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其实很茫然。
蜕皮?啥蜕皮?
——哦,他是一条蛇。
“一般蛇蜕皮前,都会蒙眼、鳞片变粗糙、颜色变淡……”柏念也把竹叶青从头到尾研究了一番,“最近是不是不爱动弹?觉得特别环境干燥?”
徐牧:嘶!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征兆。
“不过,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你的眼睛还是原来的黄色,就是白了点……”柏念也努力回想,随后笑道,“哎,我真是,忘了你才是最有经验的,对这样的情况应该比我有把握。”
“是我太担心了。”他亲了亲蛇脑袋,“等彻底蒙眼再清眼,应该就能蜕皮了。”
徐牧:“……”不,我没把握,我也第一次。
徐牧扭了扭身子,找到光脑,用尾巴点了下,屏幕亮起。
[嗯,有把握,还不到真蜕皮的时候。]
“好。”柏念也柔柔应声,“不过,我有点好奇,你的体型还会变吗?”
[会吧,不知道,但我这个品种的体型,主要靠基因]
柏念也思索,“对了,你那次还没告诉我,你的品种有掺什么……”
徐牧点开某个文件,给对方展示。
“你的出生报告?”柏念也惊讶。
徐牧点点头,是他找纳德司要的。
“我看看啊,基因检测……”柏念也顺势靠在床头,将竹叶青拽过来,脸颊轻轻磨蹭蛇身,手里滑动报告。
“有百分之七十四的白唇竹叶青,百分之十二的马拉巴尔竹叶青,百分之四的冈氏竹叶青,百分之三的大眼竹叶青,百分之二点五的大鳞竹叶青,百分之二的蓝岛竹叶青……”
徐牧懒洋洋地环住柏念也的脖子,一圈一圈,赤色的尾巴晃来晃去。
“居然有蓝岛竹叶青的基因。”柏念也意外,捏着徐牧的脑袋左右看,喃喃,“也没看到什么蓝色啊,我搜过它的照片,还挺特别的。”
徐牧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柏念也,蛇信子滑过他的喉结、鼻尖,像表达不满。
柏念也觉得痒,闷笑几声,哄道:“好了,别闹,蓝色一般般,你最好看。”
竹叶青的红色信子“嘶嘶”叫,蛇身挪动,卷着柏念也的脖子更加用力。
柏念也无奈,“想勒死我啊?”
徐牧不吭声了。
柏念也继续看报告,“百分之一点七的不明基因,是混杂了其他动物的基因吗……”
他点开另一页,蓦然笑了,“好可爱,你刚出生的样子。”
徐牧疑惑,出生报告有他的照片?
他定睛一看,是不足巴掌大的幼形拟态。
“这张照片能打印出来吗?”柏念也越看越喜欢,两只耳朵高兴得蜷成球,一下又一下地推对方脑袋,“我想摆在床头或者我的书桌上。”
徐牧:“……”和条蚯蚓一样,有什么好摆的。
“阿牧?”
徐牧赶紧摇头,不不不不不行。
柏念也眉梢一扬,“不能打印出来?”
徐牧:没错!
柏念也不信,“我到时问问纳德司,这个文件格式应该可以单独提取出来。”
徐牧自闭,缓缓闭眼——
你都有想法了还问我?
柏念也被逗笑,“干嘛?不想看见自己的照片在房间?”
徐牧点头。
“那我带去工作的桌面放吧。”柏念也自言自语,指腹颇为喜爱地摩挲光屏的照片,“真可爱啊……”
徐牧:!!!
[念也哥,要不还是放家里吧……]
竹叶青缓缓往上攀沿,从脖颈卷到下巴,鳞片泛着奇异的幽幽绿光,冰凉的蛇身碾过柏念也的嘴巴。
[嗯,念也哥,你答应了。]
柏念也张不了嘴,蛇身柔韧,一圈圈环绕时,有种仿若窒息的错觉。
“……阿、牧……”他唇瓣稍微翕动,冷冰冰的鳞片就立刻贴上舌尖。
徐牧舒服地挨着柏念也的耳朵,层层绒毛柔软至极,非常适合蜷缩。
柏念也睫毛颤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他摸索蛇身,指尖勾了勾它的颊窝,随后从颈部往下,捏着后背七寸的位置,接近心脏。
“别闹……”柏念也无奈,含着气音说话。
徐牧本能地僵了僵,很快,他放松下来,愈发得寸进尺。
他从耳朵下来,头贴住对方的嘴巴。
柏念也毛茸茸的耳朵微蜷,他曲起指骨,轻弹对方的脑袋,但还是温柔地亲了亲。
“好了,我不带过去,就放家里。”
徐牧满意了。
“不过……”柏念也话锋一转。
徐牧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阿牧,你以前蜕的皮有保留吗?”
徐牧:“……”应该没有吧。
[没,太多了,全扔了]
柏念也遗憾,“这样啊。”
[……你想干嘛?]
“想拿几条收藏。”柏念也轻声说,“蛇的一生几乎都在蜕皮、成长,非常有纪念价值。”
“……”徐牧不理解,这种丑不拉几的长虫皮,有什么值得值得收藏的。
他上辈子要是在家发现这玩意儿,能连夜搬家,从此都不住那里。
“……阿牧,你说好不好?”
徐牧刚才走神,没听清对方说什么,犹豫了下,点点头。
柏念也眼睛发亮,明显很高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我在旁边看你怎么蜕皮……我想想,用什么把你蜕的皮收起来,要不拿个画框裱起来?还是按照顺序,找个玻璃容器分类装好——”
徐牧:好、好变态。
“或者像你收集我的绒毛一样,找个盒子把它装起来?”
曾经的“变态一号”徐牧沉默了。
[……都行,看你喜欢]
-
蜕皮前的蒙眼期有点难受,徐牧不仅觉得皮肤干,浑身懒洋洋的,还说不出哪里难受。
反正坐在沙发就不想再动弹。
他减少了直播时间,准点下播,回房间就变成拟态,蔫蔫地盘在毯子上。
“还好吗?”柏念也摸他头,轻声细语,“要不要喝点水?”
竹叶青的眼睛雾蒙蒙的,一层膜泛白,身上的鳞片不复青油油的亮泽,发灰黯淡。
徐牧摇头,他其实喝了不少水了,但那种干渴的感觉是生理性的,只能缓解,无法消除。
“好吧……”柏念也叹气。
他看得心疼,调高加湿器的功率。
湿润的水汽笼罩了一片区域,徐牧有种在腾云驾雾的错觉。
柏念也时不时来查看他的情况,给他的鳞片涂保湿的面霜。
“明天你是不是有体测?”
徐牧点头。
“要不要请假?”
徐牧迟疑,但最后还是摇头。
他不想单独体测的时候,身边跟着个老师,怪尴尬的。
[推迟的话还要去,反正就是干渴,多喝点水就好了]
“好。”柏念也见他做了决定,也没劝他,“我到时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柏念也亲了亲他的颊窝,“好,你自己注意。”
……
徐牧躺在加热毯上昏昏欲睡,源源不断的水雾飘在他身上,偶尔感觉哪边干了,就换个方向对着鳞片吹。
他脑海里滑过各种零碎的片段,像五彩缤纷的光层掠过,残影留存。
……好困……刚才他想什么来着……好像一直忘了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嗡嗡嗡——光脑忽然震动。
徐牧被扯回现实。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在?]
徐牧晃了晃尾巴,慢吞吞地点光屏。
[Xu:。]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徐牧疑惑。
[Xu:?]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钱!!!!!]
徐牧恍然,哦,好像是忘了——
上星期五说去取钱,取到了现在。
[Xu:嗯,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另一边,小煤球眯起眼睛,轻哼一声。
这条蛇果然忘了。
他噼里啪啦地打字,嘴角得意地扬起。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不用了,我现在不缺钱]
[Xu:你不用交房租了?]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我找到新住所了!不要钱!]
[Xu:主角攻家?]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不是,但也差不多,他出钱给我租的]
[Xu:……行吧,最近他情况怎么样?]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正在被我用爱感化]
[Xu:?]
[Xu:说人话]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哎呀,就是我努力让他不要再执着主角受,离得远远的,就是你想要的那样,明白吗?]
徐牧沉吟,虽然话是这么说,也是他所希望的,但总觉得小煤球不太靠谱。
算了,还是不要打击对方的信心。
[Xu:行,你努力,有什么变动及时告诉我,尤其是涉及念也哥的]
小煤球翘着二郎腿,嘴巴叼着粉红色的草莓电池。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哼,放心,你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无所不能的卡尔大人]
[Xu:……]
[Xu:好的,无所不能的卡尔大人]
小煤球狂笑三声,嘴巴的电池嚼得嘎吱嘎吱。
小小人类,早已拜服在本系统的聪明才智了吧?之前对我爱搭不理,现在——
“咔”,轻微的声音响起。
小煤球手一颤,按熄光屏,腿也不抖了,拼命把嘴里的电池咽下去。
差点噎死。
齐心越走出玄关,黑色大衣残留外面冷冽的寒意,眸色幽深漆黑。
“你吃什么?”
小煤球狂拍胸口,“没、没,就小蛋糕,咳咳!!”
齐心越淡淡地瞥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小煤球狂喝,总算顺过气了。
“我有事,明天要离开蔚德星球。”
小煤球眨眨眼,“哦哦,然后呢?”
齐心越脱下大衣和手套,扔在扶手,“没有然后。”
顿了顿,他说:“我想在临走前,去柏哥工作的地方找他谈一谈。”
小煤球猛地蹦起来,“谈一谈?谈什么?”
“不要这幅拈酸吃醋的样子。”
“……”小煤球心里翻白眼,他想起自己的人设,小声说,“我没这个意思。”
齐心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坐下来,“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年纪小,思想不成熟,欠着联邦保育中心的贷款,不好好学习,反而天天直播,性格不踏实,行事幼稚——”
“注定很难给柏哥幸福的。”
小煤球无语。
“还好吧,他在直播应该赚不少钱。”
齐心越说:“这种流量快钱,不脚踏实地,总有一天会败光的。”
小煤球嘴角抽了抽,什么都让你说了。
不是,主角攻今年才几岁,说话怎么搞得像四五十岁的……奇怪生物。
小煤球刻意煽情地说:“但是柏先生喜欢他,爱情没有理由的。”
齐心越脸一黑。
“心越,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想对方幸福吗?就像我对你这样,默默在身边守候你,不忍心看你难过、愿意为
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比任何人希望你能幸福,能和爱的人相守一生,哪怕我会因此受伤、痛彻心扉,一辈子孤苦寂寞也无所谓……”
他一边慷慨激昂地说话,一边哗哗流眼泪,但还是高高昂起头,倔强地看着齐心越——
瞳孔其实不聚焦,偷偷在看小抄。
小煤球激动地大喊:“……心越,爱不是占有,是放手!是化小爱于无形,化大爱于无私,你懂吗!!”
齐心越微微发僵,看着卡尔的眼泪,面色愈发冷沉。
半晌,他撇开头,“不要试图给我灌输你可笑的想法。”
齐心越握紧拳头,转身离去。
“自己擦眼泪,丑得要死。”
人走远了,小煤球脱力地坐回沙发。
好累,吼那一嗓子快把胃吼出来了。
“yue——”
小煤球两眼昏花,忽然,他看到大衣口袋的……黑色盒子。
他环顾四周,不远处,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
嘿,那家伙在洗澡。
小煤球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做贼一样拿出盒子,打开。
是一只手表。
有点眼熟……小煤球摸了摸下巴,等等,这不是——
他赶紧给徐牧发消息。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在不在?和你说件事]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明天主角攻要走了,估计是他妈找他,但临走前,他要去主角受公司蹲人]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看样子会很强势地和主角受说疯话、送原剧情的手表、哦,就那个所谓的‘你收下我就不纠缠你’,实则是定位器的东西,你看看该怎么避开或者我到时把他拉走]
徐牧皱眉,说疯话?送手表?
[Xu:什么意思?]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哎呀,就是想唱衰你,说你不行,顺便表白什么的吧]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你不是说不想主角受和主角攻过多牵扯,这个手表可是关键剧情,等他掌管齐家,有能力以后,什么找人、被绑架、落魄时救急卖出……好多剧情,贯穿全文始终]
小煤球忧郁,不过,主角攻怎么还是不放弃囚禁?
白瞎他天天找资料,试图感化他。
[Xu:好,我知道了]
[Xu:他明天是一定会走,对吗?拦住他就不会回来了?]
[今天依旧英俊的卡尔大人:他肯定想回来,但剧情卡在那,这次回去他们家有内乱夺权,复杂得很,没个几年是解决不了的。而且他妈控制欲强,肯定不给人乱跑]
[Xu:好]
徐牧放下光脑,避开主角攻最好的方法——
他想喊人,发现自己是拟态,当即转换成人形。
“念也哥!”徐牧一边喊,一边起身出去。
柏念也来得很快,徐牧还没走出房间就到了。
“什么……事?”柏念也一顿,古怪地看着徐牧。
徐牧一把拽住他手腕,拉到怀里,“我想了想,觉得体测有你陪着会更好,刚才我不好意思,现在后悔了……所以,可以吗?”
柏念也猝不及防,脸抵住结实的胸膛。
“啊,可以,我请假就行。”
徐牧笑容展开,手臂微松,“好,谢谢念也哥。”
“嗯……”柏念也退后一步,视线飘忽。
他拿起沙发的袍子,扔给对方,“那什么,怕冷的话穿多点,现在温度低,暖气开得不高……”
柏念也轻咳几声,脸颊微红,“我去看看锅里的汤,很快就能吃饭了。”
徐牧呆住。
他后知后觉地低头,表情变得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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