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闻声,浑身一顿,他侧着身没有动。
穆恩伤势很重,只一小会儿的功夫,上衣就已经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的殷红,康都也不管其他,扔下带了一路的各种仪器,“刺啦”的撕下衬衣,缠在口鼻上抵挡前方弥漫着的不明蓝烟,直朝战况惨烈的中心处冲去。
那闻兴便也跟着一同往前冲,不过等他们到那些腐尸烂肉中时,浑身形容异常骇人的族长却早就不见了影踪,原地只留下重伤的穆恩还有几个战战兢兢的族人。
穆恩脸色惨白,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康都咬牙撕开了他的衣服,打开腰间小急救包,掏出止血绷带不要命的往伤口处压绑。
那闻兴也低头查看,发现穆恩胸前的伤口非常整齐,是三道利爪的痕迹,不深,可见并不是故意抓伤,按照穆恩以往的体魄来说,并不算什么重伤,但此刻却异常的血流不止。
林舒在看到昆吾身形大变时,就开始留心这里弥漫着的蓝雾了,还有一地的怪物残骸。要说是冲着他这个普通人,那决计是不必如此,俨然,这阵仗,就是为了等昆吾到来。
“这烟雾说不准是什么生化手段,赶紧离开这里!”
林舒大喊,那闻兴也想通了,还不等康都给穆恩止完血,他拎着穆恩就飞跃出蓝雾的范围,一连跑了好远,才将穆恩放下。
这时候再看穆恩的伤口,离开了蓝雾,他胸膛的伤口竟渐渐的止住了血,康都跟了上来,掏出一粒药塞进穆恩口里,没一会儿,人就缓了过来,也能说话了。
“族长往山后追人,你务必去看着他,他,有些不对劲。”
那闻兴点头,“我知道,这多半是那烟雾的问题,你先歇着,别说话了,小心抻到伤口。”
穆恩小声说,“我没事,要不是一直又族长护着,我们早就被怪物啃了。”
那闻兴叹口气,便转身去找昆吾,嘴里边骂,“他妈的什么年月,还能搞出怪物来!别让爷抓到!”
那边林舒却已经带着张召缓缓接近仓库,林舒本来是下来找昆吾的,但是行到一半,却一转脸,在隐蔽的旧灯柱上,看到一只亮着红点的摄像头,此刻,它微微转动。
看着那无声无息,死物一般的摄像头,林舒只觉得后背一凉,他仿佛透过那一闪一闪的红点,与背后的那双眼睛对视了。
未知,总是让人类产生寒冷的恐惧感。
这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并监视着这一切,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召,这里有摄像头,并且还在工作,这里的一切都有人在监视,先把他们拆了。”
张召也诧异,这片深林位于西南偏远部位,附近只有一个小镇,不管是信号干扰器还是摄像头这些高科技设备,架设完备起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运输潜藏了如此多的怪物。
转瞬思考之后,张召从袖套里掏出飞刀,猛的一甩手,刀身直接射碎了监视器。
“怕不仅只有这一个,我再去
探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张召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想的比林舒更多。()
这时那闻兴也处理好了穆恩的伤势,带着人直奔林舒这里,人还没到,就喊:走,这里交给张召,咱们先找到族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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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点头,此刻林舒最着急的就是确保昆吾的安全,虽然那一地的怪物都奈何不了他,可往往伤害他的,不是别人,反而是他自己。
只是,想要在山林中追寻狼神族的足迹,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那闻兴等人试图分辨空气中残存的气味,可是他们的本领已经退化,又被腥臭的血气所覆盖,忙了许久几乎一无所得。
直到,其中一个视力不错的族人,他在一片枯草中,发现了一些血迹。
林舒紧张的上前查看,深怕是昆吾有什么不测,但当他看到血是红色时,悄悄的放了心。
昆吾的血,混杂着灿金,仿佛他的身体中流淌着一条生生不息的星河。
那闻兴将血迹放在鼻尖,仔仔细细的嗅着,记录着气味信息,最后拼着试一试的想法,带着人朝一个方向追去。
一路上,果然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血迹,附近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林中也渐渐有了一些生气,甚至能听到虫鸣了。
那闻兴直嘬牙,“这林子真邪性,到这才终于看到些活物。”
他虽然说着话,但脚步一点都没停,林舒被护在队伍中间,时不时会有人带他一段。
树林被风吹得“唰啦啦”响,已经到了日暮时分,身处在这样幽寂的情境中,林舒却忽有所感,这种感觉有些熟悉,那是一种曾在东山浓密的丛林中,被注视的感觉。
被那双野兽的眼睛注视的感觉。
林舒猛然回头,朝着后方路过的巨树迅速跑去。
一把拨开盘亘成一团的粗枝,林舒就见,树影的阴霾中,躬身站着一个……,怎么说呢,姑且算是个人。
看不清面目,一头银色的长发将脸颊全部遮掩了起来,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透露出些湛湛的金色眸光,在这阴暗之处显得莹莹亮亮的。
他极其高壮,一双手臂肌肉虬结,指尖伸出的尖甲乌黑锋利,少说也有三十公分,此刻沾满了鲜红的血。
血液顺着他的利爪滴落下来,滴到他脚边那瘫着的人身上。
这人正是当时被昆吾扯掉一只纹身手臂的黑袍男人,不过此刻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但依旧留着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个怪物留着自己是为了什么,但他依旧什么都不说,只阴森森的笑。
林舒猛的一出现,那个银发的男人忽然有些分心,似乎是想朝林舒那边去,却又不敢。
而就趁着这一瞬间,早已瘫成一滩烂泥的黑袍人竟然就着满口的鲜血,狠狠的咬了一下牙齿。
身后赶来的那闻兴大喊一声:“小心!”,而后飞身上前扑倒林舒。
“嗡”的一声机械鸣震,黑袍人的脑袋瞬间被炸开,同时一根蓝幽幽的飞针直直刺向昆吾胸口。
昆吾瞬间被激
() 怒,野兽的本能令他迅速弯腰躲过飞针,而后抬抓咆哮着撕碎了黑袍人仅剩的身躯。
等林舒再抬起头的时候,就见昆吾已经被这一变故惊走了。
一个族人见状担心的说,“天啊,那还是族长吗?族长的意识还清醒么?”
那闻兴起身,同时拉起林舒,林舒闻言,没等那闻兴回答,便肯定又坚定的说:“那是他。”
那闻兴却看着昆吾离开的方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跺脚,“糟了,是小镇的方向!不能让族长被人看到,快追!”
飞跃过一条窄长又无人的山间公路后,夜晚里,灯光依稀的小城镇已经展露在众人眼前。
还算安静的小镇街巷众多,无奈,众人只得分开寻找。
镇子里寂寂无声,偶尔会有一两只犬叫,但是又会迅速的呜咽着停下来。
林舒一路上已经很累了,他从没有翻山越岭的极速跋涉过这么久,双腿仿佛没知觉似的,肺部也火辣辣的疼,此刻他全凭着毅力在小镇中四处寻找。
夜晚的声光很少,那闻兴等人朝着能够隐藏身形的幽静处找。
只有林舒,他莫名的驻足在一个破败的小电影放映室门外。
昆吾从浩浩无垠的东山中出来,追寻着自己的步伐,落在繁华的现代社会里。
他会好奇能够像鸟一样在天空中飞的铁疙瘩,疑惑人类为什么要喝叫咖啡的一种苦涩汁水,震惊在大屏幕里也有人影的另一个世界。
灯牌昏黄,林舒侧头看向挂着“电影”两字的泛白海报,脑中纷繁复杂的思绪却忽然一顿,他定睛一看,海报的右下角,有血迹!
他跌跌撞撞的冲进门去。
里头没什么人,一排排的彩色塑料座椅早就被侵蚀的看不出本色,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方还挂着“振兴农村”横幅标语,正中间在播放着有些卡帧的老电影。
而就在这个旧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无措的站在排座中间,光幕上一跳一跳的光影,变换着颜色,一股脑的逆投在他的身上。
林舒鼻子一酸。
只是他不再出声惊扰,而是慢慢靠近,直到那人转过头来望向自己。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林舒就这么看着男人急促的呼吸渐渐的平稳。
而后,他朝男人伸出手,男人一歪头,许久后,才缓步试探着朝林舒走了过来。
隔着一臂的距离,仿佛已经能够相互闻到彼此的气息。林舒抬起手,指尖轻轻的,柔和的,触碰男人的侧脸。
男人先是后缩了一下,而后,便任由林舒了,只不过他口中锋利的犬齿缓缓回缩,眼神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林舒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而后瘫坐在身后的座椅上。他太累了,绷紧的发条一松,就连挪一步都难。
男人依旧站着,只是在林舒身体下坠的时候紧张的想要伸出手去接,但是当他看到自己漆黑锋利的指尖之后,胳膊便徒劳的僵在了原地。
林舒却不在意,他只牵住了男人的手掌,将他也拉坐到椅子上。
两人并排坐着,肩膀挨着肩膀,男人的身体有些僵硬。
林舒牵着他的手,说:“这叫做电影,你陪我一起看一会儿吧。”
之后,林舒才关注起前方正在放映的片子,是黑白老版的《巴黎圣母院》。
钟楼之上,卡西莫多虔诚的说。
-您是阳光,是露珠,是歌唱的小鸟,而我不像人,也不是兽,是一个说不出名堂的怪物-
于是男人的目光也从林舒的脸上,渐渐转向荧幕。
-我知道我长得丑,我生来就是这样,被扔石头无所谓,但让您害怕让我觉得很难过-
林舒侧身,缓缓的靠在男人的肩上,贴着他倾泻到身侧坚硬的银色发丝。男人放软了身躯,晃动的光影倒影在两人的眼眸中。
天台上,丑陋的敲钟人对着月光弯下脊背,默默祈求。
-哦,魔王啊,我只求一回,让我的手,穿过爱斯梅拉达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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