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郑箜是怎么运作的,户口迁回水城后竟然成了白露所在的小蜂窝煤厂的一名负责送蜂窝煤的临时工。
厂子生产量低,只负责周边居民、包括城郊农村的蜂窝煤消耗。
因为城郊已经靠近山坡了,不少人为了省钱都会抽空去山里捡柴烧,等到冬天里要用蜂窝煤炉子烤火加烧热水时,厂里的蜂窝煤生意才抵达一个高峰期。
这会儿才刚过了七月,八月初,正是日头热得烤人的时候,蜂窝煤厂里效益不好,需要的临时工自然也锐减。
在这样的情况下郑箜居然还能插一脚,白露都觉得挺神奇的。
“哎,你到底是怎么进的?”白露用脚蹬了蹬正在给她揉腿肚子的郑箜,满眼好奇。
郑箜顺着她用脚丫子蹬自己腹部的姿势双手向上攀爬,捏着她大腿笑盈盈抬眸看她,就是故意不跟她说:“你想知道啊?为什么想知道?”YShG.
白露气得瞪眼,她已经发现这一次轮回的补偿对象再不像以前那样老实巴交不经逗了,甚至还特别喜欢反过来逗她,“哎呀你爱说不说!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烦人了!”
郑箜哈哈大笑,扑上去将躺在床上乱腿踢他耍赖皮的白露困在身下,得意地看她怎么挣扎也滚不出自己的“囚笼”,“我怎么烦人了?我怎么烦了?嗯?怎么烦怎么烦......”
念降妖除魔咒一样,气得白露双手扑腾着去捂他嘴巴,却又被他抓住双手手腕使劲亲手心手背手指头。
两人闹到最后,腿也不好好捏了,气喘吁吁滚作一团。
“哎呀不行,还没三个月......”
“放心,我就亲亲你,不做别的。”
十分钟后。
“说好的亲呢?”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就摸一下,保证不做别的。”
果然,再是几世大善人,到了床上依旧逃不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一真理。
清晨,不知附近哪所学校传来的铃声穿破空气,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白露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习以为常地掀开凉被,打着哈欠在梳妆台上拿了把木梳一边梳着头一边走出屋,果然就看见院子里郑箜正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中间认真上着链条。
二十出头的青年尚且残留着少年的青涩,然而认真时候的他面容严肃认真,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高挺的鼻梁如清俊的山脊,侧脸的线条勾勒得凌厉又干脆。
——是个侧面也男神的家伙。
果然不愧是我,哪一世的审美都没垮过。
白露正看得得意,郑箜仿佛后脑勺上安装了个雷达器,不过几秒钟就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过来,看见妻子正站在堂屋门口梳头发,清隽的脸上顿时绽开小太阳似的笑来,“醒了?赶紧去洗漱,早饭热在炉子上,一会儿我就给你端进去。”
白露又看了他两眼,再一次在心里念到:真喜欢他这样的笑。
此时没有遭遇一系列恋人背叛、情敌构陷打压的郑箜绝对是阳光开朗的,与白露看见的未来走势中那个常年刻板着面容,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沉郁的中年男人截然不同,说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也毫不夸张。
“看什么呢?昨晚上还没要够?馋你男人就直说啊。”郑箜用阳光开朗的笑脸说出臭不要脸的下流话,顿时把白露气得够呛,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嚷嚷:“洗脸水给我兑好了吗?刷牙我也要温热水,才不要冷水!”
郑箜含笑的视线一路追着她:“兑好了,白同志,要我来帮你刷牙吗?”
已经到了洗脸架旁的白露抬头:“好呀!谁不来谁是小狗!”
郑箜从小凳子上起身,“来呀!谁不让刷谁是小狗咯~”
“哎呀郑箜!你好烦你好烦你好烦——!”白露撩水泼他,郑箜嬉皮笑脸地躲闪着冲过去,两人很快又抱作一团嬉闹起来。
白露发现跟郑箜在一起的时候,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时间自己都是在笑的,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很担忧地摸着自己的眼角,埋怨地责怪郑箜:“跟你在一起天天都要笑好多,不会把我的鱼尾纹提前笑出来吧?!”
郑箜噗嗤噗嗤地笑,“好好好,给你买最好的雪花膏,把你养成个永远不会老的小妖精。”
白露:“......”
虽然说累了,但是还是好想说:郑箜你太烦了!
说了不要笑太多了,居然立马就又逗她笑了,太讨厌了!
诚然郑箜有些烦人,但说到的话还是能做到的,除了在床上说的有关于那方面的承诺,等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白露就收到了两瓶上海牌的雪花膏。
粉色玫瑰花图案的盖子上围绕着两名穿短袖贴身旗袍的时髦女郎,其中一名女郎怀里还抱着琵琶,这在这时代可算是一种奢侈品了,不仅是价格昂贵,还因为其很难买到。
“你打哪买来的?”现在虽然已经是特殊十年的尾巴,眼看着明年马上就能恢复高考了,可实际来到这个时代生活过一段时间后,白露就发现历史大体走势跟真实的社会风气并不是完全步调一致的,而是有一定的迟缓性。
在这个买什么都要票的年头,也就出口转内销的外汇店能买到,可外汇店也是需要外汇券的。
郑箜随口说:“让人从上海带回来的。”
白露也不是非得知道他那些渠道,只是好奇地看了眼已经空了的院子角落:“你那辆自行车又组装好了?”
这会儿的人要买东西主要有几个去处,一个自然是供销社,一个是百货大楼,一个是华侨商店。不过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要票的。
票也不是人人都能发到,要用就得买,这就大大拉高了人们买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时候商品本身所需要的票价值比商品价格还高。
比如说一斤带骨肉七毛五一斤,要四张肉票,而四张肉票在市场上就能卖到一元钱。
老百姓要生活,自然需要变通。渐渐的,旧货商店就出现了。
在这里,有许多略有瑕疵的免票处理商品,也有从各种淘汰物品上拆卸下来的大量电子元件。这会儿的人也几乎个个是人才,像郑箜这样家里就有人在机修厂工作的青少年一代,基本上都会自己买零配件组装自行车。
组装的自行车只要带上主部件发票去交警队上个牌,就能合法上路。
比起直接在店里用票排队购买,这种组装车能便宜二三十块钱,市场需求量还是挺大的,所以私底下这种“帮忙”很常见,郑箜现在就靠干这个赚外快。
郑箜给妻子夹块排骨,自己夹了坨土豆塞进嘴里:“嗯,已经拿走了,这两天准备去淘些电子元器件。”
白露一向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只随口一问:“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做收音机,有人要,一要就两个,出手挺阔的。”
“谁啊?要两个做什么?”
“好像是罐头厂的什么厂长公子。”郑箜没在意,别看他平时在家跟白露嬉笑打闹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其实在外办事很是谨慎,像这种事,除了中间必须有几个可靠的人作为转手人外,还要大致了解一下买方是个什么来历。
如果是买方拐着弯儿跟专门管这方面事务的部门人员有牵扯,那对方给再多钱他也不干。
白露一愣,罐头厂的厂长公子?不就是周耀民吗?
“人家急着要吗?”
郑箜在认真翻找好啃的肉又多的排骨块给白露夹碗里,一时没察觉到她微变的脸色,“好像是要追求一位女同志,要两个一个讨好女同志,一个讨好女同志家的老父亲。”
这事儿瞧着办得还挺体贴周到的。
白露若有所思,“哦,那人家肯定不缺钱,你给弄个外表高大上一点的呗。”
“什么叫高大上啊?”
“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呗。”
郑箜忍不住笑睨她:“就你娇气,说个话都偷懒!”
白露:“......”
气鼓鼓抢了他筷子上夹着的一块排骨!结果一咬才发现是不好啃的龙脊骨部分。
郑箜哈哈大笑,白露嫌弃他笑得嘴巴长太大,喉咙口的小舌头都能看见了,结果郑箜这家伙还故意用油汪汪的嘴长大了凑过来作势要咬她,白露嫌弃得脸都皱巴成小笼包了,手掌抵着他饱满的额头使劲推搡。
“郑箜!你好烦啊!!!”
“哈哈哈白露,你好可爱啊!”
......
吃午饭的时候白露是真的觉得郑箜太烦太幼稚了,然而下午看着他穿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顶着大太阳搬运蜂窝煤上板车,又拉着板车跑出去送货,搞得灰头土脸,一张俊脸黑乎乎只剩下一双黑亮的眼睛以及一口白灿灿大白牙的时候,白露又觉得心疼了。
周姐在旁边看白露不怕热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向外张望,也伸长了脖子跟着往外瞅。看见跟其他工人说笑着搬蜂窝煤上板车的郑箜,周姐露出会心一笑:“心疼你男人啊?心疼的话就出去叫他进来喝杯水吹吹风扇呗。”
白露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回办公椅上,嘴硬地说:“别人都在干活,哪能让他进来偷懒啊。”
周姐笑了笑,冲旁边的茶壶努努嘴:“那你去给大家倒被凉茶解解暑气。”
知道她是特意让自己去给郑箜送茶水,白露抿唇笑了出来,声音清脆:“那我可去了!”
“去吧去吧,别自个儿晒到了就行。”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