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其他人也这么觉得。
毕竟这是电视剧,是给观众看的,不可能一直故弄玄虚, 得留下点线索,让观众从上帝视角, 能被看懂发生了什么。
所以线索给得还是很直白的。
比如吴管事和看守村民的小兵们,一个特殊的眼神、语气, 无处不在诉说着他们的不同寻常。
尤其是, 这俩人都是跟着十一皇子,一起从京城出来的,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至少在座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常识,赈灾粮永远是不够用的,能保证所有灾民每天有粥喝, 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实绩了。
十一皇子居然还给他们吃肉?
赈灾银子真的这么富余吗?
他们合理怀疑, 十一皇子是早就知道这些年轻人会跑回来,所以特意在第一顿饭赏赐了肉,好收买人心, 让这些仍对朝廷持怀疑态度的年轻人收下心, 踏实地留在村子里, 再也不会接受闻香会的招揽。
这怀疑有理有据,并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吴管事之流在乡间视察过一番,发现事情确实如殿下所料的那般发展, 俱都喜滋滋地回去报信。
‘燕武帝’一边欣慰地点头, 称赞手下的人办事靠谱,一边等人走了之后,又忍不住捂着牙一脸痛惜。
身边伺候的太监适时关心道:“怎么了殿下, 可要宣大夫?”
‘燕武帝’摆摆手:“没事,就是钱花得太多了,我牙疼。”
赈灾银子当然没有那么多了。
赏赐下去的肉都是他自己出钱,从周边未受灾的村镇买来的。
这洪灾爆发之后,凡是能吃的都贵,何况是肉呢。
可着实花了他不少钱。
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得肉疼一阵,何况他又没怎么捞过钱,那身家跟大皇子等人可没法比,这一次下去,都快变成穷光蛋了。
那太监也是知道具体情况的,虽然殿下的钱并不归他管。
听到主子的话,他也跟着牙疼起来了。
但是不管主仆一人怎么舍不得,这钱都得花,而且要花得大方,朝廷怎么也不能比闻香会差吧。
好在这钱没白花,朝廷居然舍得给他们吃肉,百姓的归属感一下子就回来了,正好也到了种植晚稻的时候,他们也收了心,准备种稻子。
嗯没错,这大半的稻种也是朝廷发的,不过这回不是‘燕武帝’自掏腰包了,这属于常规赈灾方式,从赈灾银子里拨点就行。
下属官员肉痛:“殿下,如此一来,我们带的银子可能不够用啊,总不能向京城去信讨要,那陛下恐怕会失望。”
官员代入设想了一下,皇帝顶着压力,给他们批了大笔的赈灾银,结果没多久十一皇子就写信回去,说钱不够用,皇帝不得气死。
他很看好十一皇子,还准备长期投资呢,可不希望对方在这种小事上惹皇帝不悦,那后续补救起来可就麻烦了。
‘燕武帝’却淡定道:“别慌,钱够用。”
官员欲言又止:“这……”
我就是户部的,那钱够不够用,我心里没数吗?】
电视剧中的皇帝怎么想,没有人知道,但是升平楼里,皇帝是亲眼看到了那赈灾银子都是怎么花出去的。
皇帝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很快眉头又舒展开了。
“花钱是大手大脚了一点,不过都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皇帝点点头表示赞许。
看眼谢昭,又看眼他旁边的大皇子,说:“这点你比你大哥强多了。”
谢昭喜道:“没有没有,都是父皇教得好。”
“啧。”皇帝嫌弃。
想当皇帝,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这小子怎么一点儿心思也藏不住。
皇帝有意敲打:“做人要谦虚点,这么点儿小功劳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谢昭依旧笑眯眯的:“当然不是了,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儿臣哪敢居功。”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儿臣这是因为父皇夸我才高兴的啊。”
然后又看着屏风说:“这人居然说,父皇会因为我花钱多就生气?一看就没在御前侍候过。”
“父皇您心胸宽广,英明神武,什么时候这么小气过。”
说着说着,又绕到拍马屁上去了,皇帝都听烦了。
嫌弃地闭上眼捂住额头。
“哎呀……”
皇帝闭着眼睛感叹:“得亏你不是当臣子的料,不然……”一定是个幸臣。
说到一半,皇帝突然觉得不对。
等等,他刚才说的什么玩意儿?
不是当臣子的料?
这普天之下,谁都应该是当臣子的料。
他肯定是被这百戏影响了!
皇帝说话时,其他人都不敢弄出响动,所以就算皇帝声音不大,收口得也快,该听到的人也都听到了。
谢昭缓缓瞪大双眼,做贼一样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大家和他一样震惊。
皇帝的口误真是要人命。
不过,这真的是口误吗?
皇子们心下一沉。
【‘燕武帝’说赈灾的银子够用,绝对不止是说说而已,他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被闻香会煽动的灾民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家乡,开始每日的劳作,只剩下一些冥顽不灵的,一心想跟闻香会走到黑的,劝也劝不回来,官府直接就放弃了。
既然给了你们活路都不要,那就是铁了心想当反贼了,朝廷对待反贼,永远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光他们,以儆效尤。
闻香会没有了灾民影从,朝廷也不再束手束脚,打起来比之前巡抚主事的时候还狠。】
【‘燕武帝’没打过仗,皇帝怕他到了荆州乱出主意,还给他派了个边境调回来的将军当帮手。】
【那将军常年跟外族打交道,手段极为狠辣,跟‘燕武帝’提议:“殿下,闻香会已经为祸民间几十年了,从上到下都是玩儿命的狂徒,要是不彻底震慑住他们,恐怕今日之事还会重演。”】
【‘燕武帝’虚心求问:“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将军冷笑:“既然他们气焰嚣张,那就打掉他们的气焰,臣建议,将闻香会教徒的首级割下,在荆州城外筑京观,让来往的人都看到,加入闻香会是个什么下场。”】
【“到时候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让他们只要听到闻香会个字,就想到密密麻麻的人头,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这是他在边境做惯了的事,外族百姓经常亲眼目睹,极大地打消了他们从军的积极性。
‘燕武帝’一听,吃惊地张大嘴,将军以为这是温室里长大的皇子,见不得这种血腥的东西,内心微哂,准备耐心劝导一番。】
【却听被他认定为胆小的皇子殿下,用非常自然的语气说:“天这么热,人头堆在外面容易腐烂,到时候滋生了瘟疫可怎么办?这不妥啊。”】
【啊……这倒是啊。
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北境,将军忘了考虑气温这个致命的问题,有些懊恼。】
【好在‘燕武帝’考虑到了,细心地提出修改建议。
“不过,你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放弃了就可惜了。”】
【将军露出求知的眼神:“那依殿下看,该怎么办呢?”】
【‘燕武帝’托着下巴想了想,片刻后道:“既然不能长时间堆放,那就当天堆起来,当天收拾掉,让百姓知道有这件事就行了。”】
【将军迟疑:“可这样没效果啊……”】
才一天时间,能吓唬住几个人?
【“那就放大效果呗。”】
【将军:“?”】
将军很感兴趣。
这一手筑京观是老传统了,一代传一代,都多少年没更新过版本了,将军也很期待能有什么新的好东西出现。
【‘燕武帝’幽幽道:“咱们平时为了防止瘟疫,不都是要把尸体烧掉嘛,既然如此,就把人头堆上去烧掉,届时十里飘香,还怕会没人知道吗?”】
【“!!!”】
人言否?!
冷血狠辣的将军被震惊到眼珠脱眶,嘴里能塞下一个鹅蛋。
【偏偏‘燕武帝’又补充道:“哦对了,这天这么热,白天去烧.烤得人难受,也太为难咱们的兵了,所以就留到傍晚烧吧,没那么热。”】
【啊这么贴心的建议,真的是为了手下的兵着想吗?
将军表示怀疑。
依言照做之后,他发现傍晚时分在城门口熊熊燃烧的京观,简直就像是地狱的恶鬼来到了人间一样,那震撼程度直线飙升,要是胆子小的看见了,估计能直接吓疯。】
【将军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殿下让我派人设关卡,不许老弱妇孺从这边走呢,原来如此!”】
【本来以为自己在尸山血海里闯了这么多年,一定能给皇子殿下一个小小的震撼,没想到啊,他混的这几十年还远远不够。
惭愧,惭愧。】
【‘燕武帝’这一手,不止震慑住了闻香会和百姓,连手下的臣属也变得分外恭敬,尤其是武将们。
军队本来就奉行弱肉强食的原则,谁最狠他们就服谁,看到那燃烧的京观,那是一点儿偷懒的心思都不敢有,兢兢业业地去围剿闻香会。】
【每一个被抓到的闻香会教徒,不论地位高低,一律砍下首级扔城外烧,很快闻香会上下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能被朝廷的人抓到,不然死了都不能留个全尸。
死无全尸,这可比死更可怕,导致闻香会的人开始有意识地自杀,只要快被抓了就自杀。
但是,别指望官府会心软放过他们。
自杀的也得拉出去烧。】
【有个年纪大的官员就劝‘燕武帝’:“殿下,此举实在有伤天和啊!”】
【‘燕武帝’茫然四顾:“谁叫天和?伤到哪儿了?不用去看大夫吗?”】
【老大人被气了个倒仰,却仍强撑着,颤颤巍巍道:“自城外筑京观以来,来往百姓噤若寒蝉,那被杀的闻香会教众里,也有他们的亲朋,百姓敢怒不敢言,长此以往必生大祸啊!”】
【‘燕武帝’抚着额头抬起眼皮:“你是想劝我,把那些教众的亲朋也一起杀了吗?”】
【“嗯,这样确实就没有隐患了。”】
【“可是无辜造杀孽不太好吧?”】
‘燕武帝’的每一句话都在老大人的预判之外,话中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他作呕。
【老大人气得捂住胸口放话:“殿下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老臣实在难以苟同,此事过后定要向陛下上书一本,将殿下在荆州的恶行,一一报给陛下知晓!”】
这老大人正义凛然的,让升平楼里的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完喽,这人要没了。
你说你都知道他心狠手辣了,放这个狠话干什么?就不会偷偷回去写密折吗!
同时,他们也暗暗为谢昭的狠辣震惊,想到未来大家都是在这位手底下讨生活,就觉得脊背发凉,好像随时都要身首异处一样。
崇德一十四年,十一皇子也不过才刚刚及冠两年,正该是少年心性未褪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残忍的手段?这合理吗!
众勋贵互相递眼神,这次谁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万一十一皇子特别记仇呢。
随着屏风上的剧情进展,谢昭越来越拘谨,两只手攥在一起,攥得紧紧的。
他完全连头都不敢抬。
在感受到皇帝凉凉的视线停留到身上后,更是赶紧闭上眼睛祈祷: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就当我不存在!
好在关键时刻,屏风上的视频救了他一命。
【对于老大人的话,‘燕武帝’完全不以为忤,还说:“写呗,赶紧写,写完了我派人替你快马送回京城。”】
【老大人以为他是想借此扣下奏折,不屑地冷哼:“殿下尽可以阻拦老臣,可这封奏折,老臣是一定要写的,一封送不到就写两封,今日不能呈上陛下御案,他日回京,老臣就向陛下面禀!”】
任谁被这么挑衅,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吧。
【‘燕武帝’无语地眯了下眼睛:“你的头挺硬啊。”】
【“哼!”老大人又是一声冷哼,双手背到身后,站得笔直。
“老臣对大燕一片忠心,可惜忠言逆耳,殿下一句都不肯听,老臣也没有办法,只能拼了这条命,也要阻止殿下再造杀孽!”】
【‘燕武帝’笑得淡定,一点儿也没有被气到然后发疯杀人的征兆。
“你想多了,我的刀,从来不杀无辜的人。”
说完起身拍拍老大人的肩膀催促:“所以这个奏折得快点写啊,别让人家驿使等太久,马都打瞌睡了。”
说完就优哉游哉地推门出去了,留下老大人一个人在书房里发懵。
不是,就这么走了?
老大人愣在原地,不知都想了些什么,半响后一言不发地坐到桌子后面,磨墨然后就开始写。
他对十一皇子的印象有所改观,但改观归改观,奏折还是要写的。
不过这次老大人冷静了些,尽量将奏折写得客观,一切就交由陛下定夺吧。】
改观的何止是他啊,升平楼的大家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
这十一皇子真是每一次都能给他们点震撼。
他真的好特别。
不仅放任别人参他,居然还催人家写奏折。
是该说你有容人之量呢,还是太狂妄了呢?
觉得就算这奏章送上去,也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才不在意。
但不管如何,屏风上老大人的命保住了,屏幕外谢昭的小命也保住了。
‘他’没有滥杀忠臣,皇帝就不会找他麻烦。
谢昭松了一口气。
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重新投胎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非常调动心脏的活性。,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