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
方书漫和席慎泽吃过早饭后就开始收拾屋子。
今晚家里来客人, 他俩一会儿打算出门去采购东西。
该买的东西方书漫都记在了备忘录里。
包括一次性纸杯,新的木质筷子,碗碟盘等, 除此之外, 方书漫还罗列了一堆今晚吃饭要用的各种食材。
要出门之前, 席慎泽先进了卧室去换衣服。
他今天戴了昨晚方书漫送给他的那块新表,而且还把戒指盒从方书漫那边的床头柜抽屉里拿了出来, 将那枚男戒戴到了无名指上。
席慎泽戴好戒指后, 并没有把戒指盒放回去,而是就让盒子在床头柜上保持打开的状态,随后, 他出去了。
方书漫进到卧室换衣服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戒指盒。
盒子里还少了一枚戒指。
她便也从戒指盒里取了属于她的那枚女戒,戴到了左手无名指上。
等方书漫穿戴好也化好妆来到客厅时,席慎泽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他没有玩手机打发时间,也没有开投影仪看点什么视频当消遣,就只是单纯地坐在沙发里, 等她。
“我好啦, 走吧。”方书漫浅笑着说。
席慎泽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落到了她的左手上,戴了那枚金戒指。
而后他又将视线挪到了她的右手上,空空如也。
席慎泽起身的同时淡声问她:“怎么没有戴钻戒?”
“啊?”方书漫缓缓眨了眨眼,“嗯……”
“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为什么来。
席慎泽没再说什么,径自回了卧室。
须臾,他折回客厅,手里拿着装着钻戒的戒指盒。
席慎泽将戒指盒打开, 从里面取出钻戒,然后执起方书漫的右手,把这枚钻戒套到了她的右手无名指上。
一整套动作格外行云流水。
“明知道平常没机会戴,还不趁能戴的时候多戴戴。”他的语气略显无奈。
方书漫被他的话给逗笑,听话地应:“我知道了。”
到了商场,席慎泽先带方书漫去吃了个午饭,然后俩人才开始按照方书漫在备忘录里罗列的物品一件一件采购。
在买碗筷时,方书漫微微蹙眉嘟哝:“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席慎泽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是他们给忘记的,他觉得方书漫备忘录里记的挺全的,好像也没少什么东西。
“还要逛好一会儿,慢慢想。”他温声说。
直到他们买完全部的东西,拎着购物袋来到商场负一层的车库,都已经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打开车门要上车回家了,方书漫忽而停在了副驾驶车门前。
她手扶着半开的车门,问已经坐进驾驶位的席慎泽:“家里的椅子够吗?”
席慎泽难得一愣。
方书漫又问他:“除了和餐桌配套的那四把椅子,还有没有其他的椅子凳子?”
“没了。”他说着,人已经下了车,“我去买,你上车等着吧。”
方书漫却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回到商场后,直奔目标区而去。
卖餐桌餐椅的地方椅子和凳子的种类繁多,方书漫和席慎泽不约而同地看上了可叠放的软包圆凳。
毕竟只有偶尔在家里招待亲朋好友时才会用得上,买这种可叠放的凳子放在家里备用,会很节约空间。
买好凳子回车库的路上,方书漫突然笑了起来。
席慎泽也不由得低笑。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完全能get笑点。
席慎泽说:“多亏你想起来了。”
方书漫嘴角轻翘道:“我就觉得好像落下了点什么,只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是家里的椅子不够。”
回到家后,方书漫和席慎泽就开始请提前准备食材,该解冻的解冻,该腌制的腌制,该洗净切好备用的就提前弄好。
因为今晚人多,他俩打算到时候火锅配炒菜,再加一个汤,主打一个种类多且管饱。
为了晚饭,方书漫和席慎泽光备菜就备了两个小时,备好菜后方书漫就开始用陶瓷砂锅熬玉米猪骨汤。
一个汤需要熬两个小时,所以她得在客人来之前就提前熬上,这样这锅汤才能赶得上晚饭时间被大家享用。
晚上六点钟,受邀而来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
先到的是魏路生、丁开昭和陈鑫月。
是席慎泽给他们开的门。
他客气礼貌地跟他们寒暄过后就拐到厨房门口,对方书漫说:“书书,你师父他们来了。”
方书漫立刻从厨房走出来,在看到他们后就笑了起来。
“师父师兄你们坐啊,”她说完,扭脸问陈鑫月:“师兄开车带你和师父来过的?”
“啊,”陈鑫月眉眼弯弯地应,随后就指着她和丁开昭放在沙发侧面的盒子,告诉方书漫:“我和师兄送给你跟你老公的新婚礼物,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方书漫被陈鑫月的话闹了个脸红,她轻声嗔笑:“好好好,心意收到啦。”
席慎泽虽然一直没说话,但是已经默默给他们三位倒上了茶水。
“来,师父。”席慎泽随着方书漫叫,把一杯茶放到了魏路生面前。
魏路生对他笑道:“别忙活了,都不是外人。”
席慎泽也笑,“嗯”着应了声,又将另一杯递给了丁开昭,“师兄。”
丁开昭连忙接过一次性纸杯,对席慎泽道了句谢。
等席慎泽把最后一杯茶水拿给陈鑫月的时候,方书漫这才想起来给席慎泽介绍人。
“差点忘了,”她对席慎泽说:“我师父和鑫月你之前都见过了,这位是我师兄,丁开昭。”
席慎泽无奈又好笑地低声回她:“我又不傻。”
自然知道这位是她师兄。
“你陪陪师父他们。我去厨房看着点火。”席慎泽对方书漫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不多时,门铃又一次响起来。
方书漫过去开门,来的是席慎泽的老师和师兄。
虽然方书漫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赵玉明,但她曾多次听席慎泽提起过这位老师。
在他们还没分手走散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他有一位特别好的老师叫赵玉明了。
方书漫笑眼弯弯地欢迎他们:“老师好,秦师兄好。”
赵玉明终于见到了让他最得意的学生心心念念的女孩子,看起来很恬静温柔。
只是让赵玉明意外的是,看上去这么文文弱弱的女孩子竟然在做入殓师。
他对方书漫笑笑,温声道:“你好。”
秦之觉更加平易近人,他笑着递上礼物:“弟妹好,祝你和老席新婚快乐。”
方书漫伸手接过来,回他:“谢谢秦师兄。”
“快进来,去客厅坐吧。”方书漫说。
“老席呢?”秦之觉在往客厅走的时候随口问方书漫。
方书漫浅笑说:“在厨房。”
正巧席慎泽闻声走了出来,秦之觉一见到他就乐了,调侃:“今天是席大厨吗?做了什么好吃的?”
席慎泽回他:“火锅,管饱。”
秦之觉笑起来,揶揄道:“火锅展现不出你的厨艺水平,该烧几个菜让我们尝尝。”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席慎泽刚回完秦之觉,方书漫就告诉秦之觉:“有菜的秦师兄,我俩准备了炒菜。”
秦之觉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这小两口还真准备烧菜,他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说着玩,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锅就足够了,别弄那么麻烦。”
“说晚了,”席慎泽说:“已经都弄好了。”
“人差不多齐了,就剩楚楚还没到,”方书漫同席慎泽商量,“先把鸳鸯锅端过来弄好汤底烧着,菜什么的也拿过来,这样等楚楚来了就可以直接吃了。”
“好。”席慎泽应下,就去厨房端锅了。
秦之觉也去帮忙端已经炒好的菜,陈鑫月和丁开昭见状,也进了厨房要帮忙拿东西。
厨房本来就空间有限,这下直接人挤人。
正在拿碗筷的方书漫好笑地说:“哎呀,不用这么多人的,我俩弄就够了。”
陈鑫月从方书漫的手中接过碗筷,回道:“那我先出去了。”
丁开昭和秦之觉也端着菜离开了厨房。
方书漫掀开已经熬好的汤,询问席慎泽:“这汤直接在这边盛?端过去的话挺占地儿。”
“嗯。”席慎泽应完又说:“先别盛吧,先吃火锅和菜,吃的差不多了再盛,不然一人多一个汤碗也没地方放。”
他俩在厨房商量汤怎么办的时候,楚悦云来了。
陈鑫月给楚悦云开的门。
“你终于来啦!”陈鑫月笑着说:“就差你了。”
楚悦云把给方书漫和席慎泽带的新婚礼物放下,来到餐桌旁跟大家打招呼,顺便认识了一下赵玉明和秦之觉。
等方书漫和席慎泽从厨房出来时,大家都已经熟络起来了。
席慎泽问魏路生和赵玉明:“喝点什么?家里有两瓶白的,要喝点吗?”
赵玉明说:“喝点,我跟老魏也很久没见了,这次也是托你俩这小的结婚的福,把我们老哥俩又凑到了一起。”
魏路生嘿嘿笑,“得两年没见了吧。”
赵玉明点头:“有两年了。”
席慎泽去拿酒,方书漫也起身去拿酒杯。
只是,她并不太清楚酒杯放在哪儿,在厨房找了一会儿都没找到,于是便喊席慎泽:“慎……”
话一说出口,方书漫就顿了下,而后才语气听起来还算自然地叫席慎泽:“慎泽,酒杯你放哪儿啦?”
她刚刚差点就叫了他“慎哥”。
席慎泽听到她唤他“慎泽”,心弦蓦地被拨动。
他克制着情绪,努力让声线平稳,听起来和平常说话无异:“在上面从左数的第三个柜子里。”
虽然告诉了她位置,但席慎泽在把两瓶白酒放到桌上后就快步进了厨房。
方书漫已经开了她头顶上方的柜门,正在踮脚伸手去够柜子里的酒杯。
只是酒杯没有靠边放,她踮了脚也够不到。
就在这时,席慎泽来到了她身后。
男人抬起手,轻而易举地就把酒杯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而几乎被他圈在怀里的方书漫,十分窘迫地将脚跟落回了地上。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后背和他的胸膛也轻贴在了一起。
厨房的门没有关,餐桌又刚好正对着这边,所以这一切都被座位恰巧正对着厨房门口的陈鑫月和楚悦云尽收眼底。
陈鑫月甚至立刻就掏出了手机,同时小声提醒坐在她对面的丁开昭往旁边动一动,别当她镜头。
旋即,陈鑫月就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楚悦云偏身凑近,和陈鑫月一起看照片。
至于几位男士,在陈鑫月拍照片的时候他们就纷纷把视线投向了厨房。
席慎泽正在笑方书漫:“小不点。”
再一次被他打趣个头矮的方书漫鼓鼓嘴巴,轻轻哼了声。
之后他到洗菜池前清洗酒杯,方书漫就撕了一张厨房用纸,在他把酒杯洗好后用纸将杯子擦干。
等两个人从厨房出来后,陈鑫月问方书漫:“漫漫你家有啤酒吗?”
“有的,”已经拿起橙汁的方书漫微微诧异地问她:“你要喝啤酒吗?”
陈鑫月笑道:“为什么不喝?今天可是来庆祝你和你老公领证结婚的呀,要喝要喝。”
楚悦云也莞尔说:“我也喝。”
陈鑫月和楚悦云的酒量都还不错,这点方书漫是知道的。
只是平常碍于工作,她们不常喝而已。
她去厨房给她们拿啤酒的时候又忽而探头出来,问:“你们喝冰镇的还是常温的?”
陈鑫月回她:“冰镇的!”
“好。”方书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四瓶啤酒出来,然后又往冰箱里重新放了几瓶啤酒冰上。
方书漫本来没想喝酒的,毕竟她的酒量真的……很差。
但是陈鑫月已经给她倒上了,方书漫也就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一会儿只要她少喝点就行了。
就算醉了也没事,反正是在自己家里。
“咱们一起走一个?”秦之觉率先提议,他看向席慎泽和方书漫,笑道:“为我师弟和弟妹碰一个吧,麻烦你们今天准备这么多招待我们大家,又是火锅又是烧菜的。恭喜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他说话间大家就都端起了酒杯,而后,八个人一起碰杯,干了今晚的第一杯酒。
当然,方书漫只意思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秦之觉从吃饭前就注意到了席慎泽手腕上的手表变了。
这会儿他终于找到机会,问席慎泽:“换新手表了啊你。”
席慎泽抬了下左手腕,语气淡淡的,却像极了在炫耀:“嗯,书书送的。”
秦之觉啧啧摇头。
他就知道!
怪他多嘴问这一句。
陈鑫月注意到了席慎泽手上的戒指,便去看方书漫的手,然后就发现方书漫左手无名指戴的戒指和席慎泽手上的那枚是同款,但是方书漫右手无名指上还有一枚闪闪发亮的钻戒!
她执起方书漫的右手来,低下头细细地打量着这枚钻戒,忍不住惊叹:“好闪的钻戒。”
楚悦云笑她:“这么闪你不也现在才注意到。”
陈鑫月疑问着“啊”了声,偏过头问楚悦云:“你早就注意到了?”
楚悦云浅笑,“我在看到漫漫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啊。”
陈鑫月嘟了嘟嘴,为自己找补:“我一直就不是个对首饰敏感的人嘛。”
“不过,”她眉眼弯弯地羡慕道:“漫漫戴的这枚钻戒真的很好看耶!”
楚悦云很赞同地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陈鑫月打趣般夸赞席慎泽:“选戒指的人很有眼光。”
楚悦云跟着说:“娶漫漫的人也很有眼光。”
席慎泽听闻笑了,对他俩说:“谢谢夸奖。”
随即又语气认真道:“能跟书书结婚是我的荣幸。”
是他幸运,在失去她七年后,又重新得到了她。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而坐在他身侧的方书漫,在听到席慎泽说的这句话后,偏过头望向了他。
餐桌上每一个注意到了方书漫望向席慎泽的人都看得分明,她的眼睛里有藏都藏不住的爱意。
对席慎泽的爱意。
席慎泽知道方书漫喜欢吃牛肉和牛肉丸,每回都往她碗里放牛肉卷和牛肉丸。
也因为有不吃羊肉的人,比如方书漫、丁开昭、陈鑫月,以及赵玉明都不沾羊肉,所以羊肉只放在麻辣的汤底里,剩下的菌菇汤底留给不吃羊肉的几个人吃。
过了会儿,方书漫见席慎泽都没夹过羊肉,不禁问他:“你不吃羊肉吗?那里面还有羊肉卷……”
席慎泽还没回答方书漫,秦之觉就很惊讶地告诉她:“弟妹你不知道吗?老席不吃羊肉的啊。”
“啊?”方书漫蓦地怔愣住。
她扭脸看向席慎泽,还没把话问出口,席慎泽就率先低声道:“别听师兄瞎讲。”
他说着,筷子就从麻辣汤底里夹了一块羊肉卷放到了自己的蘸料碗中。
席慎泽吃的是油碟,裹上了香油的羊肉入口还是有些膻味。
但他面不改色地吞咽了下去。
这下轮到秦之觉惊了。
“你能吃羊肉啊?”秦之觉哭笑不得地说:“那你之前都不吃,搞得我还以为你吃不来羊肉的味道。”
席慎泽之前确实是吃的,而且爱吃。
但是现在也确实吃不来羊肉了,在长年累月地戒掉某一种食物后,时隔多年再一次品尝,早已经没办法再接受这个自己曾经爱的味道。
从小看着席慎泽长大的赵玉明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看了看席慎泽,又瞅了瞅正讷讷盯着席慎泽的方书漫。
赵玉明在心里叹了口气,又笑笑,随后和瞧出什么来的魏路生碰了碰杯。
魏路生压低声音劝慰赵玉明:“让他们小年轻自己磨合去吧。”
赵玉明赞同地点点头,“不管不管,让他们自己解决。”
因为这个插曲,方书漫吃东西都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她夹住席慎泽往她碗里放的牛肉丸,一口下去,牛肉丸里的汁溅到了她的嘴角。
方书漫赶紧放下筷子,一只手虚挡住嘴巴。
她寻找纸巾的时候,丁开昭已经抽了纸巾出来。
就在丁开昭要把纸巾递给方书漫的前一秒,席慎泽直接捧过方书漫的脸,让她侧过头正对着他,他动作自然地用手指帮她擦了擦嘴角。
陈鑫月本想伸手从丁开昭手中拿走纸巾帮他解围的,但不等她有动作,席慎泽就已经接过了丁开昭手里的纸巾,并淡淡笑着道谢:“谢谢丁师兄。”
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旁边的陈鑫月和楚悦云感受到了修罗场。
还是丁开昭被席慎泽直接碾压的那种修罗场。
丁开昭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回了席慎泽一句:“客气了。”
他倒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过要做一些逾矩出格的举动去破坏方书漫的婚姻,只是感情这玩意儿太不受控了,刚刚看到她的需要纸巾,在他的大脑告诉他这不合适之前,他的身体本能就已经促使做出了动作。
这不是他的理智本意。
只是感情让他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傀儡。
席慎泽并不是刚刚才突然发现丁开昭对方书漫掺杂了师兄妹以外的感情。
早在丁开昭他们到了没多久,方书漫从厨房来到客厅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因为当时丁开昭总会看向正在和陈鑫月说话的方书漫。
那种眼神,绝不是师兄看师妹该有的眼神。
不管是丁开昭看方书漫的眼神,还是丁开昭要给方书漫递纸巾,席慎泽相信丁开昭都是无意识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吃醋,和宣示主权。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秦之觉似笑非笑地夹了菜吃。
他这个师弟,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事情一涉及到弟妹,就会变得很幼稚,当然,攻击力也会突然变得很强。
这会儿的席慎泽,完全不像实习生们嘴里那个清心寡欲只对法医工作有兴趣的冷面阎王。
看来,席慎泽所有狂热的情感,都倾注在方书漫身上了。
后来几个年轻人聊起职业上的事情来,除了对法医行业和殡葬行业很相似的行业忌讳深有同感,陈鑫月还讲了她和方书漫被投诉的经历。
“有次我们被一位往生者的老婆投诉偷了她老公手指上的戒指,其实不是我们拿的,”陈鑫月很无奈地苦笑,“我们怎么可能乱拿往生者身上的物件啊,往生者如果佩戴有首饰什么的,我们都会提醒家属摘掉的,如果家属不敢碰往生者,我们会当着他们的面将往生者身上的首饰取下来交给他们。”
秦之觉很好奇地问:“然后呢?”
他笑着猜测:“应该是被其他的家人提前拿走了吧?比如男方的父母或是什么人。”
陈鑫月睁大眼睛,“就是往生者的母亲拿走的!”
“结果害我和漫漫被投诉,调查了好一番我俩才洗清冤屈,刚开始他母亲根本不承认,说她怎么知道去哪儿了,还诬陷我们说肯定是被我们这些贪财的工作人员给偷了。”
“要不是婆婆跟儿媳妇真的合不来,互相有怨气憎恨对方,我都得怀疑这是她俩合起伙来想讹我和漫漫。”
秦之觉很无奈地笑笑,举杯说:“来,敬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陈鑫月惊讶地问:“你们也会被投诉吗?”
秦之觉说:“投诉也有,但可能不像你们那样频繁,不过我们会经常遇险。”
“遇险?”楚悦云微微不解地疑问。
秦之觉点点头,跟他们解释:“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我们以鉴定人的身份去法院的时候,鉴定的一方或者双方对鉴定结果不满意的话就会堵人,要求你篡改结果,法院门口、高铁站、机场,都有可能被他们堵,当然有的还会直接堵你家门口,故意闹事,严重的可能还直接会袭击你,我们被堵是很常见的事,被打伤也不是没发生过。”
秦之觉看了正认真听他说话的方书漫,“就像老席,去年十一月份有个案子开庭,结束后他刚……”
席慎泽没想到秦之觉会突然把话题绕到他身上来,他立即出声制止:“师兄。”
他的嗓音不大,但语调很冷清,似乎还带着些许威胁,大概是想让秦之觉别再往下说了。
此时已经半醉的方书漫明显想知道。
而且,就在秦之觉说席慎泽遇袭的那一刻,她瞬间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心。
陈鑫月也特好奇,催促秦之觉:“怎么了?不会一出法院就被人袭击了吧?”
秦之觉看向席慎泽,笑得很无辜,“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他们猜出来的。”
席慎泽:“……”
既然都猜出来了,秦之觉便添了点油又加了点醋,“头破血流的程度。”
本来就在心疼席慎泽的方书漫登时惊慌地睁大眼睛。
她扭脸望向他,眸底的担心和害怕几乎要溢出来。
席慎泽很无语地说秦之觉:“师兄你够了,别唬人了。”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又说:“根本没那么严重。”
这句话是看着方书漫的眼睛说的,但却是个谎言。
因为秦之觉讲的本就是事实。
当时他就是头破血流了,眼镜也碎了。
席慎泽只是不想让方书漫今后会时常为他担惊受怕。
他在哄她,在安慰她。
陈鑫月出声问:“既然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还要呆在这个行业啊?”
秦之觉笑着反问:“你们干这行肯定也受过不少歧视,也许还包括你们的家人,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干呢?”
“总要有人干的。”陈鑫月不假思索道。
晚饭期间始终没怎么说话的丁开昭也开了口:“干这行的,心里多少怀揣着点热爱,我干入殓师就是因为我想让两个世界的人都得到一丝安慰。”
“我和我师兄的想法差不多,我就是想守好人这一生最后一道尊严,想让每一位往生者都体体面面地离开。”陈鑫月说完,又把问题绕了回去,“那你们呢?”
她是在问秦之觉和席慎泽。
席慎泽嗓音低缓地说:“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是自然死亡,法医只是作为一个媒介,向生者传达非自然死亡的死者想说的话,给生者真相,还死者清白。”
秦之觉笑笑,说:“简而言之,就是——捍生者权,替死者言。”[标注1]
楚悦云听的心潮澎湃,她率先举杯,“敬你们,不管是入殓师还是法医,都是很酷很伟大的职业,去他妈的歧视!”
因为喝了不少,楚悦云这会儿也不再和清醒时一样温柔,变得极为豪爽起来。
陈鑫月也大声喊:“去他妈的歧视!”
醉呼呼的方书漫也跟着起哄:“去他妈的歧视!”
席慎泽很无奈地垂眸瞅着已经醉得差不多的方书漫:“……”
秦之觉和丁开昭也跟他们碰杯,几乎同时说了这句:“去他妈的歧视!”
席慎泽在将杯子碰上的时候没说话,方书漫不高兴地问他:“你怎么不说呀?”
席慎泽在方书漫直勾勾的目光下和其他几个人或调侃或揶揄的表情中淡淡地平铺直叙道:“去他妈的歧视。”
方书漫这才满意,欢呼:“干杯!”
“为我们的职业!”陈鑫月说。
秦之觉也附和:“为我们的热爱!”
赵玉明和魏路生一边喝着白酒一边看这群小年轻闹腾,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欣慰笑容。
这晚散场时,赵玉明和魏路生在临走前都掏出了两个红包。
赵玉明笑着说:“我和老魏商量好的,我俩老的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都喜欢什么,索性就一人包俩红包,你们想买什么就去买。”
魏路生也话语温和道:“既然领证了,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两个人先坐下来好好聊,过去那么难都熬过来了,以后都是好日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最初魏路生只听赵玉明说席慎泽也是个孤儿,后来被收养了。
是和赵玉明打电话商量是买东西还是直接给俩孩子红包的时候,魏路生才又从赵玉明那里了解到,席慎泽就是当年那个跟已经去世的母亲生活了一天的小男孩。
而他,就是当年给席慎泽的母亲化妆修容的入殓师。
原来早在二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和席慎泽有过交集了。
方书漫眼睛泛红地叫:“师父……”
魏路生不等方书漫再说什么,就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我走了。”
陈鑫月跟着师兄和师父往外走的时候问楚悦云:“楚楚你怎么回?”
丁开昭随后道:“楚楚坐我的车吧,太晚了你自己回不太安全。”
楚悦云笑道:“完全不顺路啊丁师兄,你要送我的话得绕一大圈,可太费劲了。而且我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跟我男朋友说了,他会过来接我的,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她有男朋友来接,大家才放心。
等他们都离开,方书漫就回到了餐桌旁,开始收拾餐具。
“别收拾了,”席慎泽说:“晚点我收。”
醉酒后的方书漫反应慢半拍,所以没有听他的话立刻停手不干。
席慎泽叫她:“方书漫。”
方书漫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叫她。
席慎泽见她一直没反应,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又唤:“方书漫,我说我晚点收……”
他的话音未落,方书漫就十分茫然地仰起脸来。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透,只是看他的眼神好像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
而后,她嘴巴一撇,很委屈地问他:“为什么不是书书?”
席慎泽的心脏猛的一颤。
他不自觉地绷紧了下颚线,喉结微微滑动,低低地问她:“那你管我叫什么?”
慎泽?
方书漫很不假思索地回答:“慎哥啊。”
她不仅眼神像十七八岁,就连思绪似乎也回到了十七八岁。
慎、哥。
席慎泽登时僵住。
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到让她明显感觉到了疼。
因为疼痛,方书漫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回缩手,想要把手腕从他的掌心抽离。
“慎哥,我特……”
她的“疼”字只发出一半的音节 ,就被他突然落下来的吻给完全堵死。
连同呼吸一起。
“躲什么?”他短暂地退离了一点,呼吸沉沉地哑着嗓音问她:“方书漫,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席慎泽就复而堵住了她的唇。
这次他更加霸道,来势汹汹,完全掠夺了她所有的呼吸。
方书漫被他步步紧逼着连连后退,最后撞到了墙上。
退无可退的她承受着他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吻时,听到他含混不清地低低唤她:“书书……”
他的声线很低,微哑,语调温柔又缱绻。
好像已经在心里反复练习过上亿次。
听得她很想哭。
方书漫动了情,她缓缓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同时微微仰起脸来,去迎合他给的吻,甚至会主动回应他的吻。
而,方书漫的回应对席慎泽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也是允许他更进一步的邀请。,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