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轩记得，修行是守护，是小时候林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记得，父亲说此话时目中的苦涩与身体的颤抖。
他看不见父亲落下的泪，但他看见父亲曾在黑夜中低吼。
他知道，那种痛无法形容，那种痛撕裂入骨。
记忆在脑海中翻滚，林子轩胸口起伏，眼睛用力地睁开，看向了不远处那与林天竟有几分相似的身影。
琴公子向着林子轩一步步走去，他的步伐不快，星目内的清冷，带着罕见的柔和，轻声开口。
“你很优秀，我像你这般大时，只是在琴阁中收拾杂物的琴童，那时候只憧憬着什么时候可以摸琴，远没有你这般理想抱负。”
“直至后来，一切都变了，我尝了太多的苦，才明白安宁有多么的不易。”
琴公子低头，望着林子轩，目中带着欣赏，将手里端着的茶水，递了过去。
“茶还是热的。”
说完，琴公子深深的看了林子轩一眼。
林子轩身体一怔，脑海轰鸣，那本就烂熟于心的礼常，此刻却变得陌生起来。
“傻小子，快拜师啊。”
大长老怒斥的声音，远远的飘来，落入林子轩的耳中，使得他于激动中深吸口气，双手将茶献于头顶，向着琴公子深深一拜。
“拜见师尊！”
琴公子将那杯茶接了过来，当着林子轩的面，喝了一口，象征性地完成仪式。
然后，他将茶放于一旁，目光变得郑重，声音也是严肃起来。
“学琴先修身，需五戒十善，心神通明。”
“你无基础，便先从练琴开始，琴谱之上可自学，每日八个时辰，切记不可虚度。”
林子轩点头，他听的格外认真。
“还有，我喜清静，无事不可扰我。”
“我的那几处琴阁，也有些年不曾清扫，你没事多去整理整理。”
林子轩眼睛睁大，有些吃惊。
“我不收庸人，便暂给你记名弟子，新生大比进前三甲，否则，身份作废。”
琴公子抬头看向林子轩，淡淡开口。
“吩咐了你这么多，你心中可还有想要问询之处？”
林子轩沉默之间，正欲开口，却见大长老悠闲地走来，看向琴公子，笑了笑。
“御尘，如果这小子不听话，你可以狠狠地训诫，这家伙皮厚，抗揍。”
林子轩一愣，而那些长老的表情则丰富了很多。
琴公子笑而不语。
“对了，小家伙，去琴阁修行的日子，别忘了给老夫送酒。”
“还是你的酒烈，够劲。”
大长老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
林子轩神色僵硬，沉默半晌后低头轻声说道。
“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大长老没说话，许久传出笑声。
“老夫半截身子归虚，死都不怕，还怕毒道小尔？”
大长老说着，又喝下一大口酒。
“小子，好好修行，你的未来，我很期待。”
大长老哈哈一笑，在众人的目送中，转身离去。
林子轩望着其背影，轻轻点头，将对方的话语，都记在了心里。
黄昏来临的很晚，在琴公子回答完林子轩心中一些困惑后，才珊珊来迟。
直至黑夜的降临，琴公子也在疲倦中离去。
九皇龙尊目光冷漠，向林子轩走去，山下的那些弟子都感受到了无形中的压制之力，纷纷颤抖中后退。
这一次，林子轩没有躲。
九皇龙尊冷冷的看向林子轩，轻蔑说道。
“宁做凤尾，不为龙头。”
声音带着威严，传遍四方，也回荡在林子轩的体内。
林子轩沉默几息，强忍着威压与不适，抬头看向龙尊，沉声开口。
“选择大于一切。”
与林子轩的眼神对望，龙尊看出了林子轩目中的平静，于是目光更为冰寒。
“可笑，我从你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可悲！”
龙尊目中露出幽芒，他对此子已经没有兴趣，哪怕他天资卓越。
龙尊在长老的簇拥中远去，一些弟子不断散开，繁华也要落幕。
风在此刻更大，林子轩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慢慢的转身，回到了灵峰中。
居所内，林子轩盘膝坐下，开始修行。
他感觉，这些天的讲道，对他的帮助极大，尤其是功法上的进步，自己如今的悟性比之曾经已是天壤之别。
这让他更加珍惜这次机会，对琴公子的敬重更深。
“修行之后，要去练琴了。”林子轩心中喃喃，他理解琴公子的用意，知道是为其好。
接下来的日子，林子轩每天都会前往琴阁修行。
琴阁很乱，林子轩费了好长时间清理，琴谱很难，五音七弦，千变万化，哪怕他每日用心苦练，也只是悟了些皮毛。
但林子轩不怕，他匍匐在荆棘中狩猎留下的血，他穿梭在大山中设陷走过的路，使得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比之枯燥的练琴，他更担心窘迫的处境。
学院的酒很贵，自己还有一个老头要养，这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
甚至，即便花费三日时间赶路，也不愿出钱传送。
这让他大半时间，都居住在琴阁之中。
长时间的接触，他开始喜欢上琴声，喜欢抚琴下心绪的放空，喜欢那种红尘纷扰皆抛之脑后的忘我之境。
门外，树叶与风相拥，发出沙沙的声响，雨水敲击着檐上砖瓦，滴答出银铃一般的清脆。
坐在古琴旁的林子轩，仿佛不会被风雨打扰，指尖拨动琴弦，音符跳动，手指划过，那乐声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竟在月色中起舞。
林子轩更是沦陷其中，一遍一遍，不舍昼夜。
林子轩学得很快，从生涩到成熟，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东方将白，雨水更大，林子轩取出一把纸伞，看着山下忙碌的众生，眼睛里露出坚韧。
“在这个世界，只有努力修行，才不会让生命黯然失色。”
他在风雨中走到了灵峰，看着洞府旁围绕着密密麻麻的修士，心神很是平静，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那些人都是仰慕者，有讨好，有嫉妒，有巴结，有憎恶。
可今天不同，林子轩在那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那为首的圆脸修士，冲着林子轩笑了笑。
“这……这该死的天气，下雨天也会有这么多人，林师弟，有没有兴趣和他们一起加入元素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