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分来到21:16,又一次轮到了夏目的发球局。
古森元也耸耸肩,轻快地说道:“这一局的比分已经锁定了吧,音驹的胜利什么的。”
“不出意外,这局就是音驹获胜了。”佐久早圣臣的声音从口罩里透出来。
他漆黑的眼中倒映出茶发少年发球的姿态。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沓生硬。
排球旋转着在空中带过一道黄蓝色相交的轨迹,新秋众人警惕着,在球拐弯的立刻朝着拐点出奔去。
“嘭——”
排球落地,音驹得分。
……
第一局结束,比数25:17,音驹大比分领先。
休息间隙,黑尾铁朗瞥了眼屏幕上的分数。
1:1,还有最后一局。
只有把这一局拿下,音驹才能稳定进入四强,才有机会获得那代表着代表赛名额的机会。
他一想到大将优那个家伙早上赢了比赛后向自己炫耀说打进了四强,就一股子气从胸口烧起。
那个炫耀的语气和那个得瑟的态度!太令人火大了!!
“啊啊黑尾学长,你着火了!”灰羽列夫大喊。
夜久卫辅和海信行同时伸手揪住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水桶正准备朝黑尾铁朗脑袋上罩的福永招平。
“研磨学长……这是?”芝山优生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三年级们的表情,弱弱地问唯一一个看上好说话的局外人。
“呵呵。”孤爪研磨哼哼两声。
“习惯就好。”
音驹的大脑表示这是常规操作了。
山本猛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目光移到远处,刻意无视这边的情况。
至少今天这个水桶里没有水,上回福永可是直接一桶水浇下来把他们两个淋了个透心凉。
“好样的,兄弟,就是要这股劲!一口气把对方的气都打散掉!就这样冲进四强吧!!”不良们挥舞着手里的旗帜,高声大喊着。
新秋备战区,人头攒动。
“本来这个家伙扣球的威力就大,加上旋转之后更加难办了。”主攻大平晃太揉了一下自己的脸,语气颇为慎重地说道。
其他人附和点头。
夏目扣出的球本身就难接,是他们最不擅长的那种力速双全的类型,如今还加上了旋转,换了任何一个队伍来,绝对都会手足无措好一会儿。
唯一能够安慰到他们一点的,估计也只有最后两三球的时候,他们凭借自己本身训练出来的超强反应力在短时间内适应了一下这球的旋转。
可也仅仅接到没几球,第一局就结束了。
“这种球路应该是和井闼山的佐久早学的。”北野奏太说。
有人倒吸一口气,“那可是佐久早啊——”
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就算没见过也好歹听过他的名声。
以其及其柔软的手腕和刁钻的扣球
闻名,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他的旋转球。
他们还说为什么音驹这家伙的扣球角度这么难以捉摸,原来是和佐久早学的!
——这么一想更加吓人了。
“所以你们是怕了吗?”一道声音响起。
新秋众人看向他们的队长,神情不知是茫然还是别的什么。
北野奏太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们对他感到恐惧了吗?因为那个诡异的扣球还算因为佐久早的名声?”
“还是因为那个窥探人心的一传?”
无人答话。
他说得没错,音驹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一汪泥沼,初看不以为意的以为是一片寻常的草坪,一脚踩进去时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直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陷入沼泽之中,即便用上了浑身解数也难以将腿拔出来,到这时,他们开始慌乱了,开始焦急地寻求突围方式和反击的可行性。
可是啊,已经张开了巨口等待着猎物落网的黑影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呢?
音驹的那个一年级接应有多变态就不多说,那个一传也是同样的,令人感叹人的大脑的恐怖。
不仅能够在对战一段时间之后判断出他们某些人的行为,并做出正确的预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忽悠他们,将他们玩弄于股掌。
这真的是高中生能够干出来的行为吗?
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小片空间内回荡,一直低着头的稻田俊咬紧了后槽牙,抬起头看向自家队长:“不是怕,是忌惮。”
是的,他们从不知何时开始就忌惮起音驹了。
忌惮暴力的扣杀、忌惮层出不穷的套路、忌惮他们的一招一式。
所以,能够发挥出来的状态也比第一局更差。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记得了。
大概从站上球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进了音驹的局吧。
“但,我们已经能够接下他的球了吧,虽然有一定失误率。”北野奏太接着说。
“凭借我们的反应力和速度,为什么不能再多接几个球呢?你们是被他们突如其来的进攻吓到了吗?”
“拜托了,请大家拿出我们平时最该有的状态来,不管结局如何,都不要辜负了平时的努力和付出。”
“我刚刚也想说,可能是被旋转球给惊到了,明明有两个我能接到球竟然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向井春辉突然道。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有个从我左边擦过的球,按照我平时的水准是能够接下来的。”可就是停在了原地,没能继续下接下来。
队友们七七八八地分析着自己的失误,凝重的氛围倒是减少了不少。
北野奏太听着队友们三言两语的声音,突然抬起头。
“下一局,我想出场。”他清醒又沉着的目光投向了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教练。
教练紧紧锁着眉,眉间印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你确定吗,北野?这可能关乎到你这
辈子能不能再打球。”他表情凝重地说。
北野奏太坚定道:“请允许我任性一次。”
“我本身就不会再打排球了,如果不能够带领队伍晋级的话,这也将是我最后一次排球比赛。”
……
“还是老样子吧?”山本猛虎将目光投向孤爪研磨。
布丁头一传点了下脑袋,滑顺的发丝在他的动作下一同晃了晃,整个人像个刚刚端出来摆上红底盘子的布丁。
正对着他的几名队友莫名地陷入了沉默。
音驹大脑:“怎么了嘛?”
“没、没什么。”夏目立刻回道。
同时夜久卫辅也点着头,趁别人不注意拧了一把憋笑差点失败的黑尾铁朗的肉。
***
第三局比赛开始了。
“要我说,果然还是音驹能取得最后的胜利!”社畜1号笃定道。
社畜2号:“怎么说?”
“你看比分啊!”
社畜1号指着电子屏幕上的两场比赛的得分,相当自得地说:“第一局新秋赢下音驹就差了两分,但是我们第一局可是大比分领先取得的胜利,而且还有从佐久早那边学到的旋转球,夏目在扣球的时候除非一直盯着他的手,否则谁知道他扣出来的球会不会转弯?他力气还比佐久早大呢。你也看到了,新秋已经那他没辙了,”他补充了一句,“除非他们还有必杀技。”
社畜2号思索了一下:“必杀技恐怕是没有了,但是我感觉今天的这场比赛发球优势还是挺重要的。”
他伸手指了指新秋队伍:“你想,第一局先手发球的是新秋,他们的队长兼发球员是不是为他们取得了蛮多分数的?”
他又指向音驹,“第一局就是音驹的发球局,利用了夏目1号位率先发球的优势,加上旋转球第一次登场带来的威慑,直接压制住了新秋选手们的发挥,将局面一整个把握在了自己手里。”
社畜1号点点头:“有道理哦。”
“咦?”他突然叫了起来,盯着上场选手看。
“新秋队长替掉了那个攻手的位置?”
“看来是对方是真的要拼了啊。”黑尾铁朗咕哝了声,漆黑的眼眸凝视着球网前方,在1号队服少年身上停留了好长时间。
音驹众人面色各异,山本猛虎和犬冈走两个不怎么会管理表情的都皱紧了眉。
在上场前,夏目突然说了句:“新秋的队长,他是不能长时间打球对吧?”
孤爪研磨有所觉察地扫了他一眼,犬冈走则是认真地点了头附和说:“没错,不过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体具体情况,只知道他每场比赛都不会一直在球场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替补上的,好像是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来着。”
“我刚刚有观察到,他在第一局后半登场的时候状态比第一局的时候差了一些。”夏目表情有些凝重。
他想到了他的母亲,虽然同样继承了夏目家的祖传力气,但他的妈妈却很少
能够接触排球这种大量消耗体力的运动,力气的大小和身体素质并不是成正比的。
孤爪研磨补充:“脸色也苍白了一点点。”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范围。
山本猛虎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我们这时候攻击他,应该不算是趁人之危吧?”
“当然不算。”黑尾铁朗摊摊手。
“如果下一场他要坚持上场,就说明是经过了他本人和教练还有所有队员的同意的,我们就更要拿出全力来对付他,给他作为对手应有的尊重。”鸡冠头主将单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
犬冈走的表情最为纠结,但并未纠结太久,在夏目和芝山打算安慰安慰他的时候猛地一拍手掌:“黑尾学长你说得对!只有发挥出我们最好的水平来应对,才是对奏太哥最大的尊重!”
“哦?新秋的队长……我记得叫北野吧?他居然打算长时间上场?”古森元也眯了眯眼睛,做出这种表情的他那张还有些不明显的婴儿肥的脸上明显彰显出了几分令人望而生畏的危机感。
两所学校离得比较近,虽然平时没什么练习赛,但古森元也对新秋队长的状态但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是想在最后再搏一把吗?”
……
随着一声哨响,新秋一传稻田俊发球。
“这球依旧是朝着夏目选手去!”
夏目稳稳地接下,球朝空中回弹上升,球传至了前排孤爪研磨身侧,后者原地起跳双手上抬,将球托向后方。
双方选手们在两局的比赛中对彼此的进攻模式和节奏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不管是音驹也好新秋也罢,早已经适应了这场比赛中对手的大部分进攻,例如谁爱扣直线球谁爱扣斜线球谁有偏好假扣真传大家心里都有数,音驹的大部分数据由于有一名优越的一传手的遮掩,因此尚且暂不明确,而新秋众人,则多是喜欢直来直往的球路,很少愿意去扣吊球之类。
也正因此,当新秋突然起来对着音驹来了一击吊球之后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得分。
众人将目光投向施展出吊球的选手——新秋队长北野奏太。
他们不意外。
黑尾铁朗舔了舔嘴唇,乌黑的眼瞳中浮现出深深的意兴,看来这一局,会比前面两句更加有意思一些。
他张了张嘴说道:“对面要开始转变策略了,各方面加强戒备。”
“好!”
第一球是一次进攻得分,得分的一方是音驹。
音驹的大脑又一次忽悠了包括自家队友在内的所有人,自己莽了一个一次进攻。
等着自家一传传球的音驹众猫猫们:???
距离最近以为要给自己一个快攻的夏目险些一个刹车没刹稳撞网上。
跟着他身后差点发生连环车祸的山本猛虎即时手动刹车防止自己撞上去。
跳起来准备多点进攻的黑尾铁朗默默缩回了自己的手。
在后排暗搓
搓预备后排进攻的福永招平若无其事地小跑了两步回自己位置。
位于所有人最后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夜久卫辅:呵呵,你们这些小动作他都看得一清一楚。
随着球权的转移,又一次轮到了夏目的发球局。
“贵志。”
音驹的布丁头一传冲他招了招手,夏目凑近过去。
直间孤爪研磨伸手挡住自己的嘴巴,对着夏目耳语了几句,茶发少年连连点头。
除了第一球他用了旋转球,后面三球都是唬人的直线球,把观众们也唬得一愣一愣的。
直至第四球,少年掌心朝上,将球朝天花板一抛,身形随之运动起来,放在排球场上并未显得多高的身材在腾跃起跳的瞬间显得万分修长帅气,蹬地而起的一瞬,腿部爆发出的巨大力量促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肌肉线条顷刻清晰无比。
少年同样修长白皙的手臂顺着惯性朝后拉起,展臂收腹,再重重挥出!
“嘭!”
手掌正正好好扣在排球正中央,迸发出一股肉眼难以察觉的波纹出来。
又来了!这次是什么球?
旋转球?还是单纯的直线球??
新秋防守队员们根本摸不清夏目的发球思路。
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孤爪研磨交给他的发球思路。
原本夏目发球就已经能够让他们喝一壶的了,不管是单纯的垂直跳发还是单纯的旋转球,难度都是一等一的,如今又来了个混搭,还得注意时不时夏目发球时候的卡点或者压哨发球,新秋众人脑子都快炸了。
“嗵——”
球在空中旋转了一道近乎直角的弯度,擦过接应安部淳一的衣服,后者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对着球一撞!
旋转力十分强劲的排球即便在受到另一个外力时依旧顽强地延续了其本身的旋转,难以被轻易撼动。
“嘭!”
排球飞至防护墙,又在击到防护墙的瞬间被弹上天,落进一名观众的怀里。
场外,佐久早圣臣环臂说道:
“夏目他的力量比我大,发球扣球时给球加上的旋转力也绝对比我要强。”
古森元也欲言又止。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俩是私底下能闲着没事聊几句的朋友,但你不是自由人不懂我的痛……
不止是他,在场当过自由人或是现役自由人,每次看见夏目的旋转球时都会自动带入一下那个接球的角色,然后——
“学长、学长你振作一点!不要随随便便把自己带入啊!”←就像这样。
“Heyheyhey!黑尾我们结束比赛啦!!”
人未到声先至,场上一球刚刚结束,场下木兔光太郎就大大咧咧地敞着外套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
好巧不巧,木兔光太郎走进来的方向,正好也是佐久早圣臣和古森元也进来的入口。
近的远的听见了他声音的人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跟在木兔身后的枭谷众人:……),正好就看见了枭谷的王牌主将和井闼山两名穿着没有熟透的香蕉颜色的一年级正选。
解说的眼镜顺着鼻梁滑下来一截。
“额,镜头现在对准的方向大家可以看见已经确定了四强赛名额的枭谷选手们还有井闼山的佐久早选手和古森选手,其中佐久早选手和古森选手在6月的IH预选赛上是打败了音驹高校,看得出来两名选手对曾经的对手相当上心啊!而这场比赛确定下来的晋级名额也会成为枭谷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好嘛,除了户美之外,东京四强重的三强都到了。
孤立户美是吧?
蛇队:都说了,是我一个孤立了他们三个!!
“又结束了?这么快?”黑尾铁朗嘀咕了声。
夜久卫辅小声反驳了他:“两局结束比赛能慢到哪里去?”
“哟西,大家再接再厉,拿下胜利!”山本猛虎大声鼓气。
“噢噢!!”
看着球场上气势又上涨了的音驹众人,赤苇京治心想:木兔前辈一来,音驹的想要取胜的信念更强了啊。
“怎么看,木兔这家伙就是了添油加醋的。”木叶秋纪面无表情评价道。
“木兔前辈高兴就行。”枭谷一传微笑着说。
他手上提溜着俩水壶,其中一个是木兔的。
进来的时候赤苇京治和佐久早圣臣古森元也点头示意了一下,进来的这群选手之中只有他是一年级,和兄弟一人相仿,古森元也还很健谈地和他聊了起来。
球场上,夏目又一次跳发。
“喏,现在夏目发的球就是和小臣他学的,啧啧,看着就生出了一种‘要是被砸到就一定会死吧’的感觉。”
赤苇京治相当认同。
更加认同的是同为自由人的小见春树。
“这家伙……比合宿那会儿给我的感觉更强了。”
一方面,小见春树也接过佐久早圣臣的旋转球,虽然难接,但不是接不下,就是恶心了点。
重申,恶心了亿点。
另一方面嘛……他好歹平时是接木兔扣杀接得最多的人,别人怕这种“能把人打死的球”他可不怕。
小见春树看着被旋转的球路糊弄的令人难绷的新秋选手们,一张脸皱了起来。
……虽然不怕,但多多少少怪难受的。
在这点上,自由人们有共同语言。
*
音驹和新秋分别有一个能够为彼此争取更多分数的发球轮次,前者是夏目,后者是是北野。
当比分来到20:15时,轮到了新秋的发球得分轮次。
场边木兔光太郎像个猫头鹰一样脑袋探了又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半天,最后指着新秋发球区说:“那个人的脸色不太好啊。”
好白诶。
本身肤色就比其他选手们要苍白一些的北野奏太在经历了大幅度的剧烈运动后更是白的可以,甚至可以
说上一声惨白。
队友们都面露担忧地望着他,后者轻轻摇了摇脑袋,看上去除了特别白之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额外区别。
将球在地上拍击了两下,少年眸光灿亮,发出了自己这局的第一球。
黄蓝色打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接近直线的抛物线,夜久卫辅选定了方位,正准备起步接球,突然之间瞳孔一震。
在飞过球网的瞬间,排球下端擦过了球网。
位于前排的孤爪研磨下意识朝前一迈,双手交叠将球垫了起来。
“北野选手发出了一个擦网球!”
“孤爪选手接球一传!”
“机会球机会球!!”
排球飞过球网,弹回新秋球场,被自由人出口健太郎一传接下,副攻古谷望直接起跳扣球。
被对手得了分的音驹一传面色如常,眼睛则是像探测器一样透过伫立在面前的球网中的孔洞直勾勾看向了北野奏太。
黑发少年脸颊上淌过大滴汗水,不在意地随手拭去,一头短短的黑发被汗水浸透了,此刻正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有那么一瞬,孤爪研磨联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自己。
那个被过度针对导致后继无力的音驹脆皮一传。
就像照镜子一样,曾经他是不是也这样的狼狈?
隔着球网,深黄色的竖瞳深深映在了黑色圆瞳之中,连带着彼此同样没有半分表情的脸。
孤爪研磨用眼神问他。
——你还能发几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