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之下为凡尘修士,点燃神火得入神明之境。
自古以来,天地间所有的修士都被一缕神火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阶级。
不燃神火,终究只能算是相对强大一些的修士而已。
但所谓的神火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如何点燃,其实对于不同的修士而言,也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守墓人一脉的大师兄说神火是一条道路。
修士的一生都在忙忙碌碌,求道长生,其实最终也是在寻找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点燃神火之前,仙台境所有的积累,都是在搬运和积累薪柴,为点燃神火做准备。
当你点燃自己神火的那一刹那,温和的火光就会照耀出黑夜里那条你本应该行走的道路。
举火夜行,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到黑,这就是求道,也是一场漫长的问心之旅。
但某个二师兄又说神火是一道枷锁的钥匙。
天地不容万物,皆为刍狗。
天道在每一个修士的身上都上了一道枷锁,是寿元也是精力。
每个修士只有点燃自己的神火,找到合适的钥匙,才能真正的挣脱出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而且仙台境看到的锁头越大,开锁之后能看到的天地就会更辽阔。
大帝禁区里,那个修行很慢的小师弟有些困惑。
他觉得两个师兄说的都对,但和自己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于是,顾白水去问了自己还没死的师傅。
师傅坐在树下想了很久,最终给了顾白水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
“神火就只是点火而已。”
“什么道路什么枷锁都是扯淡,你破境的时候把火势烧的越旺,日后就越他妈的牛逼。”
顾白水又问:“那怎么才能烧那么他妈的旺?”
师傅回答道:“看你烧什么东西啊!”
“无数年以来,所有厉害的修士在点燃神火的时候,都积累了很多很多的薪柴。他们把自己积累的薪柴堆在一起,然后在自己的身体里烧一把大火。”
“但其实这样不是最好的办法。”
顾白水问:“为什么?”
师傅回答:“因为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终究有限,能积累的薪柴也就那么多。”
顾白水有些好奇:“那什么才是最好的办法?”
树下的老头儿沉默了许久,面色古怪的看了顾白水几眼,然后嘿嘿的笑了。
“把别人的火一了,那样才能烧的红透半边,让火势燎上天幕。”
“所有的修士都是在林子里拾薪柴的老实人,本本分分,勤勤恳恳。”
“但要是有一天,突然有一个人撂挑子不干了,一把火烧掉了整座山林,那才叫牛逼的大火。”
顾白水想到了自己那稀奇古怪的功法,沉吟了许久,对笑眯眯的老头儿问了一个问题。
“师傅,你点火的时候,也是烧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师傅愣了愣,然后却笑着啥都没说。
“白水啊,等有一天你下山了,一定要记住两件事情。”
“什么?”
“一是尽量往危险的地方走,越危险越好,越玩儿命越好,千万别带脑子,也千万不要害怕。”
顾白水问:“这是什么道理?”
老头儿认真的回答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一面镜子,通过那面镜子你才能看清楚自己真正的样貌,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顾白水记住了师傅的胡言乱语,又问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老头子依靠着树干眯起了眼睛,在山风里无声的笑了笑。
“点火的时候,记得许愿。”
顾白水嘴角抽了抽:“过生日那?”
师傅耸了耸肩:“生日愿望一般都很灵,特别是火旺的时候。”
“那师傅你许了什么愿望?”
“你猜?”
山上那个年轻的少年想了很久,最后记起来了自己师傅的帝号。
长生。
……
昏暗死寂的长安城里,有很多间门户紧闭的铺子。
那些铺子沉睡在黑夜的角落,无数年来都没有一个外人到访过。
但今晚有些不一样,一个年轻人握着一面镜子,安静无声的走进了每一个城区。
城西城北、城东和最后的城南。
二师兄去了最中心的皇城,被关在了大帝墓陵里。
一只老红毛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个年轻圣人。泣血观音守住门口,堵死了他唯一的退路。
于是整座夜城都清净了下来,年轻人有足够的时间推开每一间铺子的木门,然后在里面摆放好自己精心雕刻的木偶。
那些木雕是他准备好的薪柴,也是能点燃一些古怪东西的火引子。
神秀大帝曾经在这座城里清洗了很多穿越者,他们的尸骨和红毛的皮肉都留在了铺子里,不腐不烂,被保存的很好。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红骨骷髅和皮肉都没有灵魂残留,只是枯燥的死物而已。
虽然也能点燃,但不是年轻人想要的火。
幸运的是,顾白水早有准备。
他在洛阳城里有很多老仇人,而且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刻下了他们的木雕。
他记性很好,记恩,也更记仇。
年轻人走到了屋子的最深处,把手里的木雕放在三样东西的中间。
一具白骨,一架骷髅,一面皮肉和一块木雕。
这个木雕的模样,是一个看起来贵气儒雅的中年人,眉眼温和,气度不凡。
但在木雕温和的面容下,还隐藏着一丝阴沉和冷漠,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他是姬家主,一个叫姬长生的年轻圣人,也是一个“冒险主义者”。
“取长生为名吗?”
铺子里的年轻人安静了片刻,然后默默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你是不要命了,还是真的不知死活。”
夜风吹过,刮得木窗吱嘎作响。
屋子里的顾白水转过身,走到了铺子门口。
他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安静耐心的等了一会儿,仰着脸,看着天边的夜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咚~”
不一会儿后,悠扬的钟声从远处的寺庙里响起,顾白水的眼皮动了动。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铺子里那个木雕一点,就这么安静的迈开脚步,走上了长安城的街道。
而在年轻人离开后不久,铺子里突然燃起了一把火。
火光明亮温暖,驱散了黑夜,也照亮了铺子里面的所有东西。
在摇曳的火光中,白骨和骷髅却开始了剧烈的抖动。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握在了酒缸的边缘,然后从里面爬了出来。
白骨动了,骷髅也动了,它们和毛发旺盛的红皮缠绕在了一起,盘旋扭曲,渐渐相融。
地面上的木雕化作了飞灰。
一个中年圣人的脸庞,却诡异的出现在了火光里。
在大火之中,白骨生肉。
一张和木雕一模一样的脸,就这么活生生的从地面上蠕动的爬了起来。
这个新生的中年人,比洛阳城里的姬家主要更年轻,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而且在中年人的身后,还有一只相应的红毛怪物也在火海里慢慢的抬起了头。
以古承今,窃取圣人之道;
换面聚柴,然后……付之一炬。
洛阳城的某个夜晚很黑,看不到一丝亮光。
今夜的长安城却有很多间铺子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照亮了整个人间。
万家灯火通明,月色婆娑皎洁,
一个年轻人走上了高高的墙头。
他褪去了青涩无辜的外壳,居高临下,面容安逸的俯瞰着整座长安城。
他突然笑了,笑声很大,很开心也很洒脱。
大风四起,袖袍飘扬。
他要成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