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的出现如水落滚油,让在场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哎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唐家在逃的大女儿吗?”
“就是唐盛的大女儿,看这样子应该是被衙役给抓住了。”
“抓住了好啊,大家都被流放岭南,凭什么就她能逍遥法外?”
“对了,唐靖被抓回来了,那唐家和何家的婚约……”
众人议论纷纷。
唐家三父子慢半拍回过神来,立即飞奔过去。
“大妹、大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盛拉着大女儿的手,一双眼睛不断上下打量着她,确保她没有受伤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盼着大女儿能逃过一劫,最好逃得远远的,不要被衙役抓到。
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想到这,唐盛又忍不住难受了起来。
相对唐盛的激动,唐婧要淡漠得多,抽回手:“不在这里,我能去哪里?”
唐盛脸色讪讪:“爹不是这个意思,爹就是担心你,一路过来他们可有为难你?”
他知道大女儿心里有气,且这气大部分是冲着小女儿去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点都不希望她们闹起来。
“外祖父让舅舅们帮我做了打点,我没受什么苦。”
说到外祖父一家,唐婧眉眼柔和了几分。
外祖父和舅舅们的确建议她逃跑,拿着银子隐名埋姓一辈子,他们也会帮她安排好一切,可她拒绝了。
她不想像老鼠一样一辈子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再说她跑了,说不定会牵连到外祖父一家。
看父亲一脸尴尬的样子,唐晏奇憨笑道:“俗话说得好,猪八戒照镜里外不是人,大妹你这一回来,爹就变得跟猪八戒一样,哈哈哈……”
唐盛:“……”哪来的糟心玩意儿?
唐婧:“……”
唐晏白却像只小奶狗,开心地围着唐婧绕圈圈:“姐姐你去哪里了?晏白老想你了。”
唐靖抿嘴:“姐姐去外祖父家了。“
唐晏白砸吧了下嘴巴,一脸回味的样子:“外祖父买的糖糕好吃,晏白也想外祖父了。”还想糖糕。
唐婧想到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外祖父,眼角的丝丝柔和又淡了下去。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把唐染染衬得好像个局外人。
不少人等着看唐染染的笑话,毕竟两姐妹水火不容的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
而这次唐家之所以会被流放,说到底都是拜唐染染所赐,以唐婧眼里容不下沙的性格,两姐妹只怕有得闹。
围观群众此时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打起来,快打起来。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唐染染身子退了一步,接着整个人朝唐婧扑过去。
唐婧眼角余光看到她扑过来,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唐染染要撒泼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她的身子就被对方给一把抱住,接着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姐姐,我也想你了。”
说完,身上那东西还像小奶猫一样在她脸上蹭了两下。
唐婧全身僵硬。
唐婧目瞪口呆。
唐婧双耳红透。
她凌厉的眼眸闪过三分不自在,三分不知所措,还有四分恶心。
肉、肉麻死了!
这唐染染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恶心死她吧?
一定是这样。
回过神来,唐婧毫不犹豫推开像无尾熊一样趴在她身上的唐染染:“滚开!”
声音冷冽,宛若利刀。
唐染染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一把跌坐在地上。
“染染/妹妹。”
唐盛三父子见状心疼地围上去,七手八脚把唐染染扶起来。
唐婧绷着脸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眼底满是嘲讽的冷意。
这就是她的家人,无论唐染染犯下多大的错误,他们总是无底线包容她。
小时候唐染染打破花瓶却故意诬陷是她做的,十一岁的唐染染故意抓烂其他小女孩的脸就是因为别人夸奖了那小女孩,再到后来唐染染在林薇容的茶里下药……
每一次父亲总是用“染染还小”这话作借口,轻轻提起轻轻放下,就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才会导致如今被抄家流放的局面!
只可惜,父亲和两个兄弟还是没有因此醒悟。
唐婧把冷若寒冰的目光转到唐染染身上,等待她像以前那样跳起来,然后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自己。
只是……
她好像又错了。
唐染染头垂得低低的,没恼羞成怒也没破口大骂,唐婧只看到她凌乱的发梢,和被咬得发白的唇瓣。
看上去委屈极了。
唐盛着急问道:“染染,是不是哪里摔疼了?”
“妹妹不疼,小哥给你吹吹,呼呼~”
唐晏白想去给妹妹吹摔疼的屁股,好在被唐晏奇给阻止了。
唐染染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没事。”
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哪里像没事啊。
唐盛三父子很是心疼,可唐染染没撒泼,直接带着大夫去给唐芸儿治病了。
看着唐染染袅袅弱弱的背影,唐婧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唐染染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她牙尖嘴利嚣张恶毒,她肯定会毫不手软反击回去。
偏偏她做出这副隐忍委屈的样子……这让她有种卯足了劲却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更荒唐的是,居然还让她隐隐生出些许愧疚来。
唐盛有心缓和两姐妹的感情:“大妹,染染她已经知道错了,她还说对不起家人,这些日子来也会帮忙做事情,她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唐晏奇点头:“俗话说得好,强盗收心做好人,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晏白也嚷嚷:“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婧想说这话她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可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唐染染扭头朝她看过来。
那眼神怎么说好呢。
三分哀怨,三分难过,还有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得唐婧浑身一哆嗦,到嘴的话突然就说不出了。
她心里的愧疚更是像破土的春笋,又蹭蹭往上冒了几分。
可恶!
唐染染收回同情的目光,心里再次忍不住感叹道: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她刚才故意去抱唐婧,在她头上看到了她的未来——两年后被浸猪笼而亡。
浸猪笼,顾名思义就是把人放进猪笼里面,再扔到河里活活淹死,这是古代用来惩罚偷情的女人的手段。
真没想到唐婧看着如此飒爽英姿的小姐姐,最后居然落得那样的下场。
话说回来,这唐家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一个个下场那么凄惨,腰斩、挖肾、浸猪笼……
真是五花八门,各有各的死法。
唐染染揉揉额角:如今她占用了唐染染的身子,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为唐家做点事情,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扭转这局面?
这样想着,她和大夫来到了唐芸儿面前。
唐芸儿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整个人像虾子般蜷缩成一团,嘴里时不时发出难受的呻|吟,完全没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唐染染指着她道:“大夫,她就是我远房堂姐,被马蜂叮到的位置在右手掌心。”
大夫点头,正要蹲下去给唐芸儿做检查,谁知一只拦路虎跳了出来。
“你个老不修不准碰我女儿,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碰了我女儿你是不是打算娶她?”
蔡氏凸颧骨、薄嘴唇,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这会儿她双手叉腰,胸脯挺得高高地挡在唐芸儿面前。
大夫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你你胡说八道,简直不可理喻!”
他这把年纪孙子孙女都有了,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姑娘有那种龌龊想法!
大夫回身对唐染染一抱拳道:“对不起姑娘,你这个忙老朽帮不了。”
“大夫且慢。”唐染染连忙拦住要走的大夫,回身挑眉看着蔡氏,“你当真不让开?”
“我不让开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芸儿是我女儿,我想让她生就生,我想让她死就死,你管不着!”
蔡氏原本就是出生小门小户的庶女,性格向来很刁钻刻薄,如今被流放了,她像释放了天性一样,越发有恃无恐。
她倒不是不想救女儿,只是唐芸儿一个丫头片子救活了也没用,还不如就这样死了,他们还能从唐家手里赖点东西。
唐染染如今救了曹头目,后面好处肯定跑不了。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唐芸儿摊上你这么个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蔡氏在想什么,唐染染用脚趾头就能猜到,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救唐芸儿的原因之一。
唐芸儿若是因她而死,三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小人难缠,她可不想以后被这群蚂蟥给缠上。
而救唐芸儿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想看看金手指显示的命运能不能被彻底改变。
蔡氏嚷嚷:“要你管!要你管!我家芸儿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芸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没完!”
唐芸儿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母亲,仿佛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唐染染似笑非笑扬唇:“别说我没提前警告你,既然你不想让开,那就——”
去死。
她抬起脚,朝蔡氏一个侧踢横扫过去。
“砰”的一声。
蔡氏像只老王八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过她速度很快,蚱蜢般弹跳起来就想去抓唐染染的脸:“小贱人,老娘跟你拼了!”
只是还没碰到唐染染,一条皮鞭“啪”的一声甩在她面前,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抽上她的脸。
蔡氏的脸刷地白了。
曹头目阴沉着脸:“再敢阻止大夫救人,老子先一鞭送你下地狱!”
曹头目这是在为唐染染出头!
众人屏住了呼吸,目光齐齐落在唐染染身上。
蔡氏更是吓得牙齿上下颤抖,缩在墙角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蔡氏消停了,曹头目这才让大夫救人。
随后又转身看着唐染染,拱了拱手道:“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唐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去办。”
来了来了。
唐染染心中狂喜,脸上却很淡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换做其他人也会出手帮忙,不过我的确有些事情需要曹大人帮忙。”
“请讲。”
“接下来的路程我希望曹大人能给我们唐家分五个马车位置,以及每天每人多一个窝窝头。”
曹头目考虑了下道:“位置我只能给你们分两个,但窝窝头,我可以给你们每天每人多分两个。”
他们只有一辆马车,若给唐家五个位置,那就不用载别人了。
虽然他是这次押运队伍的头目,但他也不能不照顾其他人的利益,可窝窝头他可以自己掏钱分给唐家。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递过去:“另外我再给你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若是放在以前,在场的人都不会放在眼里,可他们现在都被抄家流放了,每个人的口袋当真是一穷二白。
没想到唐染染随手救了个人,不仅每天能多分十个窝窝头,还能免费得到两个马车位置,现在还有十两银子。
所有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唐染染也不扭捏,把银子收下道:“那就多谢曹大人了。”
抵达岭南后,她和曹头目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面,所以没必要故作扭捏推辞。
曹头目一不喜欢欠人人情,二不喜欢扭捏作态之人,看唐染染大大方方收下银子,他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那边大夫给唐芸儿做完检查,为了避嫌,他让小药童用捣碎的生姜水给唐芸儿涂抹伤口,随后又开了几服消肿解毒的药让小药童去煎服。
唐染染没有食言,把海姆立克急救法教给大夫,还多赠送了一个溺水的急救方法。
像她之前说的,这些救人的方法在大夫手里比在她手里有用。
大夫激动得不行,看唐染染的眼神就像看活菩萨,临走之前他把身上带的两瓶金疮药以及十两银子强行塞给了唐染染。
又多了十两银子!
加上之前曹头目给的,此时唐染染身上就有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啊,那可是一笔巨款!
还有那金疮药也是个好东西,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成年男丁徒步时要戴枷锁,一个枷锁重几十斤,每天戴着在烈日下行走五十里路,所有人的脖子手脚都被磨得流血生脓,要是能用金疮药擦一擦的话,伤口应该很快就能好。
透过破损的窗棂,如血的残阳大片洒进来。
唐染染迎着光,精致娇嫩的小脸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看在其他人眼里,此时的唐染染就好像一块闪闪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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