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是在晚上接到狄堂的电话的。
“网球部部长变更这件事还没有经过社团部的审批,所以学生会那边先联系了我。”狄堂说,“幸村,你应该是知道,我们网球部其实有教练的吧?”
“有教练吗?”幸村笑道,“怎么加入网球部两个星期了,都没有见过教练呢?”
“我加入网球部两年多了,一年也就见教练一次吧。”狄堂不太客气道,“立海大是综合性学校,网球教练是共用的。虽然一共有两位教练,还有辅助的助教,但同时负责大学部,高中部和国中部。平时教练们都跟大学部的球员们一起训练,高中部每年遴选OB球员和定秋季个人赛参赛人选时,他们会去高中部,至于国中部……大概就是每年换届部长的时候?”
“所以这一次,教练们要因为前辈你将部长位置让给我,而出现吗?”幸村问。
他语气很和缓,内容却挺尖锐的。
狄堂听着忍不住笑道:“你真是和外表不太一样呢,幸村君。”
“前辈应该知道的才对。”幸村轻声道。
于是狄堂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接着说下去:“这次不是原本的教练。我们校长似乎聘请了一个新的教练……是特别的教练。那个教练据说对‘网球启蒙教育’比较感兴趣,所以会来国中部看一看。”
“‘看一看’?这种说法的话,是把国中网球部当作参观的地方吗?”幸村听出了狄堂话语里的重点。
狄堂大概在电话那头摇了摇头:“很难解释清楚。幸村,你认识‘欺诈师’吗?‘MASA·FRAUDSTER’,那个据说拥有日裔血统的职业选手。”
“几年前拿过法网冠军和温网冠军的人吗?”幸村思考了一会儿,“这几年很少参加比赛,好像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国际上有各种猜测,也出了很多新闻,不过他本人回应说那都是谣言。”
“但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会不再参加比赛,并且在去年年末的时候退役了。”狄堂说。
“这么出名的职业选手,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幸村有些纳闷,“但为什么会提到他?”
“因为,要来国中部看一看,据说会成为我们新教练的,就是他。”狄堂说,“欺诈师先生。”
“欺诈师”是绰号,实际上最开始这位选手崭露头角,开始在ATP排名上力争上游时,他的性命是被媒体开玩笑说是“骗子”的,也因为血统被恶意揣测过。但那都止于他拿到四大满贯奖杯之前。
拿到四大满贯奖杯后当然也遭遇了媒体的恶意揣测,也接受过各种机构的检查,但最终证明没有问题,那就是欺诈师先生本身的实力。于是“欺诈师”就成了这位选手的绰号,也有“欺骗了小看他的观众们”的意思。
这是仁王为自己准备的背景身份,参考了上个世界,但稍微控制了一下,没让“自己”的经历像上个世界那么悲惨。
正常选手也不会“莫名其妙经历车祸”,“和地下世界有牵扯”吧?把和组织有关的那部分去掉,就做个纯粹的职业选手好了。
而实质上,“不怎么参加比赛”,“不出来回应”的理由都很简单,因为这并不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事,而是他不久前做的设定。只有这样,才会出现一个“有一些名气却不那么有名”的职业选手身份,也会被人臆测遭遇了不好受的事,因此回国成为一所私立学校的教练便也不那么违和了。
但这些事,幸村和狄堂当然不可能知道。
世界法则已经更改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也更改了世界上所有人对世界的认知。这是只有“背景设定”时才能做的事,也有相应的限制。仁王的身份设定看起来很自由,那是因为他在原本世界已经在网球的巅峰了,他确实可以做到他设定的一切。哪怕仁王再设定四大满贯ALL IN,成为传奇选手,也是行得通的,因为这就是他曾经做过的事。
眼下,幸村的想法自然而然发生了转变。
毕竟,这可是个职业选手。还是个拿过四大满贯奖杯的职业选手。
职业选手成为教练?
“哪怕只有几分钟,也会有收获吧。”还稚嫩的十二岁幸村这么想,也这么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呢。”同样还是少年的狄堂语气也轻快起来,“我觉得可能是我们校长获得了什么赞助,又或者是什么商业活动,总之,欺诈师先生不可能长期做我们教练的吧?但也没到参观的程度。他那个级别,来国中的网球部,看到什么,才算是参观呢?”
“什么啊,前辈,我们会让他另眼相看的。”幸村说,“我可是很强的。”
狄堂闻言感叹出声。
“用了‘我们’这个代词吗?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我也不能落后了。”他说。
他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是“总不能部长的职位让了出去,就连雄心壮志和野心也随之烟消云散”。他是这么想的,但不能和后辈说这样的话。会被当作是在阴阳怪气吧?他本意不是这样的。只是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被幸村连续打败的事实,也没有那么不在意部长这个位置。
这都是他自己消化就行的事。
狄堂没有将自己的心理活动表示出来。他只是放轻语调,在讲完这件事后把社团部的联络方式,和校长的联络方式都给了幸村,并告诉幸村通常社团接收通知的方法和一些固定活动。
“迎新会是一年生和二年生共同组织的,没有社团节目。”狄堂说,“下学期的海原祭就会有社团摊位了。按照惯例,运动社团还需要准备额外的节目,会对节目进行评分。社团部有专项经费,如果在评选中获得前三名,会分别获得不同额度的经费。”
“正常来说社团经费是由上一年的成绩决定的。去年网球部是全国四强,拿到的就是四强这一档的经费。”狄堂加重了语气,“幸村,要带领立海大拿到全国冠军啊。足球部拿到社团经费以后甚至翻修了一下足球场,重新铺了草。”
“网球部到现在还没有发球机呢。”狄堂嘀咕道。
“我当然会带领大家获得全国大赛冠军。”幸村则说,“前辈,我今天的发言,并不是模式化的演讲。那是我的真心。”
仁王并不知道幸村和狄堂的这番对话。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教练这件事,会提前被幸村和狄堂知道。
他国中毕业就去打了职业,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国外读的,虽然都顺利毕业,但实际上去学校的时间很少,只是保证了学分和作业,再通过了考试而已。真正的校园经历,对他来说,确实也只有国中在立海大的那三年。
他对正常的职场生活不太了解,也只是想要教导自己的这些“故人”才想办法去当教练的,为此做的背景设定也只是“教练”的前置准备。
他第二日如约到达立海大时,见到了迎出来的学校运动社团方面的负责人和学生会的相关负责人。这让他有些惊讶。
这是值得兴师动众的事吗?
实际上这只是名人入职的正常流程。普通教练入职也会需要办理手续的,只是见学校相关负责人这一部分就不会在公众场合而是在办公室里了。
这稍微打乱了仁王的计划。
仁王本来打算去网球部,直接接受所有人的车轮战的。把所有人打趴下,拿到话语权,再顺理成章改变原本的训练单和训练量。
但现在要走程序……难不成在学校其他老师和学生会其他同学面前把网球部车轮战一遍?
仁王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
当然,这个设想没有真的被实现。大概是认为,如果自己留下来,会被仁王以为“对没有教练经验的人不信任”,而心生不满,学校负责体育运动内容的老师们在向仁王简单介绍了立海大三个学部的网球社,并带他看了一圈后,重新回到国中部的球场外,打了招呼就离开了。离开前还告诉仁王,在今天尝试过教练工作,确认没问题后,第二天可以按照上班时间办理入职手续。
而提前来通知的社团部的学生也已经离开,球场内是接到通知,也在等待的时间里完成了热身,进行了一小部分体能训练的网球部的成员们。
很多普通成员并不知道仁王是谁,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学校会这么重视一个新来的网球教练。
正选中有的人只是听说过仁王的绰号,并不了解仁王的“职业经历”,也有的人看过仁王的比赛录像。对大部分网球部的人来说,加入网球部只是因为立海大规定需要加入一个运动社团,而运动社团的学分会影响高中入学测试的分数。他们并不真的执着于网球。
真正对网球执着的那几个人,和至少对网球有着超乎寻常热爱的人,当然会去网络上搜寻网球选手的正式比赛,继而知道“欺诈师”这个人。
仁王一眼望去就能区分这两类不同的人。他很自然地先在心里给他们打了标签。
网球并不是容易上手的运动,而在国中这个阶段,爱意是真的可以影响网球比赛的发挥的。
当然,仁王也感受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他看过去,对着小仁王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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