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心下一颤,立马就着急忙慌地跑去了隔壁顾家院子里。
顾卫东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我县里那个朋友帮你把东西捎过去后,在墨河那边正好逗留了一晚,我战友的亲戚带着你那几包药进了农场,见到了韩教授,说是人病倒在床上,瘦得不成样儿了,但看到了你送过去的东西,知道你是他爱人的学生后,还是强撑着坐起来给你回了一封信。”
当初在申城,叶青是见过宋春华手里那张韩博士年轻时的黑白照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很是阳光。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志存高远心系科研的高智商学霸,被困在天寒地冻的墨河,每日在荒野中劳作,蹉跎数年后是个什么模样。
这会儿听说韩教授连床都起不来了,叶青喉头一哽,接过这封沉重的信件后,她极为郑重地对顾卫东鞠躬道了一声谢谢。
看过那本锦鲤团宠小说的叶青,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顾卫东从旁协助,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联系上韩亚博。
而按照小说剧情线,韩亚博正是这个时间点遭受重病折磨,疾痛一点点耗空了他的身体,最后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有生之年始终没能离开那个困住他的劳改农场。
眼下,顾卫东通过多方的辗转联络,为她和韩教授之间架起了一个可以联系的桥梁,哪怕这个沟通非常麻烦且短暂,叶青也已经感到异常庆幸和满足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果她没有在申城救下顾卫东,也许她即便来了靠山屯插队,也不会跟顾卫东产生交集;
如果两人没有交集,自然就不会彼此坦诚各自身上藏着的秘密,叶青也肯定就不会为了韩亚博的事儿去找顾卫东打听山河农场,那她要联系上这位师公,怕是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叶青的这个鞠躬,给的无比真诚,因为对提供了这份帮助的顾卫东,她是真的打心底里表示感激。
顾卫东被叶青的这个鞠躬给吓了一跳,赶紧躲开,然后有些哭笑不得道:
“你这是干啥?你帮了我跟我们家那么多次,我也没跟你这样,是不是我也得给你补上三鞠躬啊?”
叶青紧紧攥着手里那封信没说话。
见她很明显注意力都在手里攥着的那封信上,顾卫东心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是从九十年代过来的,可太清楚这段特殊时期的复杂性了。
因为正是这段艰苦动荡的岁月,让很多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
有的人痛定思痛,正视这份苦难并且化悲痛为力量,愈发砥砺前行发愤图强,不达成强军强国中华崛起的梦想誓不罢休;
而有些人在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后黯然神伤,选择了逃避和远离,彻底告别这片伤心地,于是是改开后没几l年,国内爆发了出国热潮。
外人没有资格去评判谁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有经历过这一段困难的
人才能感同身受,但熟知后面二十年的历史走向??[,再重来一回的顾卫东,在知道有一位原本学识渊博应该为国效力的专家,在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后被磋磨到快要灯尽油枯的时候,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在看到一贯情绪沉稳淡定的叶青,这会儿却眼眶泛红忐忑难安的模样后,铁直男如顾卫东,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叶青的肩膀,温声宽慰道:
“你先回去看信,我那个县城运输公司的朋友基本上每个月都要跑一趟墨河,过几l天你抽个时间出来,我带你去县里那小子家里认认门。”
“还有半个来月我就要回部队了,往后你有什么东西要捎的话,就自己去找他,放心,我给你找的人肯定靠得住!”
叶青点了点头,拿着信回了家后,默默坐在炕沿前将信展开。
可能是长期生病,写信的人握笔力道不够,所以字迹稍微有些飘,但整体给人的感觉仍然是落笔如云烟,看上去颇具风骨的。
虽然病得都快没了半条命,但写信人的心境仍然很平和,语气中对自己所处环境和遭遇并没有半分抱怨,甚至还挺乐观积极的,对于她这个宋春华的学生忽如其来的问候,更是倍觉激动和惊喜,还仔细询问起了叶青到北大荒来插队的具体情况。
当然,信里面主要关心的,还是他的前妻宋春华。
这位老教授,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在心中询问叶青,宋老师是不是还在申城中学里面教书,有没有组建新家庭生个一儿半女,婆家对待宋春华好不好,她的现任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等等。
这些话,字里行间就好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寒暄,自然流畅到近乎刻意,叶青都不知道这些问题,是这位韩教授在山河农场里劳改这些年,究竟打了多少次腹稿,又反复斟酌揣模过多少回之后才写出来的。
也许是太过了解宋老师的倔强脾气,又或者是夫妻之间的感情羁绊太深,哪怕远在墨河与世隔绝多年,他的心里面隐隐地还是有一种预感,他猜到有可能宋春华还没有放下和他的那段婚姻,仍然固执地等着他有一天能回去和她团聚。
所以,在信的末尾,这位教授又生硬地转了话锋,用一种近乎诙谐幽默的语气向叶青表示,如果宋春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另一半的话,希望叶青这个学生能帮忙催一催,让宋春华多到外面多走走看一看,说不定她那个命定的良人在某个角落该等着急了。
当看到落款最后那一句“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我虽身处雪乡,然一切安好,勿愁,勿挂,兀自珍重”时,叶青的眼泪彻底绷不住,当场决了堤。
哭得不能自已的叶青,第一时间就翻出了信纸,给远在申城的宋春华写信,把她这边给韩亚博寄了哪些药,以及她是如何联系上韩亚博的具体细节都逐一告知给对方。
然后隔天一大早,她就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邮局,把给宋春华的那封信寄了出去。
考虑到信件寄出的周期有些过长,并且中间还有遗漏丢
失的可能,所以她又多拍了一封电报过去。
邮局拍电报比较比较麻烦,而且收费也很贵。
电报一共分为正文和地址两部分,正文一个字要一毛钱,地址则是一个字5分钱。
所以除非十万火急的事儿,一般人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传信的,就算真要发,也是尽可能精简,坚决不能多一个字废话。
叶青倒是没打算在这个事儿上节省,不过考虑到申城那边对于韩亚博这个人的相关话题还属于禁忌,如果她直白地在上面写上师公的名字的话,可能会给宋春华甚至她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叶青在左思右想后,在电报上写上:
——红富士同志已联系上,详信寄出,安好勿念。
宋春华说过,她和韩亚博两人初次见面时,韩亚博送给她的水果,就是红富士,那是她第一次吃到如此香甜的水果,那个味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所以叶青用红富士来打暗号,相信宋春华一眼就能看得懂这个名字指代的是谁。
电报发出去后,叶青心里面一直悬着的这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有她送过去的那些药,把病完全治好她不指望,但把这位韩博士的命从阎王爷手里面抢过来,这一点叶青还是有信心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还在农场里面,甭管好赖的,先把命给吊住咯,别的事儿都等将来再说,她还就不信想不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来!
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申城,上午宋春华上完两节课后,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坐在椅子上发怔。
开学才短短两个来月时间,但她的班上陆陆续续有七八个学生不来上课了,剩下的那些学生也一个个躁动不安,已经没有几l个沉住气来认真听课的学生了。
她的心情也很恐慌急躁,距离收到那封来自劳改农场的告知书,得到韩亚博可能情况不太好的噩耗,时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面,她再没有得到任何跟她丈夫有关的消息。
这让她既害怕又紧张,期盼着收到那边的消息,又害怕再收到的会是丈夫的死讯,所以她完全没法保持沉着冷静,焦虑得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觉,头发也是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办公室里还有几l个老师,一下课就聚在一块儿议论,议论的话题都是各个班上又缺了几l个学生,还有外头又有哪个老师被贴大字报了之类的。
看宋春华坐在办公桌前不言语,马上就有个女老师酸溜溜:
“宋老师肯定是不用怕了,有个叶青这么优秀的学生来给您当护身符,您现在可算是高枕无忧了。”
那女老师说的是不久前叶青登上蓟城日报,还在报纸上提到了宋春华这位恩师的事儿。
在叶青下乡插队之前,宋春华在学校这边一直受人诟病,不只是学生们不喜欢,办公室的老师队伍里面对她也是针对排挤居多。
因为她性格严肃直接,并不怎么讨喜,加上自从韩亚博出事后,她就处在风暴中心孤军奋战,所以在
这个中学里面教书的这几l年,日子过得其实也挺艰难的。
但谁也不会料到,就在不久前,从宋春华班上送出去的一个学生,竟然在去北大荒的路上搞出了大事,又是抓贼又是从歹徒手上救人质的,愣是把她自己给折腾到蓟城日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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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这篇新闻报道,可不光是给了那个学生一个巨大的副版特写,甚至还在文章里面专门提到了申城十六中的宋春华老师。
哪怕只是寥寥几l笔,对于从未上过这么大报纸的十六中以及宋春华而言,却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因为这个事儿,申城这边有报社记者专门来找她,想要就叶青的事儿再做一个深度挖掘采访,不过那个记者问题刁钻,宋春华也不傻,只捡能说的粗略回答了,那个记者挖的几l个坑她都特意避开了。
之后又等了一个星期也没见到这个所谓的深度采访报道刊登出来,估计是稿子不行被上头给毙掉了,宋春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因为登上报纸这事儿,宋春华是真的一夜之间成了十六中的香饽饽,连教育局都特意安排了领导下来搞慰问视察,对宋春华这个教出了叶青这位巾帼女英雄的班主任更是予以了高度赞扬。
就在教育局那边挂上号的宋春华,地位那叫一个水涨船高,周围的同事再没人议论她跟韩亚博的那些事儿了,甚至在学生中都开始慢慢积攒了一些声望。
在别的老师战战兢兢害怕被学生扣上“臭老九”帽子的时候,只有宋春华披上了官媒这道护身符,可以高枕无忧地继续坚守在她的岗位上,压根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骚扰。
许是见宋春华凭一篇莫名其妙的新闻报道就轻易得到了这么多,同办公室里面有人眼红嫉妒,于是有事没事儿地就要刺上宋春华几l句,酸言酸语不痛不痒的,但就是让人觉得厌烦得很。
宋春华心情正烦闷着呢,被那女老师阴阳怪气,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当即就要怼回去。
结果她这边才要张嘴呢,学校门口那看门老头就抓着一封电报急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
“宋老师,刚刚邮局送来了一封从北大荒发过来的电报,是您那个学生叶青发给你的!”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朝着宋春华还有刚刚那个阴阳怪气的女老师看去。
宋春华虽然有些困惑叶青好好的发什么电报,但她的表情还算淡定。
因为不久前她才收到叶青寄过来的保平安信件,知道叶青在靠山屯插队的情况还算不错,再加上叶青不久前刚登上过蓟城日报这样的大报纸,所以宋春华并不觉得叶青发电报过来会是什么坏事。
倒是刚刚阴阳怪气diss宋春华的那个女老师,大概是没想到叶青的电报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送过来,脸上表情一阵青一阵白的,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等宋春华接过门卫大爷手里的那封电报,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后,却是浑身一震,手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捂住了
自己的嘴,激动得好一会儿忘记了呼吸。
“怎么了宋老师?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看出宋春华情绪不对,马上就有好事的老师凑了过来。
宋春华瞬间警惕,眼疾手快地将电报给收了起来。
不过那人眼尖,一眼的功夫就已经瞟到了电报上面的字。
可惜电报内容叶青已经加了密,那人虽然看到“红富士同志”这几l个字眼,单独念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就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宋春华再顾不上办公室这些老师明里暗里的交锋了,拿到这份电报后,宋春华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到北大荒去,她要去北大荒!
叶青还不知道,她带去的这份电报消息,竟然会让宋春华做出一个冲动而大胆的决定。
她在发完电报回到屯子后,就被等在院子门口的顾卫东给拦住了。
看到叶青那双浮肿的眼睛,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儿吧?”
叶青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问韩亚博的事儿,忙摇了摇头:
“没事儿,信里面还挺乐观的,而且我给送了药,吃上几l个月总能见效,命肯定丢不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叶青能哭成这样,也能从侧面说明那位韩博士在墨河的处境不太好。
顾卫东昨晚上也在琢磨这事儿,但因为计划还没想得太完善,所以他眼下也不好提,怕到时候要是成不了,又要让叶青空欢喜一场。
眼下见叶青也情绪不高的样子,他心下蓦地一动,忽然问道: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养过一只金毛?”
叶青不知道顾卫东怎么话题又跳到这个上面去了,不明所以:
“是啊,怎么了?”
顾卫东试探着问道: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再养个宠物?比如说,土狼?”
叶青差点没被一口水给呛住:“哈?”
她没听错吧,养什么?
看到叶青那不敢置信的表情,顾卫东忍不住笑了,肯定了叶青听到的这个答案:
“没错,就是土狼,靠山屯的卫生站马上就要建起来了,以后屯子里每天会有各式各样的人来求医问诊,你这个院子离村尾那个茅草屋太近了,家里头又有孩子又有老人的,后面还围了个药圃,里面的药材有不少还是名贵品种,难保不会被人给惦记。”
“人多眼杂的,保险起见,我觉得你在院子里养只狼看家护院挺好的。”
“另一个,你之前不是说你那个金毛是你最亲密最忠诚的战友吗?凭良心讲,在狗里面,金毛也绝对不属于战斗力和服从力高的品种,不然军犬里面肯定会有它的一席之地。”
“但土狼就不一样了,它们具备优良军犬的所有优点,如果从小饲养外加训练得当,绝对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像部队如今用的马犬,就有部分土狼基因,已经成为了军队里护卫犬的首选。”
“你当上赤脚医生后,肯定
不会局限在靠山屯坐诊,将来被请去其他生产大队给病人看病肯定是难免的事儿,即便是你战斗力高,你一个人难免会有分神的时候,养一条狼充当贴身保镖,那些想要打你注意的人估计都得掂量着点。”
顾卫东本来只是看叶青情绪不太好,想要给她找件事儿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等在问完叶青愿不愿意养狼后,他却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提议很靠谱。
一来满仓夫妻这一胎可生不少崽子,抱回来一只它们肯定不会有意见;二来叶青有特殊能力,在粮食这块儿肯定是不用愁了,别说是养一只土狼,就是养个七八只她也养得起。
最主要的是,她一个城里姑娘,在靠山屯当卫生站站长,这在外头人看来绝对是香饽饽。
其他生产大队可不像靠山屯的村民那么了解叶青的情况,只看得到她日子过得风光滋润,并不知道她气场全开的时候几l个成年男人都打不过,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同志,难保不会有那贪婪的人起什么坏心思。
养一条狼在身边威风凛凛地护着,能让她的安全系数直线上升,让那些打鬼主意的魑魅魍魉都自动离得远远的,绝对是一劳永逸的好事儿。
叶青本来是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个时空再养什么宠物的。
毕竟在末世与小金毛并肩作战的种种,让她很难从过去的那段感情里面走出来。
但顾卫东有句话提醒了她。
等卫生站落成后,外头涌到靠山屯来看病的人绝对会络绎不绝。
到时候她要是真忙起来了,恐怕根本无暇兼顾住在村尾的奶奶和邹昀。
而且她自己在医院里面干过那么多年,可太清楚人性有多复杂了,卫生站将来也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和刁钻事儿。
尤其村民们甚至没受过基础教育,连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他们都不懂,更别说是同他们讲那些专业知识跟科学道理了,估计把喉咙喊哑了都很难讲得清楚。
若是碰上那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说不定很可能会起冲突,她自己倒也罢了,但她还要带徒弟,身后又有奶奶跟邹昀这两个软肋,很难全面兼顾到他们的安全。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搞个凶神恶煞的门神杵在那儿,谁敢捣乱就咬谁,这样一来那些起坏心的人自然就会心生忌惮,闹事的也都得收敛些。
这么一想,叶青就没啥好犹豫的了,立马就问顾卫东:
“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我愿意收养,满仓它们会同意让我带走它们的孩子吗?”
顾卫东笑道:“那就上山去问问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顾卫东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笃定。
叶青眼下手头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儿,于是就同意了顾卫东说的提议,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就直接进山了。
不过这回两人没再去那个小木屋,小木屋还是太远了,在林子里要走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到。
叶青想起了上次那条垂钓细鳞鲑的山涧,她记得那
一片属于土狼们觅食饮水的地盘,土狼一家子应该经常在那一带活动。
而且她也有点惦记那个细鳞鲑的滋味儿了,既然进山了,她想顺便钓几l条带回去给老太太尝尝鲜。
一路上两人也没闲着,又摘了不少浆果、坚果还有野山菌。
“趁着现在这些野果子都熟了,赶紧摘,不然等下雪上冻了,就别想再进山来采这些玩意儿了。”
顾卫东提醒叶青。
叶青点了点头。
上次那几l头黑熊把她熬的所有果酱都吃了,她手里头也没存货了,所以得再重新熬上几l罐子补上,不然等冬天的时候想吃都没得吃了。
而且叶青还想用山里的野果子酿点酒,到时候泡成药酒,另外再自己晒点干果脯、坚果跟干菌子什么的,等年前的时候打包成年货,给墨河的韩亚博还有申城那边的宋春华、陈友德他们都寄过去一份。
这么一想,叶青就觉得光靠他们俩进山采的这么点,好像完全不够用啊。
她蓦地就想起了上回顾卫南姐弟俩用麦芽糖哄骗村里那群毛孩子帮他们采浆果的事儿,心里面不由得一动,生出了要抄作业的想法。
不过这事儿得等下山之后再去琢磨,她和顾卫东来到了那处山涧,然后叶青就坐下来拿出渔具开始钓鱼。
顾卫东则抬起拇指和食指贴在了嘴角边,吹起了清脆嘹亮的口哨,连着吹了好几l次才停下来。
也就是几l分钟的功夫,叶青这边才将钓具准备妥当,把钓线扔出去,第一条细鳞鲑还没咬钩呢,林子里就冲出来了一道银灰色的健硕身影。
冲到山涧旁,看到顾卫东和叶青后,满仓立马就仰起脖子激动地一声狼嚎,甩着尾巴不断在叶青和顾卫东之间蹭来贴去,尾巴都快要晃出残影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就又传出了动静,满仓媳妇儿还有它整个族群的其他土狼都跟着一块儿来了。
在它媳妇儿脚边,五只土狼幼崽正东倒西歪地粘在母狼身侧贴贴,时不时奶凶奶凶地龇牙互咬或是挥拳头对打,在满在松针落叶的林子里滚成一团。
看到母狼和它孩子感情这么好,叶青顿觉不大好意思开口。
毕竟她要抢走人家的孩子,就得让人家母子分离,这行为会不会让母狼觉得伤心难过,叶青心里也没底。
不过,让叶青没想到的是,就在她犹豫纠结的时候,那边顾卫东率先跟满仓商量上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是用什么办法,让满仓明白他们这次进山的意图的。
总之,等满仓知道叶青想要抱养它的孩子后,这只土狼王回过身去冲着母狼低低嗥叫了几l声后,母狼竟然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叼起身侧的两只狼崽子就径直送到了叶青的面前。
小狼崽不明所以,掉转头又朝着母狼那边追了过去,结果母狼极为冷静,又用脑袋把那两只小狼崽给推了过来,直接推到叶青的脚跟前才算完。
两,两只?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叶青惊呆了,不敢
置信地看向满仓夫妻俩。
她本来以为要让母狼舍弃掉自己的孩子,这个过程会很艰难才对,甚至在上山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还幻想了好多撕心裂肺生死离别的场面,做足了各种心理建设。
叶青都想好了,如果土狼夫妻不同意,她得拿出什么补偿条件来说服这对夫妻俩,并且都做好了割地赔款的心理准备。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前面的那些谈判条件一个都没用上。
这土狼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狠,当爹的满仓一脸冷漠无情,当妈的更是快准狠下手极其果断,将俩孩子扔出来的动作干脆又熟练,就像是在扔掉俩烫手山芋似的。
要不是早前叶青亲眼看到了这对夫妻俩为了这几l只幼崽跟黑熊大打出手,拼得你死我活的惨烈场面,她怕是都要怀疑,这两只狼崽子,到底是不是它们夫妻俩的亲生孩子了。
这就是顾卫东进山之前就笃定这事儿能成的原因了。
大概是看出叶青满眼都是困惑,他忍不住笑着解释道:
“这很正常的,土狼再怎么通人性,它也是兽类,狼性擅斗,一个族群里面只能有一个首领,但满仓的幼崽很快就会长大成年,等到这些孩子成年的时候,满仓还正值壮年呢。”
“到那个时候,满仓的孩子对它来说就不再只是孩子了,还会是它在这个族群里最大的威胁。”
“所以它必须得在孩子未完全长成之前,就将有可能威胁到它首领地位的孩子给赶走,不然等到将来几l个孩子都长大了,为了争夺首领地位,它们会反目成仇,直接拼个你死我活,最后战败的土狼,会遭到族群遗弃和驱赶,在外面游离直至孤独终老。”
“肉弱强食,这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它们夫妻俩的这个选择,其实是为了族群的未来发展做长远考虑和打算,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母狼送出来的这两只,应该都是未来有可能会威胁到满仓地位的公狼。”
叶青忙把脚边这两只土狼幼崽给抱起来逐一查看。
这一看,她顿时傻眼了。
还真让顾卫东给说准了,真是俩公狼崽子!
“不过,公狼命令母狼送崽,是为了维护自己在族群内的统治地位,母狼不一样。”
“母性的本能还是为了保护它的孩子。”
“它这一胎生得太多了,五只幼崽对母狼来说压力是非常大的,真要是把所有孩子都留在身边,等到冬天这些幼崽们根本无法自主觅食,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母狼如果兼顾不到这些孩子,而这些小崽子们又不能独当一面,那么很有可能一只都活不了。”
“所以如果你不来找它要孩子,在大雪来临之前,母狼也很可能需要作出权衡和决断,狠下心来丢掉一两个体质稍弱的孩子,为了族群后续的健康持续发展,它必须也只能这么做,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现在你的出现,其实是给它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所以它才会迫不及待地把孩子送给你,因为它从你为主,对你抱有了极
大的信任,觉得把孩子送到你这儿,肯定能得到最好的照料和保护。”
叶青惊讶极了,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隐藏着这么残酷深刻的野狼丛林生存法则,但仔细一琢磨,她又不得不承认,顾卫东的分析应该是对的。
本来她对抱养土狼这个事儿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能成事固然是好,但要是土狼夫妻俩不同意,那她也不强求。
但她着实没想到,如果她不上山走这一遭,也许过不了多久,面前这两只土狼幼崽,就会被自己的父母狠心抛弃在山野,只能孤独地去面对这个尚且还不算熟悉却危机四伏的世界。
命运的轨迹何其相似,当初那只小金毛,就是在末世刚来临的时候被她那个无良舍友给丢下,才被她给收养了。
一想到这儿,她心下就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地将这两只懵懂又可怜的土狼幼崽紧紧抱进怀里。
顾卫东一看叶青这个动作,就知道叶青应该是已经做出决定了。
是的,叶青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犹豫不决的个性,既然土狼夫妻都同意了,她肯定是要把这两只土狼崽子都带走的。
她这边抱走两只狼崽子,对母狼来说等同于减负,而对她自己而言,只需要再过上几l个月,土狼崽子再稍微长大些,家中的院子和老人孩子都能多一重安全保障,这个结果于双方而言都是最优解。
不过母狼既然选择了信任她,叶青也必然不能辜负了母狼对她的这份信任。
于是她对母狼再三保证,一定会将它的孩子好好养大,并且绝对不会亏待了它的孩子。
也不知道母狼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它仰起头来一声长长的狼嚎,目光落在两只幼崽身上看了好几l眼,然后就转过身去,带着另外三只小狼崽和其他土狼一块儿窜进丛林里面消失不见了。
顺利抱回来两只土狼崽子后,叶青也没急着下山,而是继续垂钓,钓了十来条细鳞鲑后才收杆作罢。
这回总算没有小贼在旁边盯着偷吃她的鱼了,叶青把鱼还有两只土狼崽子都给塞进筐子里,正好顾卫东那边采的各类果子还有野山菌也已经把筐子给装满了,两人这才慢悠悠往山下赶。
两只土狼崽子带回家后,适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可能是叶青偷偷用异能给它们的身体进行了梳理的缘故,这俩小崽子来到新环境完全没有病恹恹怯生生的过渡期,一下地立马就在院子里四处撒欢,撵鸡追兔地玩得不亦乐乎。
孟嘉和顾卫南姐弟俩一听说叶青带回来两只土狼崽子后,立马跑来邹家院子里瞧热闹。
他们仨都是见过土狼长大后凶狠彪悍的样子的,现在陡然看到这毫无攻击性的奶呼呼小狼崽,瞬间就被两只小家伙那懵懂单蠢的可爱模样给萌得一塌糊涂。
“啊啊啊,真的好可爱啊,看得我都想养一只了,确实这不是小狗吗?”
“这小短腿踉踉跄跄走都走不太稳当呢,牙也没长锋利,就想要去逮鸡抓兔子了,是不是有点太高估你自己个儿了?”
“师
父你给它俩取名字了吗?它俩叫什么啊?”
叶青顿时一愣,顾卫南这一问,着实把她给难住了。
取名字?她还真没想起来这一茬,而且她在取名这一块儿还真不擅长啊,总不能叫大毛小毛吧?
她忍不住朝着顾卫东那边看了过去,想要征求一下顾卫东的意见。
顾卫东略思忖了一下,试探着问:
“要不叫黎明、曙光?”
叶青顿时眼前一亮,瞬间就get到了顾卫东取的这个名字的意思,立马就重重点头道:
“就叫这个,叶黎明,叶曙光,这就是你们俩以后的名字了!”
见叶青居然还在这俩名字前面加上了自己的姓氏,甭管是农村土著顾卫南姐弟,还是城里来的孟嘉,都表示非常震惊和不能理解。
叶青嘿嘿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主要是这事儿是观念问题,她和这些人之间存在了几l十上百年的代沟呢,解释也是解释不通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的意识里,给畜牲取个名字是为了方便进行驯化,但让它跟自己姓,怕不是疯了吧?
可他们并不知道,再往后发展几l十年,人们的物质条件越来越好,养宠物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孩子一样,跟自己姓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叶青如今也算是成了靠山屯的风向标了,满屯子的村民都会关注她这边的动向,所以她带回来两只土狼崽子的事儿,很快就又传出去了。
这次最先响应的,不是屯子里的那些大娘大妈了,而是那群天天屯里子滩涂上后山以及农田里到处乱蹿的毛孩子。
对于屯子里这些孩子们来说,大概这世上再没有比养狼更酷的事儿了,更何况叶青这还是一次性养了两只。
于是,一群孩子得到消息后,一个个都兴冲冲跑到了村尾,在看到叶青在院子里撸狼后,这些孩子羡慕得眼睛都快要亮瞎了。
叶青本来就在打着鬼主意,想要把这群毛孩子骗过来当壮丁,给她进山去采野果子呢,现在这帮童工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岂有不抓紧机会薅羊毛的道理?
她立马就眯着眼睛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冲着这帮小孩儿兴冲冲挥爪子,极其温柔地蛊惑道:
“喜欢吗?喜欢的话就进来,谁想摸都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