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廖,你让开,这是隔壁靠山屯的叶大夫,我请来帮忙接生的!”
见那个技术员拦着叶青不让她动手,后面跟进来的赵金良赶紧喊道。
那个戴眼镜的技术员顿时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赵金良:
“场长,您有没有搞错?这母牛都已经不行了,您还找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江湖郎中来耽搁时间,这黄毛丫头成年了吗?她哪里懂什么母牛接生,您别是被骗了吧?”
“我早就说了,这时候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能抓紧时间把小牛犊给剖出来,至于这个母牛,救不活那也是没办法,再耽搁下去,这怕是要一尸两命,您爱信不信吧!但是您要是再这样找乱七八糟的人来掺和,那这烂摊子我可就不管了,回头出了事儿您可别来怪我!”
说着,那技术员看了叶青一眼,直接就跳出了围栏,直接双臂环胸站在外围冷眼看着,好像就在等着叶青闹笑话似的。
叶青可没管这人啥态度,她蹲下身摸了摸这头母牛,基本上就确定自己猜的没错。
这头母牛是足月正常分娩,所以体内的小牛犊,甚至比之前靠山屯那头提前发动的母牛肚子里的还要大了一圈。
现在母牛的产道其实已经完全打开了,但小牛犊根本没法正常从产道内滑出来,再这么耗下去,小牛犊怕是就只能在肚子里缺氧憋死。
这会儿叶青顾不上询问关于母牛孕期饮食的更多细节,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先把小牛犊从母牛体内弄出来。
好在之前在靠山屯接生过一头母牛后,叶青处理这种情况已经很熟稔了,加上这段时间她有专门将县农业局送来的中兽医针灸图谱翻看过,对于母牛的穴位,她差不多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准确位置了,所以这回下针她快准狠,速度可以说快得惊人。
几十根银针扎下去,也不过就是等了十来分钟的功夫,原本奄奄一息的母牛终于开始有了动静,重新又抬起了它的头。
“场长,麻烦尽快给母牛喂食一点盐糖水,它的羊水破了,体|液流失太多,得尽快补充水分和能量。”
部队农场的这头母牛,跟靠山屯那头的情况还是稍微有点不大一样的,因为小牛犊大了一圈,所以靠外力拖拽也很难弄出来,只能用侧切的办法拓宽产道。
侧切这个法子,之前叶青给王春花用过,这回用在牛身上,叶青就更没啥好顾忌的了。
等那边给母牛喂完盐糖水,叶青就开始动手。
见她从箱子里取出了兽用手术刀,那个姓廖的技术员又开始叫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给它开刀?你简直疯了,没有麻药,不说母牛能不能受得了这个疼痛,就算受得了,刀口会大出血,母牛哪儿还有命活?你这跟我说的剖开母牛肚子把小牛犊取出来有什么区别?”
叶青抬起头来,也不看那个技术员,只看着赵金良:
“赵场长,既然您找了我,就说明您是信任我的技术的,所以
该用什么办法接生,就得听我的,我不希望有人在旁边鬼喊鬼叫指手画脚,这会影响我的判断和下刀!”
赵金良是见识过叶青的能力的,之前那个被撞得内脏都快碎了的女知青,就是这个小叶大夫下针之后,硬生生拖了一个多小时才断气,这事儿,就连当日那几个下来调查案子的老刑警都是啧啧称奇,直说不可思议。
所以这会儿,看到叶青表情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赵金良对叶青的医术那是一点都不怀疑,直接就点头表示:
“听你的听你的,叶知青只管按照你的办法来就行,别人的什么看法你不用往心里去!”
说着,赵金良就沉着脸看向旁边那个廖技术员:
“廖栋你给我闪一边去,这母牛都发动了快六七个小时了,你也没想出办法,现在我好不容易请个人来帮忙,你还在这儿给我哇哇叫,你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这个养殖场就是你说了算,离了你就没能人了是吧?”
廖栋也没想到赵金良语气会这么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下他的面子,这让他感觉又是愤慨又是难堪,忍不住嘲讽道:
“成呗,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您宁愿信个黄毛丫头也不信我,那就等着看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村姑,把好好的小牛犊都给治死了吧!这个养殖场技术员我看我也不用干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这个廖栋就气冲冲把身上那身白褂子给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黑着脸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廖栋竟然连赵金良都敢顶撞,养殖场里面还有好几个干事和战士在呢,一时间全场一片寂静,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气顿那叫一个尴尬。
倒是叶青一脸的镇定自若,她才不在意那个姓廖的撒不撒气呢,巴不得这个碍事的家伙赶紧滚出去,再站在旁边唧唧歪歪,她怕她会忍不住直接给那家伙几针让他闭嘴。
确定母牛产道周围的穴位已经被她尽数封闭,痛感降到了最低后,叶青就伸手去探查母牛产道的情况,最后确定好了下刀侧切的位置后,拿着刀干脆利落地就切了下去。
侧切后,产道一下子就扩开了,小牛犊的前肢和头也终于露了出来,叶青三两下就快速将其拉出了母体,整个过程甚至连十分钟都不到。
小牛犊到底还是在母体里憋得时间太长,产下来后好一会儿都没怎么动弹,叶青见状,赶紧又用针给刚出生的小牛犊也扎了几针,并悄悄渡了一点异能过去。
等了几分钟后,小牛犊才终于有了反应,先是挣扎蠕动,慢慢地才尝试着从地上一点点站起身来。
看小牛犊总算恢复了生机,站立就是迟早的事儿,叶青就没再管了,她赶紧用针线先帮母牛把切开的刀口进行缝合。
因为封闭了穴道,母牛产道处被切开的刀口出血量大大得到了抑制,甚至连痛感都几近于无,所以母牛全程都很是配合,一直到叶青用针线缝合了几十针,都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动或暴躁情绪。
等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那边小牛
犊也在一次次跌倒尝试过后,终于颤巍巍站直了身形。
“站稳了,真的站稳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周围屏住了呼吸的众人,才终于忍不住激动地欢呼出声。
赵金良第一反应是急切追问母牛的情况:
“叶知青,母牛情况怎么样?”
叶青笑道:
“暂时没什么大问题,等胎衣脱落后我才会撤针,到时候如果它的生命体征平稳,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但它的产道经过侧切后,刀口容易受到感染,这段时间必须要保持产房清洁通风,如果有条件的话,给它喂食一些土霉素或者庆大霉素进行消炎,刀口恢复起来可能会更快速。”
赵金良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算是落了地。
不过,他这边才觉得心里安稳呢,下一秒叶青的话,就把赵金良给惊着了。
“但是,有个情况我得给您说明一下,这头母牛并不是意外难产,而是人为。”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叶青看了过来,赵金良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人为?”
叶青点了点头,指了指她身后的小牛犊:
“这头小牛犊体型过大,是造成母牛难产的直接原因,但为什么母牛吃草料会导致胎儿巨大,这才是关键问题。”
“我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我们靠山屯那边的那头母牛,也是因为胎儿巨大才造成的难产,并且连母牛的身体状况,跟您这边一模一样。”
这话让赵金良听出了不对劲来,他立马打断了叶青的话:
“你说什么?一模一样?什么意思?”
叶青指了指母牛:“就是母体消瘦,但是胎儿却长得很大,超出了正常母牛自然分娩的承受范畴。这种属于非自然性质的病变特征,一头牛会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但是同时出现,就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赵金良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你之前说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所以意思就是,你已经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具体原因了?”
叶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只能说是我的一个推测吧,因为我们屯子里已经查到了证据,是之前负责养猪养牛的大娘信了外头骗子的土方子,在母牛生病的时候胡乱给母牛用药,才导致了这个情况的出现。”
“那个土方子里面,疑似混杂了激素以及罂粟粉成分,药包我们已经送去公社了,等检测出具体成分,就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赵金良不是伍永兵,他一听说“罂粟粉”这个词,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只要是有初中文化,了解近代史的,就都知道夏国这一百多年来所遭受到的苦难,其中有一大半是“罂粟粉”给害的,赵金良作为一个建设兵团的总指挥,对这玩意儿当然不陌生,甚至是深恶痛绝。
但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日常生活中,老百姓没谁再敢明目张胆地吸食这玩
意儿了,可却有人将主意打到了牲畜的身上。
这让他异常愤怒,他立马就侧过头去,看向身后站着的那几位养殖场负责人。
“牛场这边是谁负责的,这段时间给待产母牛喂食了哪些东西,都有做过登记吗?拿来给我看看!”
那几个负责人这会儿都已经吓傻了,能进入建设兵团还能当上养殖场的干事,这些人就都不是蠢人,听到叶青提及“罂粟粉”这个词,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怕跟这玩意儿沾染上关系。
于是,马上就有人把刚刚发脾气跑出去的那个廖栋给卖了:
“母牛孕期都是由廖技术员还有他妻子吴芳负责的,吴芳负责母牛的日常喂养,廖技术员负责母牛的身体监测、检查还有生产,这事儿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俩在做,是从来不让外人插手的!”
赵金良一听这话,赶紧指挥人去把廖栋跟吴芳给找来。
这事儿不是小事,如果真被证实给母牛喂食了“罂粟粉”,廖栋和吴芳两口子不死都得脱层皮,几个养殖场干事不敢拖延,马上就有人跑出去找人了。
廖栋回到宿舍还觉得愤慨又屈辱,一边在屋里骂骂咧咧,一边幸灾乐祸地等着养殖场那边传来噩耗。
他老婆吴芳刚把午饭做好呢,看到他竟然回来了,还有些纳闷:
“不是说母牛难产吗?你怎么回来了?是已经生产完了吗?小牛犊情况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廖栋就忍不住冷笑:
“生什么生,今天能生出来我廖栋名字倒写着!赵金良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骗子,要给母牛动刀子接生,还非不听我的建议,真是太可笑了,老子当了这么多年技术员了,还能比不过个黄毛丫头更有经验?等着吧,一会儿坏事儿了,那帮人铁定还得来求我!”
一听这话,吴芳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瞬间闪着精光: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之前农场里也没把咱当回事儿,好几次我说要找场长要个名额,让梁子也来咱们这儿呢,赵场长老是推三阻四,压根不肯给咱们讲半点情面。”
“这次可不就正是好机会吗?他们撂了你面子,再要来请的话,咱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这回铁定得让赵场长松口,给咱分配一个建设兵团的名额不可,而且必须得是一进来就进养殖场,不能去垦荒田上河工!”
“拿到了名额,你就可以赶紧给老家发电报,让梁子过来咱们农场了!”
吴芳想得挺美,建设兵团在农场的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是每个月有固定津贴拿,等小叔子来了,等于家里就有两个男人都有固定工资上交给她了,她到时候每个月给老家多寄五块钱,剩下的可就都能自己攥在手里,家里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廖栋并不知道吴芳的打算,但他确实是被妻子这话给安抚住了,越想越觉得吴芳这个主意不错,当下也就不恼火了,反而美滋滋翘着二郎腿,拿起筷子就悠闲地坐下来准备吃午饭。
结果才吃了没两口呢,就真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养殖场那边真有人来请了。
廖栋顿时又是得意又是窃喜,示意吴芳把门打开后,就忍不住斜乜了来人一眼,装腔作势开始拿乔:
“是不是还是生不出来啊?我早就说了,没用的,场长非不信,那小丫头才多大,能摆弄得明白这事儿就奇了怪了,场长要是——”
话还没说完呢,进来那人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已经顺利接生出来了,小牛犊都能站着走两步了。”
“——早信我说的,也不至于,等等,你说啥?”
廖栋话说到一半呢,猛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来人,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凑了。
那个负责人点了点头,想到叶青提到的“罂粟粉”,这人看廖栋和吴芳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审视,表情意味深长道:
“饭先别吃了吧,廖技术员,吴同志,场长请你们过去一趟,有话要问你们。”
这话顿时让廖栋和吴芳两人都愣住了:
“找我们问话?我俩都要去吗?场长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儿吗?”
那位负责人眼观鼻鼻观心,对刚刚听到的那个骇人听闻的情报只字不敢提,只说两人过去之后就知道了。
廖栋对养殖场的同事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位来通知他的干事,他平时也跟人打过很多次交道,两人关系不说多好,但对方平时对他的态度绝对不至于这么冷淡。
这让廖栋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困惑茫然。
但不管怎么说,场长说要问话,两人也不能不去,赶紧随便收拾了一下后,就跟着那位干事又重新回了养殖场。
那边赵金良已经趁着这个时间间隙,安排一个班的士兵,把养殖场这边的草料间、休息室还有仓库都搜过一遍了,并未在这些地方发现疑似“罂粟粉”的可疑物品。
赵金良心下有些烦躁,恨不得马上找人再去催一催,还好没等一会儿,廖栋和吴芳就来了。
亲眼看到牛棚里面那头难产的母牛躺在围栏里面,还有一头小牛犊在母牛身侧供啊拱,边甩着尾巴边吮吸母乳,廖栋心里的那点侥幸瞬间消失殆尽。
意识到他真的小瞧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知青后,廖栋顿时懊悔不跌,觉得他前面那么生气甚至还故意给场长甩脸子撂挑子的举动有点太莽撞失策,估计是把场长给惹毛了。
廖栋正想着要怎么拍场长的马屁,把刚刚他当众发脾气的行为给圆回来呢,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赵金良问道:
“母牛孕期是你们夫妻俩照顾的,你们俩老实交代吧,给这头母牛喂食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廖栋一愣,有些不明白赵金良为什么要这么问。
“就是日常草料,偶尔会给加点玉米、麸皮和豆粕,别的啥都没喂过。”
吴芳也跟着点头,认
同了丈夫的这番话。
见两人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她忍不住追问道:
“你们有没有用过什么土方子,里面都是碾压碎的中药粉末的那种。”
夫妻俩仍然是一脸茫然,尤其是廖栋:
“用土方子做什么?我就是养殖场的技术员,兽医从业多年,这方面我技术不说特别高,但至少在咱们农场应该也算是拿得出手了,我手里可从来没开过什么中药方子,那玩意儿没啥科学根据,比起西药差远了。”
中药比西药差远了?这话叶青可就不爱听了,在她熟知的末世,中医几次力挽狂澜,拯救了不知道多少被病毒肆虐的幸存者基地,受到了全世界医务工作者的追捧推崇,怎么到了这个技术员嘴里,就嫌弃鄙夷成了一文不值的骗子学科?
这个技术员不仅是傲慢无知,还是个中医黑呢?
叶青表情顿时不好看起来,她直直盯着这对夫妻:
“确定没用过吗?母牛这边的工作一直是你们在管,没别人接触过?”
廖栋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吴芳,在略思考了一番后,摇了摇头,补充道:
“那倒也不是,前段时间因为过度劳累,我小产了,找了兵团家属院那边的妇女主任家亲戚帮忙代班了半个月,当时牛棚这边的母牛,都是她帮忙饲养的。”
这话一出,赵金良还没啥反应呢,叶青却是心跳狂飙,嚯地一下就抬起头来:
“全部的母牛?农场这边还有其他待产的母牛?有多少头?”
叶青反应这么大,把廖栋夫妻给吓了一跳,也让一旁的赵金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当场脸就白了,嘴唇都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养殖场一共有一百多头母牛,目前有孕待产的母牛超半数,即将临盆的大概有三十几头,还有在孕初和孕中期的大概五十多头。”
勉强稳住了身形后,赵金良发紧的嗓子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哪怕叶青一早就知道部队农场这边的牲畜数量可能有点多,却也没料到竟然有这么多母牛集体揣崽。
如果没发生母牛难产的事儿,对于部队农场这边给出的数据,叶青只会高兴和祝福。
毕竟母牛怀孕,就意味着马上会有新牛犊诞生,农场能很快就增加几十上百头小牛,再过上一两年就都能投入到劳动生产,可以让部队农场这边的扩张速度再次加快,要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规模农场也就指日可待。
可现在,叶青却笑不出来了。
她顾不上追问那个什么妇女主任家的亲戚是谁,来自哪里,人现在还在不在农场了,这会儿她必须得做的,是先见到那几十头待产母牛,搞清楚这些母牛的身体健康情况再说!
赵金良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让几个士兵把廖栋夫妻先看管起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领着叶青上草料场。
农场里其他青壮年黄牛如今都在地里干活,只有怀孕及待产的母牛不用参与劳作,如今这些母
牛都在草料场散步吃草,悠闲养胎。
叶青被领过来后,立马就发现不少问题母牛,在逐一将这些母牛的肚子检查了一遍后,叶青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甚至吓得后背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
赵金良眼神里也充斥着震惊和惶恐,哪怕叶青不说,他也能从这个小姑娘的眼神里看懂意思了。
“有多少?你直说吧,不用跟我绕弯子了。”
赵金良手颤抖着掏了一根烟出来,点烟的动作却根本不利索,愣是擦断了好几根柴火也没能把火给点着。
叶青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即将临盆的母牛,超九成中招了,剩下的那些还在孕初孕中的母牛小牛犊还在成长阶段,我摸不出来,并不能确定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况。??[”
也就是说,三十几头进两个月内就要生产的母牛,有近三十头揣的崽是巨大儿,只要分娩,就会像今天这样会难产,这个数据占比,可以说是相当恐怖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小状况,这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大案了!
这时候农用机械尚未在国内普及,像青山农场这样大规模的农场,除了靠建设兵团数以万计的战士们人工劳作以外,剩下的基本上就是靠牛、马、骡子驴子这类生产工具了。
但现在,竟然有人盯上了牲畜里面最重要的牛,还直接朝着母牛下手了,一旦这批母牛都挂了,短时间内农场里面的牛群,很难再有新鲜血液加入,建设兵团要想扩大农场规模的计划也必然受阻。
这一招完全是在釜底抽薪,阴损歹毒至极!
叶青长这么大,什么离奇新闻没听过?但是对牲畜下手,还整这么大一盘棋的,她却还是头一次听说。
她下意识就朝着赵金良那边看去。
她觉得这事儿,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有人见不得赵金良好,想要暗中捣鬼,想要陷害他并将他给拉下马,然后好将赵金良取而代之,而靠山屯,不过是恰巧倒霉跟着遭了殃而已;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这事儿牵涉的就只是私怨,把人给找出来就行了,问题不算太大。
可若是另外一种情况,有人想要搞事,故意对母牛下手,就是为了不让农场规模再进一步扩大,甚至是意图将整个农场都给毁了,那可就麻烦了。
赵金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这下是真的没法再保持淡定了,必须得尽快把这个情况,上报到师部,让上头的领导派人下来调查。
这时候留着叶青继续在农场里就不合适了,他赶紧招呼朱金刚把叶青重新送回靠山屯去。
“叶知青,今天给母牛接生的事儿真的非常感谢你了,但现在我必须要去跟上头汇报这个紧急情况,暂时先顾不上招待您了,您先回去,等我这边忙完了,再亲自登门道谢!”
说着,赵金良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顾卫东从叶青到农场接生开始,就一直跟在不远处作壁上观,这会儿赵金良都要走了,他才慢慢走上前来,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他离得有些远,只知道叶青这边似乎是在那群待产母牛身上发现了什么大问题,但叶青跟赵金良到底说了什么,顾卫东却是不得而知。
虽然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不管是叶青还是顾卫东,都对彼此的重生/穿越者身份心知肚明,在确认双方都没有恶意,也不存在算计后,叶青对顾卫东也没那么警惕戒备了。
甚至她隐隐的还觉得,顾卫东这家伙有脑子还有战斗力,跟她倒是同一类人,如果他们要是在末世认识的话,没准还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嘞。
所以这会儿顾卫东一问,叶青也就没遮掩,把靠山屯那边发现罂粟粉,以及部队农场这边的情况都跟顾卫东说了一遍。
顾卫东脚步不由得一顿。
他猛得回过头,朝着那些在山坡上吃草的母牛看去,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见顾卫东表情不太对,叶青忍不住问道。
顾卫东眼神幽深,他只是依稀记得,当年他从部队退伍,进了县钢铁厂后,有一段时间确实是隐隐约约听说青山农场这边出了什么事儿,好像是死了不少牛,最后调查也没查出来原因,只是撸了几个农场高层的职务,把人给下放了,关于死牛的案子却不了了之。
当时整个蛟潭县还传出了牛瘟的谣言,弄得底下那些公社都人心惶惶,连他那个曾经的老丈人都专门去县里找过他,让他帮忙去县农业局的人去靠山屯调查一下,看看屯子里死了的那头母牛是不是也是得了牛瘟没了的。
是的,如果没有叶青,靠山屯那头母牛,就将在半个月后死于难产,母牛连带着肚子里的小牛犊,一个都没活下来。
“赵四婆子说的马屎坡,在长白山的深山老林子里,得翻过老人沟,离靠山屯起码几十里地,那里面的人以前以伐木为生,后来当了土匪,到解放后才重新当良民,但基本上是以打猎为生,跟外面几乎没多少联系。”
这话让叶青立马脱口道:“《智取威虎山》?这个马屎坡,里面该不会有个座山雕分雕吧?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听着叶青后面唱那几句四六不像的戏腔,顾卫东嘴角抽了抽,无奈道,
“我是想说,如果在这种深山老林子里种罂粟,基本上没人会知道。”
叶青倏地就顿住了。
顾卫东语气笃定,哪怕没明着说,但意思表达得已经很直白了。
他在告诉她,马屎坡里面,有人在种罂粟!而且是大面积种植罂粟!
这让叶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能让顾卫东如此肯定的透露给她的信息,肯定就是百分之百准确的,因为这家伙是重生来的,所以他有关于马屎坡种罂粟的相关记忆!
不管重生前的顾卫东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至少眼下,这个讯息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情报,一定要尽快找到种罂粟的那个人并将其控制,万一要是走漏了风声,说不定那人就有可能把种的罂粟植株给毁了
,一点证据都不留!
叶青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上午的时候,那个赵大娘不老实,一直骂我,加上上次她还故意使坏,把野猪崽子偷偷放出来,害得母牛被撞早产,所以我就故意吓唬她,还用银针扎了她好几下。”
顾卫东立马get到了叶青的意思:
你怕赵婆子去找那个窑婆子算账,然后打草惊蛇??[(”
叶青点头:“怪我没想周全,我之前只是想着让大队长把药包拿去送检,但我没想到这个事儿会牵扯这么大,赵大娘在村里没人管,万一真一怒之下跑去马屎坡了怎么办?”
顾卫东表情严肃:
“我觉得这里面种罂粟的人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想出那个土方子并利用罂粟来使坏的人!你跟小朱同志现在回靠山屯去,如果那个赵婆子还在屯子里,你就想办法稳住她,如果不在,你赶紧让小朱同志回来!”
“我现在去找赵场长说明情况,让他派人现在就去马屎坡抓人!”
叶青脑子拎得清,知道顾卫东肯定熟悉马屎坡的具体位置,甚至有可能他还知道那些罂粟可能种在哪片深山当众,而这时候她继续留在这儿只能拖后腿,所以她立马就点头表示同意顾卫东这个方案。
没再继续啰嗦和逗留,叶青爬上军卡就由朱金刚护送回靠山屯。
也是凑巧,叶青正要去找那个赵四婆子呢,没想到军卡才拐进屯子里,就见到赵四婆子正往山里蹿。
这时候正是大中午,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吃午饭做午休,赵四婆子这个时间点往深山老林里面蹿,还能去哪儿?肯定是打算翻山越岭去马屎坡的!
叶青表情一凝,让朱金刚停下车后,她就径直往山里冲,追了数分钟后,终于在半山腰林子里将赵四婆子给追上了。
在赵四婆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叶青手里的藤条就甩了出去,三两下就把那赵四婆子给捆绑了个结实。
一直等躺到在地上,赵四婆子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叶青这个地狱女阎罗又在发什么疯。
她努力在自己脑子里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这几个小时老老实实没再干什么坏事儿,而且也没有冒犯到这位,可为什么好端端的,又把她给绑起来了?
一想到叶青那银针的威力,赵四婆子吓得面无颜色,浑身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急得结结巴巴解释:
“叶……叶知青,我我我没想跑,我就是去后山屯办点事儿,晚上那个检讨大会我记着呢,肯定按照你的要求来道歉!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叶青可不信这老婆子会这么老实,估计是打着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拖的打算,她也不管这老婆子到底是去后山屯还是马屎坡,总之今天明天都绝对不能容许这个老婆子离开靠山屯,不然谁知道这老婆子会不会胡说八道把土方子的事儿给泄露出去?
这么一想,叶青觉得还不够保险,干脆直接从挎包里掏出银针,二话不说就往赵四婆子的身上戳了几下。
也就是
十几秒的功夫,赵四婆子就发现她没法说话了,一张嘴就只能阿巴阿巴,根本没办法把她要说的话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
这个情况一下把赵四婆子给惊呆了,她当场就吓哭了,真是涕泗横流,看向叶青的眼神又惧又怕,再也生不出半分歹念来了。
这个城里女娃子太歹毒了,一言不合就给人扎针,实在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得亏是这个时候《还珠格格》这部戏还没有出来,容嬷嬷那个形象尚未深入人心,不然赵四婆子高低得那叶青跟容嬷嬷做做比较,看看到底是谁更心狠手辣。
叶青可不管赵四婆子怎么腹诽,总之她把人连拖带拽弄下山后,就将人塞进了朱金刚那辆军卡,让他把人给带回部队农场交给赵金良。
结果她这边才把朱金刚送走,去公社的伍大队长就骑着二八大杠回来了,一看到叶青,他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叶青跟前,边喘气边道:
“叶丫头,情况可能不太妙!”
“除了咱们屯子,后山屯跟马架屯这个月也出现了母猪难产的情况!”
这话一出,叶青顿时大吃一惊。
“什么?!”
伍永兵以为叶青是在为这个消息吃惊,忙继续解释道:
“后山屯跟马架屯的母牛,都是这个月发动后难产死了,底下生产大队把情况上报给了公社,但公社只当是个例,也没把这事儿太当回事。”
“结果我今天去找赖书记送那个药包,公社那边才察觉到不对劲,现在赖书记已经派人下去查去了,我怀疑后山屯跟马架屯的母牛,可能也是喂食了那个大烟,才导致的难产!”
叶青人都要傻了。
她本来以为幕后搞鬼的那个人最终目的是毁掉部队农场,靠山屯因为离部队农场比较近,所以才会跟着遭了殃。
可现在,伍大队长带来的这个消息,却再次推翻了叶青前面的猜测。
连后山屯跟马架屯都中招了,这个涉事村落的地域可就太广了,绝不是简单的无辜受牵连那么简单,反而更像是被人刻意为之!
也就是说,那个幕后主使者,针对的目标不仅仅是部队,甚至就连公社底下的这些生产大队都不准备放过!
这么干,绝不是为了泄私愤,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朝母牛下手很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试探,下一步说不定就要拿其他牲畜开刀了!
叶青立马就想到了农场和各大生产大队养殖的数以万计的生猪。
生猪可不同于母牛,那玩意儿是要宰杀吃肉的,含有罂粟成分的猪肉让人给吃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可真是找了个绝妙的切入口啊!
从牲畜着手,害死了母牛,就没了新的小牛犊出生,农业生产就等于瘫痪了一半;
而生猪要是出了问题,就不光是毁掉了农村养殖业的根基,更是让吃肉的城里人防不胜防!
真要是任由这事儿发展扩散,百年前的屈辱历史说不定又将卷土重来!
越想越是细思极恐,叶青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蹿至天灵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