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埙的人,不知在何时,诡异出现在祭台顶端,他的眼中溢满了悲伤,捧在唇间的埙依旧在吹,这是召唤,也是祭仪。
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几具尸骸突然向周边翻开,从中露出了一个少年的脑袋。
少年警惕看了看四周,而后挪开身体,拉起了那个藏在身下的女孩。
不死军团感知敏锐,不会放过一切活物。
不得已,少年将女孩藏在身下,以通玄境的强大感知,融入天地呼吸之中,堪堪骗过不死军团。
埙声呜咽,女孩看向祭台方向,眼中蓄满了泪水,她轻轻叹息一声,转首看向少年道:“我......要走了!”
少年心中蓦然一痛,他感到瞬间就像是被强行夺走了最为心爱的东西。
“你,不和我回......回家吗?”少年忍不住问。
“家吗?我没有家,只有使命,而我们之所以能够相遇,只因使命而已!”
女孩的口气变得冷淡,望向空中的血月,目光深邃。
少年忍不住抓住了女孩的手臂,颤声道:“无论如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女孩静静看着少年的眼睛,她看到了过往,看到了两人的初遇,在阴森的地牢中,在怪石丛生的风吼狼滩,在险象环生的死沼中。
战斗,搏杀,相濡以沫。
一切的一切,血与火的洗礼,生与死的相依,又如何能忘?
“和你走过的这一段日子,我很高兴,我的生命中因你而精彩,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桑北,你要知道,月有圆缺,人有离合,天胥族的神圣使命我必须完成,我将打开通往神秘世界的门户,助你走向巅峰!”
少年的眼中不觉涌出了泪水,他刚要说话,却被堵住了。
因为他的唇,正被另外两片柔软吻住了。
少年的内心瞬间一片空白。
此刻,女孩的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芒中充满了浓郁的芳香,发光的芳香流动着,从全身汇聚到嘴唇处,源源度入少年的口中。
天胥圣女的祝福之力,融合洛离之花的芳香,注入了少年的身体。
不觉间,女孩转身,飘然离去,留下一串尾音:“我为你而来,因你而重生,我无有报答,唯有将生命中仅有的东西,赠予你!古沧的未来,将由你缔造,一切的一切,只为实现一个伟大的希望,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不必怨尤,不必悲伤,倘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喜悦,再见!”
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
种种狂暴的魔念在识海中瞬间重现。
他必须阻止女孩。
女孩所做的事,在他看来,绝不是好事,他隐隐判断出,那甚至于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绝不可以!”
“洛辞,要知道,你的命,不只属于你自己,还属于我!”
“洛辞,我会变得强大,我不需要你如此做出的帮助,倘你死去,我一辈子又如何安心!”
桑北双眸瞪圆,眼角溢出了一缕血泪。
女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他的生命,她的断然离去,无异于在他的胸口插上了一把刀!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却发不出声,也走不出去。
这种神奇的封印之力,在他身上,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么?
如此的人生,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这命运的雾霾中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桑北只是我自己,无论你们是谁,要想主宰我桑北的命运,那就等着吧!”
识海中卷起惊涛骇浪,脖颈间青筋浮凸,身体剧烈震颤,他竭力要冲开封印,去追回女孩。
凄厉的埙依旧在呜咽吹奏,在桑北听来,无异于一声声丧钟。
他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女孩,茕茕离去,一步步走上了那座神秘祭台。
“来了。”
“嗯。”女孩看着多年不见的父亲,浅浅一笑。
中年男人看着长成的女儿,目光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让你独自承受了太多的苦楚……”男人嘴角嗫嚅。
“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为了古沧的未来,即便付出生命,我们在所不惜。”女孩目光坚定,一如那些故去的天胥族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心中唯有一念,便是回家。
泪水汩汩涌出,男人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他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路坎坷,历尽险阻,却不能冲在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突然,男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放眼望去,他已看到一个个强悍的身影,在黑暗中的尸山血海间站立了起来。
“辞,开始吗?”男人咬牙道。
“好!”
女孩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埙上,肉眼可见之中,埙变成了血色。
男人捧埙继续吹奏,与此同时,女孩也开始吟唱。
古老的歌声和埙的伴奏完美结合,与血月映照之下的鬼门,和那遍地枕藉的尸骸,组合成一幅恐怖而凄绝的画卷。
一个个强者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这诡异的一幕,没有人试图打断,他们已等待了好久,这一场久已期待的结果就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