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钦看着白小云, 走近一步。
喻星垂紧张的把姐姐护在身后,“你还想干什么!你做的那些事真让人恶心,你赶紧消失, 我们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他的声音鼓噪不休,一下一下刺激着神经。
季钦猛地拽着他领口, 把人平地拎起, 摔了出去。
喻星垂摔到痛彻心扉, 发出呻、吟。
白小云满脸错愕, 没料到季钦会突然动手,她忙去扶弟弟, 还没跑过去, 手臂被季钦拉住, 那一刻呼吸仿佛也被他攥在手心, 她惊恐的同时,竭力拿出气势,“季钦,松手。”
季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身形高大冰冷,垂眸盯着她, 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在她出声时, 握着她手臂的手猛然一紧。
白小云眉头轻皱,“疼。”
季钦冰冷的面孔出现一丝裂痕,露出心疼之色, 他松开她,终于想到要为自己辩解,“小云,我母亲那件事,我可以解释。偷拍的事我没做过,我不认。”
他退后两步,折身离开。
喻星垂从地上爬起来,还从来没在姐姐面前这么狼狈过,他想追上去把这顿打讨回来。
白小云紧紧拉着他,紧张道,“小喻,别冲动,别再激怒他……”
喻星垂回过头来,捂着仍旧有点懵的脑袋,心里暴躁的恨不得把季钦碎尸万段,面上可怜巴巴的像只小绵羊,“我不去、我不去,姐姐你放心,我才不要你为我担心,以后我看见季钦,也会绕道走。”
他又道,“这个季钦太可怕了,他居然还打人,太可怕了。姐姐,幸好你没跟他谈恋爱,要不然以后跟这种人在一起,他万一哪天发起疯来,是会家暴的!家暴啊,太可怕了,又有钱有势的,到时候我都救不了你。”
“啊,好可怕好可怕!”
他一瘸一拐抱着姐姐肩头走。
白小云,“……”
两人把门口的大包小包拿回来,施凤兰刚劝姥姥躺下,播放京剧给她听。
她听到女儿回来,一边往出走,一边絮叨道:“外头怎么吵吵吵的,小云你干嘛了,拎个东西才回来……”
猛然看到半边脸发青,头发上吊着根枯草的喻星垂,她大惊道:“小喻,你回来了,你咋地啦,这脸怎么摔啦?破相啦?你还怎么上电视?”
喻星垂扑过来抱住她,挤出两滴眼泪,“婶婶,我刚才门口摔了一跤,好疼好疼啊。”
姥姥在房里听到,抬高声音问,“小喻回来啦?他怎么了?”
施凤兰赶紧推开喻星垂,嘘了一声,扬声道,“妈,没事,小喻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点药就好了。”
姥姥道,“我看看。”
施凤兰听到她下地的声音,赶忙跑了回去。
喻星垂也忙说,“姥姥我真的没事,我去洗个澡过去看你。”
白小云摘掉他头发上的枯草,手指在他脸上轻按了下,果然是肿的,她道,“先别洗澡了,姐姐给你涂药。”
喻星垂感觉到脸上一点刺痛,但姐姐的指腹好软,软得叫他舍不得离开,甚至都忘了对季钦的愤恨。
他手指在脸上点点点,“姐姐,这里也痛,这里这里这里,怎么办,都好痛痛,姐姐你今天哪里都不许去,这一整天都要陪着我才行。”
白小云抬眸看了他一眼,拿出医药箱,忽然道,“那些偷拍的照片,到底哪里来的?”
喻星垂呼吸一窒,“姐姐,你不信我?”
白小云摇了摇头,她也说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季钦先前说的话,她居然还在相信。
但救狗子那天,他查着监控一路找到她,又让她觉得,偷拍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可他的动机呢?
他精神分裂?
还是说,他有一个失去的爱人,她恰巧长得像,然后就被他当做……替身?
所以才有那么执拗可怕的举动?
荒唐。
两种推测都好荒唐。
白小云揉了揉眉心,专心给弟弟涂药,不再想下去。
喻星垂追问着,“姐姐,你是不是不信我?难不成你就那么喜欢季钦,宁愿相信他的一两句话,也不相信我……”
白小云打断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喻星垂觉得不行,一定要问清楚,这事关姐姐以后对季钦的态度,万一季钦再给她喂**汤,她是不是又对他动心了,这时脚下却传来一声汪呜,他吓了一跳,低头看去,是一只白团子似的狗!
白小云停下手里的动作,抱团团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团团,快看哥哥,哥哥回来了,你喜不喜欢哥哥呀,让哥哥摸一下好不好?”
喻星垂往后倒退,一脸嫌弃,“别别别,我——”
白小云抓着他手,放在团团身上。
团团扭了下身子,舔了下喻星垂手背。
喻星垂,“靠!!”
他跑去了卫生间。
白小云无比惊诧,团团居然不害怕小喻,也不抗拒他?
*
季钦回到楼上。
孟兰坐在客厅,李秋迟正跟她说着话,两人见他回来,都停了嘴。
孟兰有些不安,“……季钦。”
李秋迟退去其他房间。
季钦走了进来,在沙发前站定,“不是说我这边有些麻烦事,您最近尽量不要外出,怎么说好去朋友家里,却突然回来了?”
他声音不温不火,表情很淡。
一如跟父母间的关系一样,寡淡无味。
孟兰来时的一腔热情迅速退却,她的儿子跟别人不一样,她很早就懂,也试着努力和他沟通,关心他,试图让他感受到父母的爱,让他的内心火热一点。
可一次次,换来的都是他这样冷漠的样子。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但给了他们做他父母的权利,偏偏不需要他们的陪伴和任何关心。
她本来都接受了,可这一次,她听说他交了女朋友。
交女朋友在别的父母眼里,不是一件大事。
但在她眼里,不仅是一件大事,还令她看到了希望,她觉得儿子紧闭的心门在打开,他懂得去爱别人了。
她迫不及待赶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
她努力拿出勇气,脸上露出一丝笑,看向他,“季钦,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妈妈可不可以,见她一面?”
季钦眉头跳了下,“女朋友?”
孟兰站起来,双眼盛满欣慰,“是啊,妈妈这次来,就是想过来看一眼,她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你终于找了女朋友,妈妈心里高兴……季钦,赚钱不是紧要的事情,你要多陪陪人家,要时不时关心一下。”
季钦抬手看了看腕表,“李秋迟。”
李秋迟走了出来。
他道,“查下航班,今天送她回去。”
孟兰眼泪猛地落下来。
又一次被儿子拒绝了。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儿子从来没叫家里操一点心,又帅气又优秀,创立了最厉害的公司,成为响亮的人物,让家人享受奢侈的生活,事事无忧。
可尽管再富有,这一刻,她还是感到无与伦比的委屈和心酸。
李秋迟在旁小声安慰她。
季钦最终还是在她手里塞了几张纸巾,语气缓和了一些,“女朋友的事,我还在努力,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了,李秋迟,带母亲去酒店歇歇。”
孟兰这才抬起头来,“我被人骗了?”
李秋迟笑着宽慰她,“走吧夫人,季总这边客房没收拾好,暂时住不了人,我带您去云阁,有什么待会儿您问我,让季总先去忙吧。”
孟兰这才跟着离开。
她们前脚刚走,程川来了,愕然道:“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紧接着他就想到什么,“白小姐都……知道了?”
季钦唇角扯出一抹冷酷的笑,“不止如此。”
他拿出几张相片。
程川越看越凝重,打往国外的那个电话只是个引子,还不等他查出些什么,对方的手脚就这么快,还这么恶毒。
他道,“这都是偷拍,要是脏水泼在您身上,白小姐怕是……季总,我现在就去查这是谁干的。”
季钦坐下来道,“已经泼上了。”
程川,“……”
他走近一步,垂眸道,“左不过是白小姐身边人干的,她那个弟弟……季总,要不然这样,我现在叫人监控起来。”
季钦抬掌,“不用。”
母亲的事,总归是他骗了她。
他不能再把她的信任一点点消磨掉,做过的事,就算守口如瓶,也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道,“这件事你先查着,不要弄大,我猜事情还没完,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直到小云对我彻底死心。”
最初的愤怒过后,他平静下来,冷静客观的分析问题所在。
程川非常不解,“那我们什么防备都不做吗?”
季钦抬眸,“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好了,你去忙,让我静一静。”
*
吃饭的时候,喻星垂小心观察姐姐神色。
之前她的问话,还叫他提心吊胆,生怕她还在心里琢磨着。
他的姐姐,人美心善。
但不糊涂。
他把菜夹进白小云碗里,白小云若有所思的扒拉进嘴里。
喻星垂忍不住道,“姐姐你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
白小云困惑道,“想什么?”
喻星垂,“……”
白小云坐起来,“哦,我在想我们学生会交给我的任务,采访青年才俊、企业家贺岑,不过他好像真挺忙的,见都见不到。”
喻星垂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那个贺岑啊,我见过,超自负的家伙,学季钦——”
他猛地顿住。
白小云,“学季钦什么?”
喻星垂见她神色平常,这才说,“学季钦不随便接受访问,想树什么高冷人设,一个企业家也真是绝了。姐姐你放心,他本人脑子缺一根筋,听见人夸就什么都好说。过几天有个小型商务交流酒会,我带你去找他。”
“商务酒会你也参加?”
白小云解决了一个难题,轻松了些,随口问道。
喻星垂挑眉,“去的都是资本大佬,我去了看看有没有人想投资……恰饭嘛。”
白小云忍俊不禁,“弟弟辛苦了,多吃肉。”
饭后喻星垂去房里休息,再次拨打苏雁南电话,又他妈在通话中,他怀疑苏雁南故意的。
直到晚上苏雁南才回复了一条信息,“加班完见”。
*
手术室内,苏雁南递过持针器,“你来。”
罗海珠缝了两针,感觉血腥味越来越重,手术台子到处都是血,她头上冒汗,止不住想倒后去,颤声道,“我头晕,想吐。”
一边的医生接过持针器,继续缝合。
手术结束后,苏雁南收拾干净来到走道,看到罗海珠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看得出来,她最近有心事,他了走过去问道,“怎么,还难受。”
罗海珠眼睫颤了下,惭愧道,“刚才不好意思。”
苏雁南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今天这场手术确实特殊些,你恐怕头一次见那么多血,以后习惯就好了。”
罗海珠心里暖了一些,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两个奶茶,便说,“苏医生,我请你喝奶茶吧。”
苏雁南视线从手机屏幕抽离,看向她,她脸上有点期待,还有点害羞,他笑了一下,“好。”
“你要加糖吗?”
“要。”
苏雁南不会说他就是为了喝到甜的东西,才答应喝奶茶。
甜的东西确实好,纾解心情。
罗海珠泡好后回来,两人一边喝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知道就怎么说到结婚。
罗海珠脸上有些忧愁,也在试探着,“我爷爷叫我跟人相亲。”
苏雁南愣了下,“有那么着急吗?”
罗海珠垂头问,“你家里不催吗?”
苏雁南仔细想了想,催婚这种事,好像离他很远。
他这辈子跟上辈子的家境差不多,家里长辈多,人多,像他这种常年在外,不怎么回去的人,虽说在医学上有所造诣,说出去也不丢他们的人,但不耐烦交际往来,不参加家宴,硬生生活成一个透明人。
再者他底下有个弟弟,虽好惹事生非,但惯会花言巧语,讨得了全家喜爱,倒是省得他去父母身边尽孝,这种催婚的话也就听得少了。
罗海珠。
她既然被催婚,那对方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他不答反问,“你爷爷给你介绍的,是谁家公子?”
罗海珠手指在腿上划来划去,划出一个凌乱的“季”字。
苏雁南猛地抬眸,“季钦?”
罗海珠那样的家世,她爷爷看中季钦,也是情理之中。
恐怕老爷子会觉得除了季钦,也没人能娶得了自家孙女。
罗海珠愣住,没想到苏医生会观察到她的小动作,还猜了出来,她惊奇道,“苏医生,你认识他?”
苏雁南,“恩?是他吗?我瞎猜的,我知道他是很多人心里的男神。”
罗海珠不由焦虑,“……可我又不喜欢他。”
“他那样的人你不喜欢,你要喜欢谁呢?”
苏雁南笑。
这话一下子问住罗海珠,她眼巴巴望着他,结舌道,“我,我喜欢……”
苏雁南站起来,看了下时间,“不早了,我回去还有点事做,你也早点回去,不要胡思乱想了。”
罗海珠,“……”
她看着他快要离去,就好像注定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勇气,猛地追过去。
“苏医生。”
她微微喘着气。
苏雁南脸色平静,“怎么了,有事吗?”
罗海珠鼓足勇气道,“我能请你帮个忙吗?过几天爷爷参加个酒会,季钦到时候也会去,我爷爷想在那时候把我介绍给他,我、我想请你……”
她轻轻咬住了下唇。
苏雁南闻言无奈苦笑,“你想请我假装你男朋友,到时候在酒会让你爷爷没办法对吗?”
*
苏雁南回到家里已在深夜,他在家门口碰到喻星垂。
他边开门边四下看了看,“有监控,你也不怕……”
喻星垂硬挤着进去,指着墙上的钟表问,“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深更半夜跟鬼一样回来,谁看监控!”
说完他忽然纳闷道,“有监控又怎么了?我又没违法乱纪,谁看我监控!”
他刚进来站定,就感觉到家里阴冷,不由打了个颤,“你家怎么这么冷?”
苏雁南随口应道,“哦,没暖气。管子炸了,淹了地板,等地板重新铺好,再开暖。”
喻星垂,“……”
他腹诽几句,没再管,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苏雁南取了冰水喝,然后说,“季钦啊,你那么对他,他难道不恨你入骨,想方设法看你能露出什么马脚。”
对于这点,喻星垂一点都不担心。
他冷笑一声,“我不过就是拆穿他谎言罢了,就算他想针对我又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清楚,我喜欢姐姐,不允许他抢走姐姐,他拿我没办法的,姐姐最信任的人是我。”
“倒是你……”
他微眯眼,眼尾勾勒出危险的弧度,看向苏雁南。
苏雁南恍若未见,打断他,“你姐姐现在怎么样?”
喻星垂被打断了一下,有些暴躁起来,但忍不住还是炫耀道,“对季钦死心了呗,还能怎么样。”
苏雁南唇角勾笑,“这是你以为的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苏雁南微摇了摇头,脸上一派无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只要不是坏到极致,或者真正伤害到谁,那女人对他,或多或少还抱有幻想。”
“靠!”
喻星垂被他这一番话恶心到了,他辩解,“我姐姐可不是那样的女人,她才不会对季钦有幻想!”
苏雁南放下水杯,敷衍道,“好吧,我其实对你姐姐不了解。你深更半夜等我还有事吗,没事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喻星垂猛地拽住他领口。
苏雁南后背抵在桌上,脸上露出些慌乱,“你干什么?”
喻星垂仔细看他脸上的表情,问,“那些照片,到底是谁偷拍的?”
苏雁南不解,“什么照片?”
喻星垂愣住,“什么照片你不知道?不是你告诉我,跟姐姐在一块喝咖啡,好像被人偷拍了,你盯着人,让我找人过去看一下?这才把那个偷拍鬼抓住!”
“还有啊,你为什么跟姐姐一起喝咖啡?”
苏雁南慢条斯理解释,“如你所说,我只是怀疑有人偷拍,人是你抓住的,你没问清谁叫他这么做的吗?至于喝咖啡的事,你忘了我跟你姐姐是朋友了吗?”
喻星垂大吼,“谁跟你说朋友就要一起喝咖啡了!”
苏雁南失笑,“你拍电视剧,不也跟女明星牵手拥抱吗?”
“我、我……”
喻星垂居然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松开他后大喘了口气才把思路理清了,警告他,“我跟别人是假的,是工作,你跟我姐姐说不好听点,那叫约会,你约你自己喜欢的人去啊,约她干什么!不怕被她误会你想追求她吗!”
苏雁南做出让步,认真道,“好了,别气了。那天是意外,我们想让团团出去散散心,那家咖啡厅正好能带宠物,才一起去的。”
又问,“你没事就回去吧。别总来找我,小心你姐姐怀疑你。”
喻星垂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随口道,“怀疑我什么,我做的都是你怂恿的。”
苏雁南正色道,“卸磨杀驴?”
喻星垂说出口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拉不下脸道歉,只说,“反正这件事,前前后后也不是我故意陷害季钦,都是他自己做了事,被我抓住把柄。”
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你要说他偷拍,我怎么都想不通,他一个大总裁,喜欢我姐姐就算了,干嘛玩偷拍那套啊,他真的是变、态吗?平时还挺正儿八经的啊……”
他抬眸,苏雁南在脱衣服。
他愕然道,“你想干嘛?”
苏雁南露出后背,侧头道,“换衣服睡觉。”
喻星垂,“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吗?你懂不懂尊重人?”
苏雁南只当没听见,套上睡袍,这才回过头,接着他前面的话道,“这有什么理解不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恶魔,当幻想化为泡沫,恶魔就会降临。等你求而不得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
喻星垂怔忪,他会把姐姐藏起来。
但他还是理解不了,季钦跟姐姐的羁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样子,分明以前就爱上了她,可她才刚成年啊,加上一直体弱很少交际,生活轨迹跟季钦并没有重合的地方,季钦怎么就……
他从苏雁南家里出来,脑子没有被理清,反而成了一团乱麻。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鼻尖上忽然一凉,他抬眸,今年的第一场雪,居然悄无声息降临了。
二楼的阳台站着一个人。
他的视线穿过黑的夜,跟那人对上,那人唇边的火星忽明忽暗,俨然在吸烟。
季钦。
呵,思念成疾啊。
他张嘴做出口型,“要打架吗?”
季钦熄了烟,下了楼。
*
“妈,昨晚下雪了。”
白小云本来想晨跑,见此摘下了帽子,却看见入户毯上沾着化了的水滴和泥,喻星垂的鞋有些湿。
她走去厨房,“妈,小喻早上出去过?”
施凤兰在烤面包,闻言道,“没有吧,我很早就起来看你姥姥,没见他出去。”
白小云去了喻星垂门边,“小喻。”
喻星垂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来,“姐姐,让我睡会儿,你有事吗……”
好吧。
白小云以为他醒了。
想叫他一起去早市买食材,今天是吃火锅的好天气。
听见喻星垂瞌睡得厉害,她忙道,“你好好睡吧,姐姐没事。”
她又回到厨房,坐在餐桌前列清单,“妈,我想吃火锅。”
“想吃就吃嘛,这有什么难的。你出去买菜?那到了市场看看土豆和大白菜,妈妈忘了储存,各买两袋最好了,还有西红柿,多买点,回来冻了。”
施凤兰叮嘱道。
白小云指着自己,“妈你看看我的小身板,能给你扛回几袋土豆和大白菜吗?”
施凤兰嗔怪道,“你动动脑子,叫人家帮帮忙,给你送回来呀。”
白小云只好说,“好吧。”
她列好清单,找出羽绒服穿上出门。
苏雁南在镂空围墙后面,一眼看到心爱的姑娘。
她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一样不少,只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乖的不得了。
她看到他,眼眸弯起,“苏医生,这么早上班去嘛?”
苏雁南绕过围墙,推门进来,抬起手里的扫帚,“昨晚加班,今天不去了,过来给你家扫扫雪。”
白小云奇道,“扫雪?不用,等太阳出来,它自己就化了。”
苏雁南笑,“那不都成雪水了,到时候踩一脚泥水。再说我不是来白打扫的,你妈妈昨天电话叫我下班来吃饭,可惜我加班过不来,想今天来蹭饭,又不好意思,这不,等我扫了雪,你妈妈肯定主动请我进去吃饭。”
白小云忍俊不禁,“你这算盘打得太好了,我们要吃火锅。我看你也别扫雪了,跟我去趟菜市场吧,回来我管你饭。”
苏雁南双手一合,“那再好不过,今儿就被你征用了,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说。”
两人说着就去了菜市场,按照清单一样样都买齐全,有个店主的儿子在苏雁南那里做过手术,当下不仅不要菜钱,还把菜都装上三轮车,把两人都捎回来,又把菜卸下,大白菜整整齐齐码进菜园子,土豆用塑料袋子罩起来,临走时,苏雁南在他兜里悄悄塞了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白小云眼尖看见了。
苏雁南不好意思道,“他是受苦人,不好占人家便宜。”
白小云眨巴着眼,“刚才我拍了二维码,偷偷把钱转过去了。”
说完,两人笑作一团。
施凤兰出来,“呦,菜都码好了?苏医生也在,外面冷,快进来坐,待会儿就在我家吃饭,哪儿都不许去了。”
“好的伯母,今天我就不走了。”
苏雁南跺脚把鞋子弄干净,走进家里,被暖气包裹后,他由衷感叹,“家里真暖和。”
施风兰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苏医生,你家是不是开始铺地板了?你要是现在铺,那暖气也不能开大,家里怎么住?”
苏雁南道,“没铺呢,我最近忙,也顾不上管这些事,过几天再看吧。”
团团醒了,白小云抱起它插了一嘴,“不如等开春了再铺,先把暖气开大,过了冬再说。”
苏雁南无奈道,“暖气没开,开了估计地板要开裂,现在就算不重新铺,也得等它自然晾干。”
施凤兰惊道,“没开暖气?你昨晚上回家住了吗?”
“住了,没事,我扛两天就好了。”
“这怎么能扛呢,苏医生你真是的,吩咐患者的时候,可是事无巨细,到自己身上就仗着年轻一点不爱惜身体吗?这样吧,你这几天就我家住着,那不还空着一间房。小云,待会儿给苏医生把家里的钥匙。”
白小云抬头应了一声,“哦好。”
苏雁南张了张嘴。
施凤兰打断他,“不要客气,谁叫我们是邻居呢。”
苏雁南只好说,“那又麻烦你们了。”
施凤兰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早餐没吃吧,这里有面包和煎蛋,你随便吃点,待会儿咱们就吃火锅。”
苏雁南吃过早饭,去看了看姥姥,把门口的雪扫了,回到厨房跟着施凤兰一起择菜洗菜。
施凤兰真是喜欢苏医生。
勤快又能干,还接地气,要不是他属意别人,真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快到中午的时候,喻星垂醒了,但他窝在被子里不起。
白小云敲门喊他,“小喻,吃饭了呀,还不起吗?”
喻星垂怪委屈的,昨晚又被季钦打了一顿。
他……
他干嘛嘴贱问他要不要打架?
特么的大半夜被拉到拳击馆。
本来他一直不服气季钦的身手,每次不都是占了出其不意,才制服他的?
他早就想面对面跟他来一场决斗。
看谁厉害!
结果……
昨晚回来身体快散架了,亏他自愈能力强,现在动一动,还牵扯着疼。
季钦,他简直不是人。
白小云又喊,“小喻,太阳出来了。”
喻星垂揉了一把眼睛,“姐姐啊……”
白小云,“……”
她取了钥匙打开门,背着身问他,“穿睡衣着吗?”
喻星垂只露着两只眼睛,嘴巴藏在被子里,虚弱的哼吱道,“穿着呢。”
白小云转过身来,“你生病了?”
她到了床边,俯身摸他额头,不烫,但眼尖看到他眉骨有黑青,她问,“昨天这儿不是好好的,怎么……你晚上睡觉掉床下了?”
喻星垂见隐瞒不过去,慢慢露出嘴巴。
白小云震惊,“你做梦跟人打架了?”
喻星垂挤出两滴眼泪,“姐姐……季钦打我……他把我打成这样……”
他坐起来,嘶着气扒拉领口、袖口,裤腿,“你看你看,都肿了,都是他揍得!”
白小云看着他浑身的伤,匪夷所思,就算季钦昨天摔了他,可弟弟的自愈能力她是知道的,这一个晚上,早该好了,怎么可能加重了?
她碰了碰,喻星垂喊痛。
白小云眼皮一跳,“他什么时候打你了?”
喻星垂,“昨天晚上,大半夜!”
他理直气壮的解释,“昨晚上我睡不着,看见下雪了就出去走走,结果碰见季钦,他也没睡,看见我就揍!”
白小云,“……”
她真的觉得,弟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季钦要是真把他揍成这样,他一早就报警去抓人了,怎么可能吃亏。
她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还能吃饭吗?”
嘴巴都肿成那个样子了,看来不能吃了。
她站起来,“那你再睡吧,下午应该就好了,我给你拿杯牛奶去。”
喻星垂拉住她,“不是姐姐,就这样吗?”
都不替她骂季钦一句吗?
白小云垂着眸子,“你还要什么?”
好吧。
他道,“还要姐姐的爱心面包夹蛋。”
白小云出去烤面包,施凤兰问,“小喻起来了吗?怎么又烤面包?”
白小云道,“他累,还想多睡会儿,我给他烤个面包,摊个鸡蛋,叫他吃了再睡。”
苏雁南盯着她背影,羡慕不已。
跟她同吃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能吃到亲手做的早餐,喻星垂那个傻子,凭什么这么幸运呢。
施凤兰摆好火锅食材,开了火,忽然道,“小云,季总是不是住在楼上?”
白小云后背僵了一下,“妈你怎么知道?”
施凤兰道,“早上我看到他了,他跟我打了招呼,说前段时候就搬楼上住了。”
施凤兰搅拌了火锅汤,接过白小云手里的小木铲子,吩咐她,“你去楼上请他下来吃个饭,虽然妈妈做的不如你姥姥,可也是得了你姥姥真传的,快去啊,怎么站着不动?人家当时帮了咱们家多大的忙啊,私人飞机帮你姥姥转的院……”
施凤兰不断说着季钦的好。
苏雁南站起来,“季总啊,我去叫他好了。”
施凤兰喊住他,“不用,小云去就好了,苏医生,帮我接一下,麻烦你给小喻拿到房里,我就不进去了。”
苏雁南经过白小云,余光审视她的神情,见她一脸为难,他道,“怎么了,你给星垂送饭吧,我去叫季总,你别往出跑了,外面冷。”
白小云摆手,“不用,我去就好了。”
她转身跑了。
施凤兰喊,“羽绒服穿上。”
“知道了。”
苏雁南微错愕,以为她表面为难,心里却还有季钦,这才生怕错过跟他见面的机会。
事实上白小云是怕苏医生真把季钦叫过来。
毕竟苏医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穿上羽绒服,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往回走,回去就告诉妈妈,季钦不在家。
突然头上落了个雪团。
白小云抬头,赫然就见季钦在二楼阳台,他手里团着一把雪,又朝她扔了一次。
白小云无语。
没见过这么幼稚无聊的人。
做出那种事情,还在这儿逗她。
她拍落雪团,没有理会,闷头朝家门口走,进门,关门,跟施凤兰汇报,“季钦……”
门铃响。
施凤兰道,“去开门,季钦来了吧。”
白小云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季钦。
他眉骨和嘴角有些黑青。
难道小喻说真的,他跟季钦昨晚上真跑出去打架了?
门铃又响了两下,施凤兰催促,“快开门啊。”
妈妈眼皮子底下,白小云作不了伪,只得开门,然后侧身站在一边。
季钦走了进来,带着礼品,衣装单薄,身上透着寒意,远远就冲施凤兰打招呼,“伯母,小云姥姥身体好一些了吗?我过来看看。”
施凤兰迎上来,“季先生你太客气了,让小云叫你来家里吃顿便饭而已,你怎么还带东西来了,不要这么客气啊,快进来,外面冷吧,进来喝杯热茶。”
季钦才知道白小云为什么在外面晃了两圈。
他视线扫过她,跟着施凤兰走了进去。
喻星垂房里,苏雁南递过早餐,不咸不淡提醒道,“你婶婶让你姐姐叫季钦来家里吃饭,一会儿他可能就来了。”
喻星垂惊得坐起来,大腿肌肉绷得老疼,他嘶着声,“靠,你们都是饿死鬼投胎是不是,都跑我们家算怎么回事!”
苏雁南看到他的伤,愕然,“又受伤了?”
“要你管。”
喻星垂往起爬,要换衣服洗漱出去,颇有一种病中垂死惊坐起的气势。
苏雁南把话带到就出去了,见季钦已经来了,他抬高声音道,“季总来了。”
喻星垂在房里听到,一着急两条腿伸进了一条裤腿,差点把裤子撑破。
季钦坐在沙发,闻声抬眸冲苏雁南点了下头。
须臾,腿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低头一看,是只雪白团子。
这就是那只误了他表白的狗。
他伸腿,把它拨开。
团团以为这人在跟它玩闹,它又贴了上来。
季钦再次把它拨开。
团团上了兴头,抱住他的腿,动啊动,动啊动。
白小云帮施凤兰收拾东西,猛地看到这一幕,她跑了过来,“团团!”
天呐。
它没绝育。
它不是怕男人吗,在季钦腿上发什么疯!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