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脱下风衣外套, 罩住被冻得有点发颤的简若沉,当机立断:“走!这么多货放在这里,这些人手里肯定有木仓, 不能冒险。”
简若沉被拥着往大厅走的时候, 回头看了一眼后厨走廊。
调酒师的影子被灯影拉长, 印在灰白的瓷砖上。他的手垂落着,握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人影从拐角处探出来的一瞬, 简若沉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一把锃光瓦亮的霰弹木仓。
两人在调酒师的目光抬起之前, 重新步入大厅。
舞厅里的狂欢已经接近尾声, 堵住楼梯的人群逐渐散开。
两人趁着这个机会矮身上楼。
二人踩到二楼地板时。
陆堑终于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环视一圈, 没在一楼找到简若沉, 只垂眸思索一秒,立刻调转方向快步往后厨走去。
简若沉站在楼上看着陆堑的背影, 心脏突突跳得厉害。
还好……还好刚刚没有贪,还好没有投机取巧。
但凡犹豫一秒, 他们现在或许就要进退两难,命丧黄泉了。
陆堑真不愧是犯法的老手, 聪明和敏锐都没用在好事上。
简若沉轻轻闭上眼, 手指微微发着颤。到陆堑的中转站探查, 竟然比在轮渡大劫案上拆炸弹还要刺|激!
关应钧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走吧,去包厢。”
“那个调酒师给我们开得多少号?”简若沉摸了摸身上风衣的兜。
这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里面叮铃哐啷装着一堆东西。
他摸到了火柴盒、摸到了香烟盒, 摸到了手帕和便携物证袋,还有一本半个巴掌大小的工作簿,就是没找到房卡在哪儿。
简若沉又开始掏另外一边,摸出来一个扁平弧形的小酒壶……
关应钧沉默地掀开左半边衣领, 从左侧内兜里拿出了房卡,“在这。”
简若沉:……
还有内兜?
他说不出话,直勾勾看着关应钧。
这衣服好像90年代卖唱片和小光碟的货郎穿的。
这些人熟练掌握衣内乾坤,看到潜在顾客就会走上前,拎住衣襟利落一敞,殷切推销:买片儿吗?
那大衣里哗啦啦挂着四列光碟,活像移动百宝箱。
关应钧避开简若沉的视线,垂眸看房卡上的编号,“2123,在西面。”
大衣的百宝兜极大地缓解了命悬一线的紧张感。
两人并肩走向2123,路过洗手间时进去看了一眼。
二楼不高,洗手间的窗边有根钢制水管,直通地面,能看见一楼的白炽灯。
“白炽灯?”简若沉疑惑。
他趴在窗台上,半边身体探出去,竖起耳朵听了听。
楼下舞厅的音乐隐隐约约从窗口飘上来。
舞厅和卡座都是霓虹灯,没有白灯。
一楼唯一有白炽灯的地方是后厨。
这个洗手间竟然就在后厨的正上方!
关应钧拉开厕所隔间的门,查看里面的水箱。
都正常,没藏什么东西。
也是,大货那样光明正大地放在后厨,说明陆堑极有自信。
这样猖獗的犯罪分子,怎么会在水箱之类的地方藏货?
关应钧转身走出隔间,对上简若沉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你在盘算什么?”
简若沉摆手,“没有。”
关应钧没怎么信,弯腰把手上的灰冲干净,“我们光看自己的包厢没什么用,得去别人的包厢看,一般来说,中转站上面的包间里都会有现场吸的。”
“哦。”简若沉把水龙头重新打开,伸手接了一点水掸在脸上,又用沾水的手指顺顺头发。
洗手间的灯颜色暧|昧昏黄,暗橙的光落在简若沉的面颊上,显得人汗津津的。
关应钧表情古怪,“你干什么?”
简若沉小手比出ok,“我装醉,帮你撞开其他包厢的门,你记得来捞我。”
他伸手摸了摸风衣右边的兜,拿出之前摸到的小酒壶,“我能喝吗?”
关应钧呼吸微滞,委婉拒绝道:“我喝过。”
理智鼓噪着,叫嚣着越界。
可内里却有一道声音在说:任务需要,给他喝一口又怎么了?
简若沉晃了晃那酒壶,还剩两口的样子,“我喝酒上脸,不醉也像醉了,要装的话最好还是喝点儿。任务需要啊,关sir,大不了我以后给你买个新的。”
少年说话的语速很快,刻意节省着时间。
吐息时清新的柚子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唇瓣开合之间,小巧的唇珠微颤,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关应钧别开视线,觉得酒吧这地方实在邪门,让人神经躁动。
他挥手道:“喝吧,不用买新的。这是应急用的,度数高,喝一口就行。”
简若沉立刻拧开螺纹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杜松子的气味顺着绵柔的酒液落入胃袋,让人像是置身于碧绿的松林,随后,柑橘的芬芳冲上鼻腔,强烈的香味格外提神醒脑。
他“哈”出一口气,将瓶盖拧好,放回口袋,把外套脱下来还给关应钧,再抬头时脸已经红了,“这多少度的?”
关应钧道:“55%的杜松子酒,我带着是为了应急点火和消毒。”
实在憋不住想泻火的时候也会喝点。
酒精可以抑制大脑对性-冲-动的传导,很有用。
关应钧将手插|进兜里,摩挲着金属的酒瓶瓶身,想到粉红的唇齿抿着瓶口的样子。
明明只是喝了同一个瓶子罢了……
他却觉得那两片唇瓣的存在感那样强烈。
简若沉觉得脸烧得慌,却极度清醒。
他又接了点水,拍在脸上,心一横,把毛衣脱掉拎着,露出里面的丝质打底衬衫。快步往洗手间门外走去。
他在几个不够喧闹的包间门口停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最闹腾的。伸手搭在门把上一拧,脚下一错,跌跌撞撞冲了进去,直接撞到茶几边上。
坐在沙发上的人发火:“1892现在的安保怎么回——”
他声音戛然而止,盯着跌坐在茶几边的人。
太好看了,不是人能长出来的脸。
他甚至以为自己吸出了幻觉。
这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次的幻觉格外漂亮罢了。
简若沉眼神瞥过茶几上密密麻麻的插着管子的矿泉水瓶,胃里一阵翻腾。
这东西警校里有图,是最早的简易吸du装置。
这么多!
那人见他盯着瓶子看,立刻会错了意,诱哄道:“小美人,跟哥哥混,想玩多少都有。过来?”
简若沉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激怒了面前的男人,他刚刚吸过,正是最兴奋的时候。
他站起身想去抓人,伸手却够了个空。
关应钧一只手揽着简若沉,脸藏在口罩帽子里,语调阴鸷,“不好意思,我家的走错了房间。”
男人讥刺道:“你家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关应钧转身,衣摆一动,恰到好处露出配木仓,“你是谁?”
男人立刻不说话了,死死盯着关应钧。
他不堪一击的尊严不许他在这个时候低头,但就算是现在的香江,也不是人人都能持木仓的。
关应钧搂着简若沉出了门,继续往2123走。
简若沉伸手,用力掐了一把脖颈处的软肉,甩了甩发昏的脑袋,“报警,他吸du。”
关应钧:……
虽然有点醉了,但法律意识是一点没忘。
不过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陆堑性格谨慎,今天过后必定会换中转站,不再将1892视为最重要的交易地点。
趁他们还没有将货品全部转移的时候叫来cib。
cib就算不能截断这批货,也能抓一批吸du的回去。
绝不会空手而归。
关应钧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中半年没打过的电话,拨出去,“计督察,是我……”
简若沉侧过去,竖着耳朵偷听。
关应钧垂眸看了一眼,由着他了,“嗯……还不错。我们这边也在跟陆堑,现在查到西九龙酒吧一条街这边的1892酒吧,这里是陆堑贩|毒的中转站,香江西九龙的毒|品基本都从这里走。”
“陆堑手下的马仔买完,再层层加码分销。今晚过后陆堑恐怕要换地方了,你带人来查,要快,半小时之内。”
“嗯……”关应钧笑了一下,“事成之后业绩分点过来就行。”
电话那边的人笑着骂了一句。
关应钧没理,挂断电话后动作利落地刷卡开门。
电子门锁发出“滋”一声解锁。
简若沉抬眼,还未扫视完内部陈设,就和坐在座位中央的男人对上视线。
是陆堑。
他不是去后厨了吗?
怎么会先一步等在这里?
简若沉心思电转,抬手勾住关应钧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上面,嫌弃地啧道:“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
陆堑双手交握搁置于腿根,左腿微微抬起,膝窝搭在右腿的膝盖上。
跷着二郎腿的姿势,让他露出一截包裹在黑色皮鞋丝|袜里的脚踝。
简若沉在心里呵了一声。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陆堑和江含煜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充满了心机!心机男!
“看我做什么?”简若沉几乎要把头塞进关应钧的肩窝。
陆堑不笑了,觉得这一幕格外碍眼。
他不信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个人独自喜欢了他年多,那种黏腻的爱火燃烧了简若沉整个青春期,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
或许是欲擒故纵。
陆堑烦躁地蹙起眉,“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视线划过简若沉通红的脸,被汗水浸透的面颊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莹润极了。
头发潮湿着,一缕缕聚在一起,脖子上有个红肿的印子。
毛衣也被那个男人挎在臂弯里,那衬衫被解开几颗扣子。
两人像是刚刚才酣畅淋漓地大战过一场。
陆堑紧咬着后槽牙,讥讽道:“你不是不当别人的床|伴吗?”
简若沉觉得陆堑有点莫名其妙。
他张口就来,“我只是不想和cheap man纠缠,你不会以为谁都一样吧?”
关应钧垂头看他,瞳孔震颤,脑袋上的渔夫帽都歪了点。
简若沉胆子真的大,敢指着毒头的鼻子骂贱男人的……做警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份肆意妄为,才让陆堑没有怀疑他的意图。
这应该是简若沉拿捏好的分寸。
陆堑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压下火气。
他不能在同行面前落了下城,扬起一个笑,“兄弟,西九龙是我的地盘,抢生意,不好吧?”
关应钧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帽檐下扫过来,陆堑浑身一凛。
这双眼睛有点熟悉,但眼型没什么辨识度,又没有五官,叫人难以分辨真身。
是大屿山那边的刘家?
不,刘家好像已经金盆洗手了。
到底是谁?
陆堑点了根烟,将滤嘴咬在嘴里,“兄弟,我们谈生意也要有点诚意是不是?咱们不能总遮着脸。”
关应钧漫步走到陆堑侧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是个单人沙发,他叉开腿,简若沉立刻意会了,侧身坐过去。
陆堑脸都扭曲一瞬。
这算什么?
在他面前就是贞洁烈子,在这个男人面前就乖乖巧巧小意温柔了,软得找不到骨头,哪里有以前那木头的样子。
如果以前的简若沉是这样……
陆堑不自禁将现在的简若沉和江含煜对比起来。
这两个人总是被放在天平上。
以往赢的总是江含煜。
但这一次陆堑惊讶地发现,被精心养着的简若沉在公共场合落落大方,私下里却会给足男人面子,竟然找不出缺点来了。
除了长得有点高。
可这也是相对的,简若沉一米七几的身高,窝在那黑衣男怀里的时候却显得很小。
陆堑想到了简若沉继承的遗产。
他不自禁算计,如果简若沉还喜欢他,天泉都娱|乐|城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捉襟见肘。
失策了,不该派司机去杀人。
但既然简若沉坐在这里,就说明司机没有得手,他或许还能像以前一样钓着简若沉。
不过……现在必须先确认黑衣男的身份。
跟他一样都是商人还好,就怕是条子。
陆堑站起身,走到单人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兄弟,你连脸都不敢漏?不会是条子吧?你怀里这个,最近和条子近得密不可分啊。”
简若沉现在就和关应钧贴得密不可分,他刚要说话,嘴巴就被人捂住,上半身和头都被揽进关应钧怀里。
他懵了一瞬,就感觉面颊下的胸膛震颤。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我派去警局的卧底?”关应钧嗤道,“怎么?西九龙最大的枭雄,不会警局无人吧?”
简若沉:……
要论做卧底,还得是关sir啊。
陆堑要是说有,那他们回去之后就可以开始排查了。
陆堑沉默半晌,“你诈我?”
关应钧笑道:“交流交流。陆老板别这么拘谨,我只是听说这个小东西脚踏十八条船,所以来查查流言,顺便玩一玩,没有别的意思。”
简若沉看了眼腕表,距离他们报警已经过了快15分钟。
cib就要来了。
他心脏跳得有些快,想到了在后厨正上方的洗手间。
如果能拿到饭盒……
简若沉直起身,伸手擦了一下脖颈上热出来的汗,对着关应钧笑道:“我想去洗手间。”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真心又好看,可能是因为学过微表情,所以笑的时候会格外注意眼睛和脸部肌肉的统一,眼睛微微弯起来,笑肌也提起。
又浅又甜。
关应钧伸出手,极自然地帮他顺了顺湿漉漉的头发,“去吧。别跑远。”
陆堑后槽牙咬得死紧。
他脑袋里一会儿是一年前,清隽的简若沉被他远远甩开的模样。
一会儿又是简若沉此时窝在别人怀里,软和又甜腻的样子。
简若沉起身,走之前还对着陆堑瞪过去一眼。
包厢的门在身后缓缓虚掩上。
锁扣声一响,简若沉立刻快速跑到一楼,把挂在存取处的羽绒服拿出来披着,然后又回到二楼。
他之前来看的时候算过了,这个窗户在后厨大门的正后方,和后厨的门背道而驰。
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他将羽绒服挂在洗手间隔间的挂钩,穿着衬衫,一只脚搭在窗沿上,看着下面的水泥地吸了一口气。
二楼而已。
以前他们训练的时候五楼都练过的,没什么问题。
简若沉微微侧身,踩在了固定在外墙的水管上往下爬。
这一个月被罗彬文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肉,足以支撑他从二楼爬到一楼。
冷风打在脊背,酒精令人极度兴奋又极度冷静。
简若沉喘着气,脚有些发软地踩在了一楼地面。
关sir说得对,确实该认真锻炼了。
他一边想,一面侧身藏在阴影里,视线看向窗内。
铝制的饭盒少了很多,大半都被转移了。最后一摞还有30个左右,零星散落在架高的木板上。
后厨里暂时没人。
简若沉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手腕一撑翻进去,脚才落地,就听到后厨门外传来的声音。
“怎么回事?”
“黑警来了消息,说cib正在往这里来!”
简若沉一凛。
黑警,一般指毒贩在警局内部安插的人。
陆堑竟然真的在警局里安排了卧底!
他拿起一个饭盒,揣进裤腰,用皮带固定好。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人鼻尖冒汗,调酒师和马仔进门的前一秒,简若沉翻窗出了后厨,轻轻关上窗。
肚子前面贴着一个冰凉的盒子不好受,爬水管上去比爬水管下来更难。
简若沉刚扒上水管,就听到后厨里传来一声:
“咦?谁开的窗?我们刚刚出去的时候开着窗吗?”
“就这么一条小缝,你想太多吧?谁会想到我们陆老板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摆这么多货啊?”
简若沉咽了咽口水,扒拉着水管网上爬。
水管已经有点老化,爬的时候只能轻轻地,否则会闹出动静。
爬到中段时,他听到窗户被移开的声音。
简若沉几乎完全不敢动了,脑子里甚至能模拟出调酒师探头出窗,发现他后,用霰|弹木仓一喷子将他打下去的样子。
还有一米……
简若沉喘了口气,听到下面的人说:“老大,外头没人。”
“老八不是怕热吗?说不定是他偷偷开了条缝通风。”
“别管了,条子要来了,快点搬最后一点!”
窗户滑轮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接着是窗棂撞到窗框的声音。
窗户关上了。
简若沉猛然松了口气,竭尽全力向上一蹿,扒住了二楼洗手间的窗沿。
他探头看了看,确定洗手间没人后才翻进去,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
刺|激。
肺都要喘出去了。
就是这上厕所的时间有点长,一会儿得想个办法糊弄陆堑。
简若沉走到挂衣服的隔间,取下羽绒服套在身上,一丝不苟地拉好拉链。
蓬松松的羽绒服臌胀地罩在身上,立刻把凸起的小腹遮住了。
好在饭盒扁平,不是很大,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带。
简若沉站在洗手池前面,将手上脸上蹭到的灰洗干净。
陆堑这人疑心病比关应钧还重,必须找一个顺着陆堑心意的理由才能搪塞他。
不论怎么说,陆堑的脑子和心一样脏,估计觉得他和关sir弄过了。
简若沉收拾干净自己,确认没有一丁点破绽才动身回2123.
距离他们报警已经过去28分钟。
再过一小会儿,缉毒警察就要到场。
他推开2123的门,步履有点蹒跚地往里走。
陆堑眯起眼,狐疑道:“你去干什么了?怎么穿了羽绒服?”
简若沉:“洗手间那么冷。”
陆堑思绪一滞。
也是,那步履蹒跚怎么说?
蹲久了腿酸?就算是解大手也不至于去将近一刻钟吧?
他盘问:“你做亏心事了?”
简若沉裹紧自己的羽绒服,用肚子顶着饭盒,嘟囔:“没你干过的亏心事多。”
他感觉饭盒要掉了,于是伸手捧了一下。
陆堑:……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做了亏心事的人会这么嚣张?
“你捂肚子做什么?”
简若沉:……
我窝藏了你的犯罪证据。
他心思电转,小心翼翼把脸埋到关应钧颈窝,然后道:“弄太里面了,难受。”
关应钧:……
幸亏是有帽子和口罩,不然他此时此刻震撼的神情,必定会暴露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关系。
陆堑冷着脸站起来。问不下去了,情不自禁想要东想西想。
面对这个周旋了十几分钟仍然没摘下口罩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彻底输了。
现在又不可能去掀男人的帽子,如果真是同行,这样做就是得罪人。
以前他能得罪,但现在他的财路被断了两条。
轮渡大劫案被查,暂时不能再做。
江鸣山入狱,江家那边也暂时捞不出油水。
江含煜虽然拿到了继承权,但是江鸣山的判决还没下来,他拿不到所有财产。
现在只能靠贩|毒。
陆堑还想说点什么。
但警笛声响彻夜空。
陆堑掐了一下指节,心脏猛跳。
关应钧投出一抹戏谑的视线,“陆老板安保一般啊,把条子招来了?”
陆堑笑了声,“管好你自己。”
他转身往外走,将关应钧和简若沉抛在身后。
陆堑一走,简若沉立刻掐着关应钧的手臂长舒一口气,“快跑!”
他站起身,抱着肚子里摇摇欲坠的饭盒,“快出门上车,上车后跟你说。陆堑迟早会反应过来报警是我们做的,否则不能解释我们一来,家就被抄了。”
“嗯。”关应钧带着简若沉从酒吧后门冲出去,掠过一条街,直奔停车场。
简若沉被他扛在肩膀上,感觉自己身上的零件都在叮铃哐啷,铛铛作响:“我可可可以自己跑。”
“你太慢。”关应钧眨眼之间跑到吉普面前,把简若沉丢进副驾驶,上门开车一气呵成。
他将车钥匙插|进孔,刚要打火,一束强光就照过来。
简若沉立刻矮身弯腰,藏在座位和仪表台中间。
关应钧也让上半身滑落,任由强光从车内扫过去。
紧接着,货车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响起,一辆红色货车风驰电掣地开上了马路。
简若沉看了一眼那辆车,车上集装箱后面的铁门敞开着,门上攀着两个拿木仓的马仔,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随时准备开木仓。
等货车走远,两人才从外部的视野盲区里钻出来。
关应钧点火开车,有些沉默。
铝制饭盒里的货被全数转移,下次碰到这种机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陆堑太警觉。
一般人绝不会碰到一点疑点就立刻转移。
他太果断了。
关应钧后仰躺在座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额角发疼。
每一次碰到这种事,都让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些扎根在香江的毒瘤,害死的警察数以百计。
“咚咚。”
窗户被敲了两下。
关应钧几乎立刻拿起配木仓,条件反射上膛,指着敲窗的人,另一只手把简若沉支棱起来的脑袋按下去护住,“谁?”
窗外的警察被吓了一跳,“我啊……”
关应钧呼出一口气,“计督察。”
简若沉的肚子都被还没拿出来的饭盒膈痛了。
他直起身,抱着肚子吸气。
计督察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白发混血少年,“简若沉是吧?久仰大名啊小财神。”
简若沉:?
他的名字都传到cib了?
计督察看起来大约30出头,脸色蜡黄,一看就经常熬夜。
他穿着一件黑色带帽子的冲锋衣,戴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还挺斯文败类。
简若沉问好:“计sir晚上好。”
关应钧看了他一眼,对外面道:“计白楼,上来说。”
计白楼打开后座的门,坐在简若沉身后,笑道:“我现在连你的副驾驶都坐不上了?”
关应钧道:“这是陈近才的副驾驶。”
“我一看这车,就知道是你又抢了陈近才。”
计白楼叹了口气,“让陆堑那群马仔带着货跑了,这回只能抓到点吸的,和以贩养吸的。”
简若沉从后视镜瞄过去一眼,
计白楼笑起来,“看什么啊,我好看吗?”
计白楼、陈进才和关应钧是种完全不同的男人。
计白楼斯文,陈近才张扬,而关应钧处事带着处变不惊的冷漠。
能被关应钧直呼大名还请上车的人,大概率跟他关系不错。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竟然是好朋友。
简若沉掂量了一下个人的关系,很给面子地夸,“好看。”
计白楼笑起来,说了和陈近才一样的话,“你真有意思。”
简若沉:“你在cib什么职位啊?保密性高吗?”
计白楼惊叹地看着他:“你对我这么直白?哪里有这么直白的打探?”
“因为直白地问叫聊天,隐晦的打探,叫刺探敌情。”
简若沉笑道:“关sir疑心病可重了,我猜你们刑事情报科出来的都这样,所以直接聊比较好,省事。”
计白楼看向关应钧,“陈近才跟我说你运气好,我还觉得他在说大话,现在我信了。”
他调侃完朋友,又对着简若沉不紧不慢道:“我和你关sir以前在cib的保密等级差不多。”
简若沉点了点头,他拉住拉链,把衣服解开。
计白楼震惊,“你干什么?我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镜片后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你?”
关应钧震惊地呛咳一声,“你怎么弄来的?”
饭盒!
天,简若沉竟然在那样严密的防备之下弄了一个饭盒出来!
计白楼听到关应钧的质问,更加震撼,“你不知道??”
关应钧:“我跟你一起知道的。”
他看向简若沉,“所以你抱着肚子,说……”
“我当时差点就露馅了。”简若沉呼出一口气,“还好脑子转得快。”
关应钧耳根发烫。
简若沉把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粉砖。
计白楼凑上前看了一下,“是整条猪肉,恰好一千克。”
他垂眸看着简若沉的发顶,再次说了和陈近才一样的话,“关应钧,我真眼馋啊。”
关应钧握着方向盘的手用了点力。
“还有。”简若沉看向计白楼,“我去偷……额,拿emmm。”
怎么说都有点不遵纪守法。
关应钧给他改词,“变。”
简若沉:“……我去变这个的时候,听里面的人说,他们安插在cib的黑警告诉他们cib出警了。”
计白楼的眼神一下子冷下去,“你是说……我这里有卧底?”
简若沉摸了摸鼻子,“嗯。”
人还想说点什么,不远处传来跑车低沉的发动机声。
简若沉不管七二十一,将羽绒服团成团,包住饭盒后扔向后座,然后没趴稳似的跌到副驾驶和驾驶座中间的空隙里。
他痛呼了一声。
关应钧一手拽住他,另一只手解开车门锁,“计白楼,快走,不能让人看到你跟我在一个地方。”
计白楼看着团成团的羽绒服,到底还是没拿。
这是关应钧拿到的东西,没说给他,他不能拿。
跑车的隆隆声停在吉普车前面,车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关应钧神色一凛。
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单手戴好帽子,又扶起简若沉,把痛得泪眼汪汪的人端到自己腿上,“好了,没事,疼就哭。”
简若沉刚憋出来的眼泪差点被笑憋回去。
“咚咚。”
驾驶座的车门又被敲了两下。
关应钧烦躁地啧了一声,将车窗降下来一半,“干什么?没看见在办事?”
简若沉湿润的眼睛出现在车窗缝里,一颗泪珠坠在眼睫上。
陆堑呼吸有点炽热。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是不是你拿的?”
简若沉嘶着气:“什么我拿的?你在说什么?”
陆堑爆了句粗,“别装!是不是塞在羽绒服里拿走了!”
他后来想了想,越想越不对,简若沉的羽绒服,肚子那里鼓起一块。
看着很像塞了东西。
简若沉看向后座的羽绒服,感觉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
陆堑视线森冷阴沉,“我们少了一条猪肉。”
简若沉:“你要猪肉你去菜市场买!”
陆堑讥讽地笑起来,“你男人就是搞这个的,你不知道猪肉是什么情有可原,他会不知道猪肉是什么意思?”
他等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吉普车的后车锁上,抬手握住后座的车门,用蛮力拉开。
关应钧的手放到了腰间的配木仓上。
简若沉的眼泪也收住了。
陆堑看向后座上团在一起的羽绒服,一只手摸向后腰,握住木仓,玩味的眼神落在简若沉身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从那人身上下来,然后跟我说,到底有没有?”
他顿了顿,引诱似得,“以后跟着我,我给你活命的机会。”
关应钧揽着简若沉的手指收紧,另一只手抽出了木仓,拨开保险。,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