好。
“当然不一样。”看见国木田全身脱力般的走回自己的工位,吃着零食的江户川乱步指出了两者的区别,“织田作家里的孩子是他和安吾的孩子,桂是你的童养媳。”
这句话又让国木田开始炸毛,“桂是我的弟弟。”
他不明白江户川乱步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这么说,他们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兄弟。
面对国木田的反驳,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开始举证。他首先拿出自己收集的兄弟阋墙的剪贴本递给国木田示意他去看。国木田简单翻了一下,发现都是些亲生兄弟因为钱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反目成仇的案件。
“这是极端事件,不能作为参照。”国木田有理有据的反驳。
紧接着江户川乱步又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视频开始播放,里面都是些普通家庭兄弟打架的视频,是由他们父母拍摄下来的。
“不是每个家庭的兄弟都一样,也有相处和谐的。”国木田扶了扶眼镜。
最后江户川乱步将森鸥外著作的有着童养媳含义的小说丢到了国木田的桌子上。
“是谁在你因为有人死亡哭的不能停下时因为一个电话跑回横滨安慰你?是谁放假回家之后每天给你准备便当和早餐晚餐?是谁从来不和你吵架并且完全顺应你的作息?是谁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多达的五十七条?”(1)
“我……”
这一串问题问下来,不仅国木田卡壳,连福泽谕吉的眼神中都带了些疑惑。
拯救了侦探社诡异气氛的是一通来自军方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武装侦探社。你们说什么?苍王?”福泽谕吉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
“通知一下织田作,工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