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是二零二零年七月二十一日。
高考毕业后，全家都为陆乘未来犯愁，而陆乘只是烦躁，明明说好出国的，现在又把他扣住，不让他出去。他也不好无理取闹发火，因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怕吓坏了老人。
临了变卦不出国，陆乘到了后面其实无所谓了，便跑出去玩。
记不住日子，那一天那个晚上却牢牢记住了。
新开的酒吧，刚毕业且成年了的高中生们很是好奇。
“老大去不去？听说还请了乐队，叫什么黑鸭玩摇滚的。”
“什么摇滚，人家唱rap的。”
“听说里面帅哥美女好多，我还没去过。”
班里群聊得火热，陆乘只要不在家，去哪玩都行，一口答应了。酒吧舞池音乐晃动，陆乘待了一会嫌无聊，临走前交代好哥们常河：“离了眼的酒水别喝了，别玩太晚了，一会你盯着送其他女同学回。”
陆乘在班里虽然成绩不好，但很讲义气，长得又帅，今晚出来玩酒水还是陆乘买单，人缘很好的。
“老大，你这就走了？不玩了？”常河喊着，可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今晚班花都来了，为了什么显而易见，现在老大提早溜了。
“哈哈，老大说早点回，现在九点四十，十点咱们撤吧。”常河谨记任务。
班里其他男同学说也太早了，不想散。女同学倒是觉得酒吧就这样，也没什么好玩的，有的要回家有的提议去吃烧烤夜宵，班花坐在一侧，两边好友低声劝着什么。
“……陆乘感觉就没恋爱心思，大直男一个，算了。”
“是啊是啊，高中三年，追陆乘的人也不少，但就没见他动过心，对谁关心细心，特殊待遇，不是你不好，你又漂亮学习又好，陆乘木头可能没开窍吧。”
女同学给班花开解。
酒吧门口前方七八米有车堵在路上，后车门开了，踉跄下来个人站稳，穿着衬衫，尽管夜色，皮肤很白，很是亮眼，副驾驶有人伸出手挽留。
“虞清和，你在闹什么，就是一场酒局而已，王董很看好你，你错过了这次，有的是人去，你自己想清楚。”
“王明，我信你‘只是一场酒局’赴约了，然后呢？”虞清和一身酒气，目光冷冽逼问，“你真是让我恶心。”
“我恶心？咱们一起打拼，我为了你折腰赔笑争取资源，在王董跟前装孙子，你现在火了，看不上我了，说我恶心？王董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以后路怎么走，不明白吗，行行，你清高——”
虞清和冷冷的盯着王明，打断了话，“我酒里被下了什么东西？车又是开去哪里？”
“你发现了？”王明卖惨的话语顿住了，“我也是为你好，大男人睡一觉而已。”
“滚。”
虞清和摔了车门，穿过川流不息的车，差点被撞，往人行道去。
被堵的路，后车不断按着喇叭，车里王明不敢追下去怕虞清和动手，这人平时很温和，像是没脾气，但骨子里很刚，便让司机先开走。马路上车流很快如常。
陆乘看到了一切，尽管路上吵杂他也听见了。
“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我帮你报警？还是送你去医院。”
十八岁男高陆乘，仗义热血，除了学习不好。
虞清和撞到了陆乘怀里，他有些站不稳，对方扶着他，手很规矩，与他对视一眼，像是被吓到仓皇的撇开目光，怕他尴尬。
“我不是故意听见的，那个傻der太恶心了，他自己想功成名就还放一大堆屁，拿你献人情——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去酒店吧。”虞清和克制着声道。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稀里糊涂的，他亲了人家，就睡在一起了。
要是没睡，也不会有陆猫猫。
陆乘一闭眼就是虞清和的模样，他第一次做，根本不懂，还有些快，虞清和也很生疏，但因为被下了药又有种不同——
这种画面导致陆乘根本睡不着，有点亢奋。
此刻，陆乘顶着眼底的乌青，浑浑噩噩的去主卧绕了一圈，屋里光线黑漆漆的，陆乘开了壁灯，只有一点光，能看到大床旁紧挨着一张小床，陆猫猫显然没在小床上。
陆猫猫在大床床尾，鼓着一个被窝包。
没睡起太早，陆乘脑子也不太灵光，绕了一圈，又出去了，问外面薛杉：“几点出发来着？”
“最好是六点半。”
那就还有四十多分钟。陆乘点点头，不着急叫陆猫猫起，先冲了个澡，人精神很多，换了衣服，这才去叫陆猫猫。
跟拍摄像已经蹲守住了，看看陆猫猫爸爸怎么叫起。
就看到，陆乘宛如后爹，沾着冷水的双手伸过去捂着陆猫猫的脸蛋，陆猫猫顿时就醒来了，迷糊睁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
“摄像来了，开始拍节目了。”
“香香头。”陆猫猫呓语含糊，还困，发出哼哼唧唧声，听不出来说什么，不过看态度是起不来。陆乘捂了会手，把陆猫猫从被窝挖出来，熟练的给陆猫猫套衣服。
陆猫猫还穿着尿不湿。
“记得打码。”陆乘对镜头说。
镜头上下晃动，然后移到了陆猫猫爸爸身上。
陆猫猫爸爸很年轻，头发乱七八糟的，相貌是张扬的，五官立体，浓眉挺鼻，身上一件T恤，恰到好处的肌肉，没那么夸张，肩宽撑着T恤还显得几分单薄，光看外形很像T台上的男模，野性难驯的桀骜冰冷。
手上却是熟练的奶爸工作。
镜头里，素人奶爸颜值不逊明星不说，还有种反差感。
就……陆猫猫爸爸看上去脾气不太好那种，但给孩子穿衣服很细致，有种乍一看不靠谱，但看完了有点靠谱的反差。
包括这对父子俩外形。
陆乘给陆猫猫穿完衣服，一手扛着陆猫猫到了餐厅，塞到宝宝椅上，陆猫猫身子往下滑，然后两条腿被卡醒了。
“爸爸。”陆猫猫揉着眼睛，“我做梦啦，有香香头。”
陆乘在冲奶，头也不回：“正对着你。”
陆猫猫原本迷糊模样，立刻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寻找香香头，然后他看到了香香头，露出矜持的笑，“嗨，我叫陆猫猫，今年三岁啦。”
“香香头，我可爱吗？”
摄像师忍不住笑意，上下晃镜头表示肯定。
陆乘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将奶瓶塞到陆猫猫手里，“自己喝，喝完就出发。”
“知道啦爸爸~”
陆乘把昨晚收拾的行李拿到客厅，又去冰箱翻了下，三两分钟烤好了吐司，叼在嘴里，陆猫猫捧着奶瓶圆鼓鼓眼睛看爸爸。陆乘：……
把吐司屁屁撕了一半递过去。
陆猫猫啊呜吃的开心。
父子俩快速解决完早餐。
陆乘吃了个寂寞，但六点半了，“出发。”
陆猫猫自己背着小书包，推着他的小汽车行李箱，陆乘推了个大的行李箱，还有一个斜挎‘母婴包’，因为是黑色的，挂在陆乘身上很时尚，像是什么大品牌，但仔细一看其实是母婴包。
摄像镜头对着包上母婴二字停了一秒。
车上。
陆乘问：“陆猫猫，你零食拿出来吃一吃。”
陆猫猫是个大方猫，高高兴兴捧着小书包到爸爸怀里，铛铛两声，“爸爸，你看，都给你。”
陆乘也没客气，还嘀咕：“你爷爷给你买了这么多。”
“爷爷爱我嘛~”陆猫猫骄傲。
陆乘吃米饼，陆猫猫在旁凑着脑袋，“爸爸可以给我吃吗？”
“……你今天这么乖还问。”陆乘嗤笑捏陆猫猫脸颊。
陆猫猫小手捂着脸蛋气鼓鼓的，但他想到妈咪会看到，便又乖乖起来，陆乘一看这胖脸就知道想什么，不过也没拆穿，陆猫猫‘装’不了多久的。
“给我插一罐喵喵牛奶。”
陆猫猫跟小狗腿一样低头翻小书包，取了牛奶，小手剥吸管塑料，然后仔细小心翼翼插好，递给爸爸。陆乘接过吸了一大口，然后皱眉，“好甜。”
“喵喵奶就是甜甜的才好喝嘛。”陆猫猫眨巴眼睛咽口水。
陆乘嘴上说着又喝了一口，含糊说：“自己吃喝吧。出来玩，给你宽限零食，别吃太多了。”
“知道啦爸爸~”陆猫猫语气飞扬，高兴的翻小零食，他插了一罐小牛奶，吸了一口高兴的晃腿腿，“喵喵小牛奶吼吼喝啊~”
前排跟拍摄像一直给镜头，心想这对素人父子还挺懂的，知道带冠名商的品牌零食吃喝，这段镜头应该会保留的。
没错，喵喵零食是华恩集团下的品牌，才成立两年。
取这个名字，再看看陆猫猫的小名，应该能联想到的，是陆猫猫的冷酷霸总大伯提议的，进军零食行业。喵喵零食牌子才两年，但东西确实好，低龄宝宝磨牙饼干，添加少，用材好，造型可爱，后来开发各种小零食，种类也多。
喵喵小牛奶饮品奶，只有一百毫升的迷你奶，小孩子喝刚刚好，解了馋，也不至于太甜腻坏牙齿。
陆乘两三口吸完了，扭头看陆猫猫，陆猫猫吓得瞪圆眼，虽然舍不得自己手里的小牛奶，但还是递给爸爸。陆乘：……
“你是知道的，我会喝完，确定？”
陆猫猫肉脸的表情：舍不得、可是要乖、好舍不得哦、要乖。
来回交战。
陆乘啧了声，“太甜了，给我来个海苔味的零食。”
陆猫猫肉脸放松，保住了他的小牛奶，立即化身‘小弟’快快翻找零食包，他不识字，但是海苔味的他知道，零食包包上有小猫咪脸上粘着海苔碎的。
“爸爸，饼干球球。”
陆乘接过迷你包装袋，拆开全倒进嘴巴里。陆猫猫：！脸上写着大字：爸爸是大嘴怪！
跟拍摄像想笑，心想后期看陆猫猫的脸应该就知道怎么加花字了。
《宝贝，在干嘛》第一期拍摄C城周边小县城的一个牧场村子。从C城驱车过去三小时，小县城没飞机场，其他地方嘉宾需要飞机到达C城再过去。
因此陆乘陆猫猫父子是第一对到达的，还有主持人。
主持人何冰是位中年男性，笑呵呵的，自带近亲感，见到第一队嘉宾到了便上前，三两句话就打开了陆猫猫的话匣子。
“我爸爸是猪猪在车上睡了好久。”
“我叫猫猫是因为我属猫猫的。”
陆乘脸都黑了，你才是猪陆猫猫，胆子肥了！
“你还知道属相啊？”何冰半蹲着，笑呵呵故意说：“十二属相有属猫猫的吗？”
陆猫猫被问住了，下意识抬头看爸爸。
陆乘报仇机会来了，说：“你属老鼠的，但算错了，他又害怕老鼠，干脆给你起小名猫猫。”
“爸爸，是妈咪害怕老鼠吗？”陆猫猫瞪圆了眼睛。
陆乘：“……”这小子这么机灵，反应太快了，不过张口就来：“你大伯害怕老鼠。”他也没否认。
陆猫猫肉脸失落。
“不过后来你奶奶算了，你其实属牛的。”
二一年三月的，阴历过了鼠年。
虞清和这点笨笨的，算不清阴历。其实陆乘也是后来听他妈说‘诶呀算错了猫猫属小牛的’，他才知道。
“猫猫原来属小牛的。”何冰笑呵呵说。
陆猫猫肉脸摇头跟拨浪鼓一样，说：“不要，猫猫还是属猫的。”
“那我们猫猫独一个属相，属猫好啊，可爱。”何冰逗着猫猫玩。
陆猫猫对何叔叔更亲近了。
第二辆车到达了。
何冰说：“又来新嘉宾了，我们看看是谁来了呢？”
陆乘斜挎包，单手插兜，不自觉的抓了把头发，刚在车上睡觉是不是发型没了，他做完这个举动，觉得有点别扭，像是他很期待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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