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送夏恩星回家以后,空荡荡的家中只有夏恩星一个人,没有往日般热闹,萧昂和夏流光也不会笑着出来迎接,这让夏恩星有些惆怅,她从房间里走出去,发现修居然还停在楼下没有离开,见她去而折返站在楼上往下看,修便站在车边冲着夏恩星挥了挥手,“你要是想请我上去喝一杯茶也不是不行!”
对于修这样热情大方的追求,夏恩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因为她感觉到了被尊重,于是夏恩星说,“可以啊,可是我家里只有红茶诶。”
修一听,登时眼睛就亮了,把车子一关,差点忘记锁车,噔噔噔迈开腿就跑进她家楼下,嘴巴里念叨着,“红茶也行,红茶也行,我老宫寒了,喝点红茶。”
“……”
夏恩星好气又好笑地走到了厨房,煮了一壶开水,又将最贵的红茶拿了出来招待客人,修进家门后坐下,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这房子目前是夏恩星租着住的,修便问她,“你租着住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夏恩星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多看了修几眼,说道,“怎么,你要给我买房子啊?”
修乐了,将她手里的茶杯接过来,放在茶几上,笑得嘴角都要歪了,他说,“买房子这个我肯定是不在话下呀,主要你不肯开口,那我多不好意思道德绑架你。”
如果夏恩星有什么需要,开口跟修提,修一定能满足她。
可惜了。
这一路,修就这么看着她,一个人和那么多恶意搏斗过来,愣是没有开口向身边人寻求帮助,一声都没有。
有时候修都奇怪,夏恩星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就能这么硬。
夏恩星心想,许是过去五年跟陆沧夜纠缠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心态就这么被锻造出来了吧。被践踏被漠视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如同身陷刀山火海,在不停地锤炼自己。
夏恩星善意地说了一句,“小心着喝,挺烫的。”
修说,“烫点好,烫点好。以后陆沧夜要是来,你给他喝隔夜茶,凉的。”
夏恩星点点头,“好,听你的。”
陆沧夜在夜风里噗嗤打了个喷嚏。
倒是修,在察觉到夏恩星对自己抵触正在慢慢消失以后,不由得心情愉悦,他尝试开口,“其实我觉得你一个人总是扛着一切往前走,会太累,夏恩星,偶尔我们也想帮你分担一下呢。”
夏恩星在修对面沙发上坐下,笑得漂亮极了,问了一句,“是你有想帮我分担的私心吧?”
修一愣。
回过神来,他无奈地挠了挠头。
夏恩星太聪明了,这种女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追求者话里有话。
修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呀……你说,陆沧夜保释了夏如柳,你难道心里不痛恨吗,我作为陆沧夜的好兄弟,你要是向我寻求帮助,那一定会刺激到他,让他也不好过。陆沧夜这么久没找你,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夏恩星叹了口气,原本放在一起的手分开了,她低头端起另一杯红茶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动作细巧地放下茶杯,“怎么会不痛恨呢。”
“但我绝对不会,再把别人拖下我的深渊里。”
夏恩星抬头去看修,那一刻,她的眼睛亮得出奇,“我很感谢你平时对我的照顾,修,但是我不会让你也跟着被拉下水,你不用为了表达喜欢我就去做些什么,我也不用因为你喜欢我就要回报你什么。我和陆沧夜的账,我会靠自己算清楚。”
修被夏恩星这段话惊得整个人都冒鸡皮疙瘩。
她没有要求过任何一个人站在她这边。
也从来没有去向这个社会抱怨过多不公,或者是报复社会。
她的仇,她要自己算。
就算是双手沾满鲜血,那也要亲自来执行。
修的眼神晃了晃,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夏恩星回来以后陆沧夜对她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大。
夏恩星……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你呢……
修这天晚上在夏恩星家里待到很晚,他没说走,夏恩星也没主动赶客,一直到修自己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站起来说了一句,“我要不还是先回去吧,等下次周末,我们出去玩儿。”
夏恩星这才跟着站起来送客,走的时候还给修拿了一盒自己做的曲奇饼干,她说,“多谢你前阵子的照顾,路上回去注意安全。”
修拿着夏恩星送的饼干,心里跟浸了蜜似的甜,走的时候嘴角都合不上了,一直到他开着车子走远,不远处另一辆黑车的灯也忽然间亮起来,昭示着这辆车被人发动了。
只见车内驾驶座上,杨硕瑟瑟发抖地看着前方的路,扭头又问自家老板,“咱……咱还追上去不?”
陆沧夜牙都要咬碎了,他说,“凭什么修能在夏恩星家里待这么久啊?啊?他上去那段时间干嘛了?”
杨硕握着方向盘的手抖冒冷汗了,跟了一路结果发现人家al集团大少爷进夏小姐的屋子了,自家老板在楼下跟个变态一样脸色铁青蹲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他结结巴巴说,“指不定……指不定是上去唠唠家常呢。”
“家常?”
陆沧夜都快喷火了,“他安德鲁·修能有什么家常跟夏恩星唠?真是稀了奇了,凭什么他能和夏恩星单独相处那么久?我每次去她家都没超过十分钟就被轰出来了!”
“……”那你不反省反省自己的问题啊。
但杨硕不敢说。
他总感觉这会儿自家老板眼神跟杀人犯没区别,要是手里有把刀,他小杨硕已经横尸街头了。
见到杨硕欲言又止,陆沧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下副驾驶座的椅背,“你说啊!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意思是……那夏小姐现在单身,可能,可能在和修谈恋爱呢?也——也不一定啊!我就是猜测!可能夏恩星家里缺个保姆,刚刚修上去给她打扫卫生去了,毕竟那么大家里就夏恩星一个人住着,拖地洗碗多不方便。”
陆沧夜的手抬起来了,“修看起来像是会做家务的样子吗!”
“不像。”
杨硕登时脖子一缩,“你要是心里刺挠,你上楼问问她呗。”
陆沧夜眼冒火星,“她能给我开门就有鬼了。”
“赖谁啊。”
杨硕嘴快说出来了,说完他就后悔了,吓得捂住嘴巴,倒是陆沧夜,皱着眉毛,声音发冷,“你什么意思?”
“我……”杨硕心说狗命一条豁出去了,反正他有保险!
“我意思是,夏小姐不待见你,也不是别人的错,陆少,我要是夏小姐,我,我也不乐意搭理你。哦对了,修少走下来的时候我看他手里还拿着饼干盒呢,估计是夏小姐亲自做的,我推理一下,他俩准是确认关系了。”
陆沧夜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原子弹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慌得不行,手都在哆嗦了,饼干?确认关系?
夏恩星……夏恩星还会做饼干呢?修……修还收下来了。收下来了代表接受了,接受了代表他俩确认关系了……
陆沧夜的大脑乱成一团,他下意识摇着脑袋,“不会的,不会的。”
杨硕嘟囔着,“咱们还跟不跟踪了?陆少,不跟踪了咱就回去呗。”
陆沧夜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副驾驶座上,两眼无神,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来,说道,“前阵子修不是都没跟夏恩星联系吗,怎么突然……关系就……”
“也是哦。”
杨硕的表情跟着变了变,“要不我帮您去查查前阵子修少爷干嘛去了呗。”
这边杨硕刚打算开车走,那边陆沧夜就猛地回神,跟回光返照似的,拿出手机来胡乱地打开了拨号界面。
那串号码他烂熟于心。
夏恩星,五年前以为你死了以后,我曾经在夜里一遍一遍地按下这串号码,茫然地对着手机屏幕,不敢按下去那个绿色通话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记着一个“死人”的电话号码不肯忘,我总以为自己从未在意过你……
而这一次,陆沧夜迅速地拨了一遍,打通了。
对面接起来,是夏恩星的声音,略显疲惫,“干嘛?”
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
终于……不是五年前那样了。
你还活生生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陆沧夜不知为何竟觉得心有余悸,但又觉得光听她声音也觉得安稳,他问,“你刚送安德鲁·修的是什么?”
“神经。”
夏恩星抓着电话,感觉陆沧夜相当莫名其妙,“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干嘛?”
“你们到底在没在一起。”
“在一起也跟你没关系。”
夏恩星用肩膀和半边脸夹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了冰箱门,“干嘛,想随礼?”
“夏恩星!”
陆沧夜没忍住,拔高声音大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夏恩星可太熟悉了,这一套流程她都见了无数遍了,每次陆沧夜稍微声音提高喊她名字,就是生气了,然后就开始数她的罪,翻旧账,再最后骂她不知廉耻又水性杨花——夏恩星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陆沧夜,你攻击我的方式,我都要麻木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陆沧夜喊完这声以后,声音突然就软了下来。
软了下来,他哑着嗓子说,“……我想你了,夏恩星,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