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绿洲”基地的路上,宁星洲有些心不在焉。系统的警示尚在脑海中回响,他也不确定自己所做的决定究竟对不对,只是最后遵从本心,想去基地看看。
或者说,就算是他有心想要逃跑,也不知道究竟因什么而逃,又要逃去哪里。系统所提到的灾厄意识,对于他来说,完完全全是陌生的信息,任他想破脑袋,也参悟不出分毫。
在已知信息有限的情况下,盲目逃跑显然是不明智的。因为没有人能保证,他若是漫无目的地逃跑,会不会反而跑向了敌人所在的方向。
而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黎渊并非系统口中的敌人,否则系统会直接让他逃离黎渊。他在末世关系网有限,跟着黎渊回基地,利用基地的资源,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线索。
“怎么,不想去基地了?”黎渊抬手揉了揉宁星洲的脑袋,温声问道。
他们出发后宁星洲出奇的沉默,明明一开始听说基地的存在还很兴奋的样子,现在却这般心事重重,让他有些担心。
“啊……不是,就是有点紧张。”对上黎渊关切的目光,宁星洲嘴角弯了弯,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心中的沉重却久久不能散。
他才刚和黎渊心意相通,就出了这种事。饶是以他的脾性,也难免心浮气躁,心绪难宁。
黎渊见状,二话不说地停下车,一脸认真地望向宁星洲,问道:“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拿我当自己人?”
黎渊的模样难得的严肃,好似质问一般。宁星洲愣了愣,心下有些委屈,语气也不由地透着些许颤音,“当……当然了,不然怎么会跟你……跟你……”
说到后面,宁星洲有些说不下去了,脸颊上莫名泛起了红晕却是将意思传达到了。
黎渊无奈地低叹一声,将人揽进怀里,嗓音极尽温柔,“抱歉,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是一体的,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不管你想干什么,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奉陪到底。多信任我一点,好吗?”
他不介意宁星洲有自己的小秘密,但前提是宁星洲自己能开心。可是现在,宁星洲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他怎么放心得下。
宁星洲鼻头一酸,心里暖暖的。自从他成为任务者,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掌控,尤其是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系统长期失踪,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有陌生与恐慌。
好在有黎渊相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好像只要有黎渊在,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宁星洲回抱着黎渊,亲昵地在对方怀里蹭了蹭,踟蹰许久,终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听说过……灾厄吗?”
他无法跟黎渊坦白身份,但并不意味着关于灾厄来临的信息也要一瞒到底。他既然打算通过基地来调查有关灾厄的信息,那么黎渊也肯定会知道这件事,或早或晚而已。
“灾……厄?”黎渊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身体蓦地一僵,脑海中突兀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针要冲出大脑般,刺痛得厉害。
“唔……”黎渊握紧拳头,全身抖得厉害,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
黑色火焰蓦地燃起,“轰”地一声,可怕的黑色气浪向四周疯狂肆虐,顷刻间将他们所在的车辆焚烧得干干净净,火焰过处,寸草不生,却独独避开了宁星洲。
“卧槽……啥情况?”曼曼远远地看着,一脸惊悚。刚刚那俩人不还腻腻歪歪的嘛,那个变态怎么突然就暴走了?要不是它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瞬间逃开数百米,今天它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呃……逃得太急,忘记把宁星洲稍上了。不过看这架势,宁星洲的处境可比它安全多了。
恐怖的黑焰仍在蔓延,曼曼苦着脸,小心翼翼地一退再退。
“你怎么了?”宁星洲见黎渊这么痛苦,又急又担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笨拙地帮他揉着脑袋,手在抖,声音也在颤,“头痛吗?这样会不会好点?”
难道灾厄的信息是不能告诉任务对象的么?黎渊现在这么痛苦,就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
黎渊面目狰狞地低吼一声,黑色火焰一点点从皮肤中渗出,不过须臾,他就被恐怖的黑焰包裹,眼睛、嘴巴、头发都在喷着火焰,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火人”,除了轮廓,看不出半点“人”的模样。
“火人”周身散发着令人恐怖的毁灭气息,连空气都在震颤。黑色火焰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周肆虐而去,剥夺一切生机,原本荒颓的城市在黑色火焰中渐渐湮灭。
可是,任凭火焰再肆虐,黎渊再失控,宁星洲在一片火海中,仍是好端端的。他额头上的火焰标记忽闪忽闪,与四周恐怖的火焰交相呼应。
就算在这种时候,黎渊都在护着他。
宁星洲眼眶一片湿润,心里堵得厉害。他明明是来治愈黎渊的,可为什么……总是黎渊在处处护着他,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黎渊变成这幅样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等等,他的异能。
宁星洲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也不管黎渊此刻多么面目全非,伸出手紧紧地抱住黎渊,异能催生到极致。
异能开启的状态下,倒是真看出了点什么。
他发现,黎渊原本那强大到根本无法操控的精神体,此刻一团乱麻,暴躁不已。精神体是种很玄妙的东西,虚无缥缈,没有色泽,可是现在,黎渊的精神体却被染上了浓重的墨色,摇曳之中,像极了那恐怖的黑焰。
宁星洲脑袋一震,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他顿了顿,无师自通地探出自己的精神触角,安抚着对方的精神体。
黎渊身体猛地一颤,黑焰侵蚀的速度蓦地慢下许多。
有用!
宁星洲眼睛一亮,脸上泛起一抹喜色。他闭上眼睛,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的精神力,温和的能量一点点地输送到黎渊的精神体中,疯狂肆虐的火焰终于有了收敛的迹象……
黎渊的意识很混乱,脑海中无数画面重叠,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孩童时代。
漫天的火焰,四周都是绝望的哭号,他看到了一张张模糊而扭曲的面孔,满脸都弥漫着惊恐,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颤抖着叫他“怪物”“怪物”……
怪物……是在叫他吗?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人类的身躯,只有燃烧不尽的火焰……火焰……
是了,他是怪物。
人人喊打,却又人人恐惧的怪物。
“阿渊才不是什么怪物呢,阿渊是英雄,大英雄!那些蠢人什么都不懂!”一片混沌之际,他听到了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
略显稚嫩的声线,比此刻的他大不了多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道声线的一刹那,整颗心都在颤抖。他连忙循声望去,还不等他看清面前人的模样,画面陡转。
“阿渊,你相信我吗?”
“当然信。”
“那就陪我……来一场豪赌吧!”
熟悉而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比之先前成熟了许多,却给他一种直击灵魂的震颤感。
他急不可待地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可是那人周围都是迷雾,他怎么也拨不开。
……
熟悉而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盘旋,周遭的世界一变再变。一会儿他生活在校园,一会儿他又在演戏,一会儿又变成末世之下艰难求存。
可是……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无论他是何种身份,都有一道人影盘旋在他心中,久久不能散。他不停地奔跑、追寻,试图看清那人的模样,可是他怎么也追不上,也拨不开那人身前的迷雾。
“黎渊……黎渊……”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呼唤,是在叫他吗?他的名字是叫黎渊吗?还是……陆渊?或是祈渊?
“黎渊……呜……你不要吓我……快醒醒呀……”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带着些哭腔,像是吓坏了。
别……别哭。
黎渊心头猛地一颤,“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你……你总算醒了……呜哇……”宁星洲见黎渊清醒过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决堤而出,他瘪瘪嘴,不顾形象地扑到黎渊怀里嚎啕大哭。
他的异能似乎有安抚作用,在他的帮助下,黎渊渐渐从失控状态恢复,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火焰彻底散去,可是黎渊却昏迷不醒。
他六神无主了好一阵子,还是曼曼提议把人带回基地检查。一番折腾,他们总算进了基地,基地里的人见老大昏迷,手忙脚乱地做了检查,却显示各项指标正常。
宁星洲怕极了,守在黎渊身边一刻也不愿离,过去了一整晚,黎渊才悠悠转醒。
“呜呜哇……你想吓死我嘛……”宁星洲埋在黎渊怀里,委屈巴巴地控诉着。
黎渊本能地将怀里的人抱紧,垂眸望着宁星洲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跳快得不像话,混乱的记忆仿佛有了序,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是了,在他混乱的记忆中,他一直在追寻的,一直试图看清的那个人,就是宁星洲。
他沉了沉眸,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收紧。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世界,无论要面对多可怕的敌人,只要和宁星洲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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