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打听到的故事并不复杂,只是有些奇怪。
概括来说,
水牛镇有一户陈家,有一座道观。
陈家几代经商,在两个国家之间往来贸易,称得上是家大业大,富贵显赫。
水牛观也有年头,水牛镇还没有的时候,道观就已经在了。
道观里的道士都是一脉单传,平日修身养性,照顾邻里乡亲。
几十年前,
陈家的车队出门经商,回家途中遭遇大雨,商客急着赶路,冒险穿过了水牛镇北的乱葬岗。
暴雨连天,阴风阵阵,
陈家主不幸遭遇邪祟上身,整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请了很多名医郎中都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经由水牛镇的老人指点,让陈家去水牛观里叩门求救。
老观主登门,了解事情原委,脸色异常凝重。
他做了一场法事,整整一天一夜,才驱走了附在陈家主身上的“邪祟”。
老观主还开了一幅药方,留给陈家,每日抓药服用。
短短几天,药方有奇效,陈家主奇迹般的痊愈了。
两人因此结识,成为了水牛镇人人皆知的至交好友。
陈家和道观来往密切,经常上门拜访烧香,互赠年礼,一直持续到现在。
……
小道士喝了口茶,抬眼问道:“陈家小姐呢?”
她和小观主之间的故事,又是怎样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年相伴,阴阳两隔。”
张居正用十六个字,讲完了水牛镇两个年轻人的故事。
就只是这么简单,似乎没什么别的可说。
黄袍小道抬了抬眉头,有些奇怪:“她是怎么死的?”
陈家小姐死了,至少该有个明确的死因。
但出于意料,张居正摇了摇头:“不清楚,水牛镇里没人清楚。”
有人说,陈家幺小姐染了一场重病,寒气入骨,药石难治,陈家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也没吊住自家小姐的命。
那姑娘没挺过冬天,就闭眼离世了。
也有人说,陈家小姐是中了邪,被邪祟缠身,医生郎中都束手无策……水牛观的老观主也恰好出门远行了,所以才丢了魂。
陈家小姐是时运不济,命中有劫。
但这些都是镇子里的百姓猜测的,真正的原因,只有陈家自己人知道。
“不知道怎么死的?”
黄袍小道摸了摸下巴,眯起眼再问:“那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张居正安静了一会儿,轻轻摇头:“也不知道。”
“水牛镇里没一个人知道,陈家小姐活了。”
这种骇人听闻的诡事,如果真的有人知道,早就四处传开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们只知道,水牛观里有个小姑娘,是张小观主的女徒弟。”
“但从没有人见过女道童的脸,也不清楚她叫什么名字。”
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她藏得很好,他们也藏得很好。
黄袍小道若有所思。
“陈家小姐是在几十年前死的,水牛镇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有些年纪了。”
“这些年过去,人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只有个大概的印象,能记得名字都很不容易……那个小观主,为什么要让一只白狐妖披上人皮,还避讳见人呢?”
张居正没有回应,只是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黄道吉日安静许久,默默开口。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很多事都可以归结同一个原因,利益。”
陈水仙死而复生,白狐妖披上人皮,
这件事的确很诡异,但也可以细细想想,到底对知情的那些人有什么好处。
张小观主,陈家人……和白狐妖,都是知情者。
他们三方,各自能得到什么呢?
张居正先问:“陈家?”
黄袍小道眯了眯眼,“陈家这里,倒是不难猜。”
“我们在道观,听老管家说陈家主好像一直患病,吃了小观主的药才有所好转,而且最近时常多梦,总念叨以前的事。”
“那陈家主很老了,年过古稀,寿命不剩多少……老人在临死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回忆年轻时的遗憾和念想。”
“对陈家主来说,丧女之痛,是他一生都放不下的心病,越上了年纪,就越梦见女儿幼时的笑脸。”
“老人患的未必是病,更可能是走不出去的记忆。”
他想念自己的女儿,很多年。
所以,水牛观里有一个小姑娘,笑意盈盈,狡黠机灵,和几十年前陈家主记忆里的女儿一模一样。
老家主明知道这是匪夷所思,且不合常理的怪事……但他不会想太多,也不愿意想太多。
活着就好,能远远的看几眼,就很知足了。
老人的心愿,藏在那座小小的道观里。
“他在临死前欺骗自己,老管家和那个小观主,也帮他瞒过了所有人。”
这是小道士的猜测,合情合理,没什么漏洞。
“那观主呢?”
张居正又问:“他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