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老天爷怜悯世人的心思，在乞巧节这一天将烈日藏起，让阴云伴着徐徐的微风，把凉意慢慢的散进人们的步履之间。
因为铺子里还有账目要看，郑婉莹便只带了香巧在身侧，听着马车里四姨娘的念叨，郑婉莹昏昏欲睡。
“娘今日定要诚心参拜， 你也不小了，该是要考虑婚嫁之事了。”
“也不知道你祖母可有属意的人家，指望你父亲怕是不能够的。”
“哎，都是娘没本事，你那外家都是普通农户，想让他们给你寻个好夫家是不行的了。”
“你自己对婚事……”
四姨娘还想说什么，打着哈欠的郑婉莹赶忙出声阻止：
“娘，我还小，不急不急。”
“怎么不急了，翻过年你也十四了。”
这个时代女子成婚不算太早，但大多也都是在十六七，如她这般十四五许了人家的也不在少数。
“二姐姐三姐姐都还没有嫁人，娘就是在急也不能越在她们前头不是。”
郑婉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极在理，长幼有序，哪有家里姐姐没有嫁人妹妹就着急的道理。
果然，四姨娘听了这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是了，只是不知道你二姨娘三姨娘可是有何打算，若是你们都能寻一个如同你大姐夫般的人，娘也是放心的。”
郑婉莹扶额，拉了老二老三进来好像还是不能让四姨娘从许个人家的话题里跳出来，这也难怪，赶在今日过来这少音寺里上香的，哪个不是盼着自家孩子能结个好姻缘。
只是郑婉莹这刚穿来才不过一月有余，她都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这个身份，哪会有心思去想其他。
“娘从前说外家只是普通的山野农家，那您是怎么和爹爹在一起了？”
想到刚刚提起的外家，郑婉莹聪明的将话题引到了四姨娘的头上，既然她娘揪着姻缘的话题不放，那不妨就让她说一说自己的。
哪知道四姨娘听了这话，刚刚还算舒展的眉眼却是耷拉下来：
“我是被你外租一家卖给你爹的。”
纳尼？怪不得从前他们四房都是小透明一般的过日子，原来这中间还藏着这样的缘由。
郑婉莹坐直了身子，一双眼里带着些许不忍：
“都怪我，让娘伤心了。”
“事情都过去了，无所谓伤心不伤心的。”
四姨娘嘴上这样说，但任谁被父母卖了会不伤心的。
“说来也是奇怪，娘在你外祖家总是有一种疏离感，这或许是因为娘记不得六岁之前的事的缘故吧。”
四姨娘还藏着一半话没说，六岁之后，她在自己那个家里过得也是十分艰难，不仅日日都要辛苦劳作，哥哥弟弟们还总会欺负她，那时候小小的她也曾埋怨过自己是个女儿身，幻想着若自己也是个男儿，爹娘是不是会多多疼爱自己几分。
“娘不记得从前的事？”
郑婉莹疑惑出声，失忆这种戏码在这个时代也能遇到？但若要失忆，那必是受了大喜大悲或是重要变故的，再不济也要头部受了重创，她的印象中四姨娘好像从未说过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
“娘可有问过外祖们是何缘由？”
郑婉莹原是想要问问四姨娘六岁时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她是会错了意：
“是何缘由？大约是因为你爹爹瞧着我有几分颜色，而你外祖母又恰巧要迎了你大舅母进门，不过几两碎银我就成了这郑家的四姨娘。不过……”
说到这里她原有些暗淡的眼神亮了亮：
“你爹那时待我不薄，我在郑家的日子过得竟是比在你外家时还舒心，后面有了你，我的日子更是有了盼头。”
“娘可是对外祖一家生了怨恨？”
“怨是有的，但恨……”
四姨娘摇了摇头：
“既是被卖给了你爹爹，钱货两讫，我便断了与你外祖一家的联系。”
是了，这便说的通了，郑婉莹愈加清晰的记忆中从没有没外祖一家。
其实若不是郑婉莹提起，四姨娘是永远都不会提及自己这些过往的，那个是家却好似没有亲人的山村，她的心总是不愿意主动靠近。
瞧出四姨娘的落寞，郑婉莹往她的怀里拱了拱，声音里带上了小女儿的撒娇：
“这样很好，外祖一家忍心卖掉娘，以后我就做娘唯一的亲人。”
“对，你现在就是娘唯一的亲人。”
四姨娘用手轻拍的郑婉莹的后背，眼神儿却是飘向很远，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个妇人如这般轻拍的她的背任自己在她怀里撒娇。
一时间马车里只能听到车行进中的吱呀声，郑婉莹也没有主动出声打破这份安静，她乐得四姨娘再不提给她求姻缘的事儿，也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定要好好待她。
郑家的庄子距离少音寺不算远，不过一会，马车的速度就降了下来，郑婉莹伸手打起了车帘，半山腰的少音寺已经能看个大概了，再往前走一会儿，马车就彻底停了下来。
同四姨娘下了马车，几人就向着郑老夫人那边走去。
“娘，按着惯例，咱们的马车就停在这里了，我安排好了软轿，找了得力的下人抬您去正殿。”
大夫人的声音不急不慢的传来，随着她的话落，一顶软轿就停在众人的面前。
按理说既是来拜佛许愿的，走到寺庙方显的诚心，但这县城里许多大院里的老祖宗们上了年纪，也都是由下人抬着爬上半山腰，这郑老太太也不例外。
由着身侧的嬷嬷打了帘子，郑老夫人钻进轿子率先启程，其余人也不耽误，抬脚向着山上走去。
拾级而上，晨间微凉的风吹上面庞，路边的郁郁葱葱让人心里莫名沉静下来。
每走一段都会有一个广阔的平台，上面或坐或站的有一些人，郑婉莹打眼儿看过去，除了同他们一般上山参拜的人外，还有许多的小贩在叫卖。
瞧着郑婉莹的眼睛都要长在那些叫卖的摊贩摊子上了，五姨娘打趣的说道：
“可是嘴巴馋了？去吧去吧，我跟你娘慢慢往前走，你自己小心着点儿就行。”
郑思贤成了郑婉莹的小跟班儿，五姨娘便于四房的关系更亲近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