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的客人都觉得闹心。
这好好的一场行善积德的义卖会,从头到尾都有这蛮子在搅局,真是让人扫兴!
“三万两!”
佟古尔代正要闹起来时,二楼雅间忽然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蒙语。
“佟古尔代台吉,您稍安勿躁,这宝物确实值三万两起价,佟某便一口价加到三万两了。”
佟古尔代低头看去,冷哼一声,“算你这小子识相,你是谁,怎么认得本台吉?”
玉泠看着那说话之人陷入无语,是呀,你谁呀,干嘛凑这个热闹?大清缺你这种捧强盗臭脚得人?
佟国维恭敬拱手行礼道:“我乃佟家人,在除夕宫宴上见过台吉的。”
“是佟国舅!”
大堂里有人仰头看去,认出了他的身份,惊叫出声。
一时间,众富商既惊且喜,坐立难安。
有那惯会钻营的,已经站了起来倒头就拜,“草民参见国舅爷!”
有人领了头,其余人就如被提醒了一般,纷纷下拜,高呼‘参见国舅爷!’
他们有的是惧怕如此大官,有的是跟风,有的则是怕不跟风被怪罪。
佟古尔代见状哈哈大笑,“哈哈没想到你这人官还挺得民心的。”
见百姓恭敬跪拜,佟国维原本还有些自得,听到最后几个字却吓得腿都颤了颤。
他可是看见,皇上的御前侍卫曹寅正陪着佟古尔代的,这‘得民心’的三个字传到皇上耳中,怕引起误会了。
“台吉说笑了,佟某愧不敢当!”说着,忙对底下众人道:“诸位不必拘礼!本官今日也是来瞧热闹的,不想扫了诸位的雅兴,诸位如常继续拍卖便是。”
众人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但拍卖却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美人敢跟国舅爷公开叫板。
拍卖师:“……那、那没有人继续出价的话,三、三万两一次……”
“不行不行!”佟古尔代看没人竞拍又双叒急了,“你再加价,三万两不跟白送的吗?”
“台吉稍安勿躁,别人还会加价的。”佟国维语带安抚。
佟古尔代护目圆凳,俯视大堂众人,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给爷加价!!!”
所有人:“…………”
这两根搅屎棍能不能赶出去?
沈珏站了出来,“两位大人,义卖会的规矩就是自愿、价高者得。”
二位可不带强买强卖的。
“少废话,信不信爷砍你脑袋?”
眼看就要乱起来,忽听一道动听的声音慢声道:“三万一千两。”
银珠落盘、碎金敲玉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此刻大堂被佟古尔代震得鸦雀无声,倒叫这美妙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听到这道声音,没有人会怀疑,那面纱下不是一位绝色美人。
佟古尔代一听就激动起来
了,“美人儿L想要,爷一定拍下来嘿嘿!”
曹寅头痛,“你不能……”
“五万两!”
大堂处有人一口价加到了五万两,惊得曹寅话只说了一半。
沈珏也好奇看去,发现并不是他安排在人群里,那几个预防拍品达不到最低预期而抬价的人,不由讶异。
旋即,又有几人也跟着加价,个个都是有些义愤填膺的模样,眼神不时偷偷扫向玉泠所在的包厢窗户,再扫过佟古尔代。
沈珏微笑,“……”
红颜祸水啊!
玄烨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微微蹙眉,“你想要,朕来拍就是。”
“不要。”玉泠立即嫌弃上了,“这沉香之前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身上捂着的。”
想到这些人一靠近就一股怪味,肯定一年洗不了几次澡,小作精嫌恶心。
玄烨:“……”
他大概明白了,玉泠是从大局考虑,怕这东西价格过低,会破坏义卖会的市场,才加价的。
“六万两,这位老爷加到六万两了,有没有更高的?”
“一口价,十万两。”佟国维淡定微笑,“诸位给个面子,就不要跟佟某人争了。”
这话一出,大堂一片哗然。接着,还真是没人敢继续竞价了。
沈珏:“…………”
得,跑他这儿L玩‘权力的游戏’来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块沉香太过珍贵,如今既然现世,除了准噶尔使者那种胆大包天的,没有人得了以后敢私藏的,极大的概率还是会献进宫里。
如今就看谁能幸运地低价拿下了?
玉泠托腮,慢悠悠感慨道:“佟家真有钱啊。”
上次在宫里佟夫人就大手笔地拍了玉佩,如今又特意拍下极品沉香。
玄烨听了她的感慨,却蹙起了眉。
佟家如此庞大的家族,又是他的母族,自然不会缺钱。
可他想到自己军需紧缺,愁得睡不着时,朝中纷纷哭穷的大臣里,少不了舅舅为首的一群佟家人,心里便不太爽利了。
他看向佟国维,心想朕在这里都守规矩,你倒在朕面前玩弄起权势了?
这么想着,更不爽了。
玄烨抬手让侍卫附耳过来,想吩咐他去暗示佟国维别坏了规矩。
底下,沈珏却已经鲁莽地站了出来,“给国舅爷请安,还请国舅爷莫要破坏义卖会的规矩,以权压人。”
“混小子你说什么?!”
这种时候,根本无需佟国维出面,他身边跟随的富商就很狗腿地出来叫嚣了。
“国舅爷为做善事,都已经捐到十万两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沈珏轻笑,却不理那狗腿子,而是看向佟国维,“国舅爷,您信不信,我这升平大戏楼藏、龙、卧、虎,您可不一定是身份最高的。”
刚听到这句话,佟国维差点不屑嗤笑起来,但只一秒,他想到了出
现在这里的曹寅,便联想到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
虽然不确定,但这种时候佟国维直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哈哈哈,”他干笑道,“信,我当然信了。这京城里比佟某人有权有势的多了去了,佟某人并非以势压人,只是急需这顶级沉香入药治病,想请诸位给几分薄面罢了。”
他话音刚落,玉泠就啧了一声,“老狐狸。”
这番话听着像是服软,但他既然说了是要入药,又客客气气的,也没有人会冒着得罪佟家的风险,继续竞价了。
“好讨厌啊。”
玉泠才不管那人是皇帝的亲舅舅,看不惯就直接说了出来。
她看向沈珏,“这局不好破。”
玄烨的食指在桌上敲了敲,轻笑道,“其实不难。”
玉泠看向他,灼灼的视线隔着白纱都能被玄烨感受到。
他心下愉悦,理解为那是为他倾慕的眼神,淡淡开口支招。
此时的沈珏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但很快,他的唇角就隐晦地勾了下。
“原来如此!”沈珏扬声道,“既是为了入药,想必用不了太多的量。国舅爷一向廉洁奉公,怎能让您倾家荡产来竞拍呢?想必今日在场诸位,无论谁拍下这沉香,都愿意分一块献予您的,是不是啊?”
玄烨一怔,这唐保住竟和他想到一块儿L去了?
他怎么都不会猜到,沈珏是通过玉泠从他这里‘窃取’的主意,还升级了一下。
被沈珏这后面一句的‘升级’,佟国舅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
他没法否认那句廉洁奉公和倾家荡产,不然,何以解释朝廷军饷紧缺时,他佟家筹不出多少钱来?
加上想到皇上可能也在场,他便只能顺坡下驴,微笑着让大家继续竞拍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感叹,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玩弄什么权势!
竞拍得意继续,最终,那块佟古尔代口中价值连城的沉香,被那捧着佟国维的秦姓富商以十五万两拍下。
那富商是依附着佟家的,拍下来虽说也会献给佟家,让佟家献进宫里,不会让佟国维自己出钱。
但他献上如此厚礼,当然是要算在佟家和秦姓富商之间的人情里的。
佟国维为这多花出去的五万两,觉得牙疼,对唐保住越看越不顺眼了!
佟古尔代见最后还是这识相的老弟的人拍下来,高兴得哈哈大笑,喊着要约他喝酒。
佟国维一脸高兴且热情地应下了。
玄烨见状,眸中划过嘲讽之色。
拍卖顺利继续,善款以一种令人欣慰的数目累积着。
玄烨也拍下了一幅文徵明的字画,那佟古尔代本打定主意要跟他竞价,但一看是‘不值钱’的字画,兴趣缺缺地作罢了。
但在此期间,但凡玉泠所在的包厢出价,佟古尔代必然争抢,总是把拍品的价格抬得特别高。
玉泠次次在最后‘无奈相让’,惹来佟古尔代越来越猖狂的笑声。
每次,还都要言语调笑几番,说要将拍品赠与美人博一笑。
而佟国维也是次次大声恭贺。不但如此,他还派人打听那包厢中的美人儿L是谁,大有帮佟古尔代‘成就好事’的意思。
不过,这些小动作,全都被早有准备的侍卫和沈珏交代的伙计们巧妙地挡回去了。
到了午时,终于上了此次义卖会的压轴拍品——坤宁宫所捐赠的那对花瓶。
之前捐赠之物里,也有唐宋时期的珍贵古玩花瓶,却将此物作为压轴,也是有缘由的。
一是内务府御用造物,民间第一次能正大光明地流通。
二是此乃中宫皇后所捐,意义亦非凡——经宫女小选、报纸寄语、朱砂‘凤命’三事,皇后在民间威望很高。
传说,就连女子不得殉节的律法和女子可立女户的恩泽,也是皇后一手促成。
而沈珏早早为这对花瓶造势,凤命富贵之说和皇后赐福之说悄悄流传,让家中有待嫁女儿L的,都以能拍得这对花瓶放入嫁妆之中为荣。
是以,此时这对花瓶,成了民间富商最为期待的拍品。
沈珏定的成交底价是五千两纹银,不过富商们热情高涨,很快就超出了底价,竞价到了一万两纹银。
经过拍卖师的好几次隐晦提示,竞价的几位大富商加价开始犹豫了起来。
“一万两第二次……一万两第三……”
“等一下!”
眼看金锤就要落下,佟古尔代喊了一声,众人心中哀嚎一句:不是吧,又来?!
曹寅按人都按累了,“台吉看中花瓶出价便是。”
佟古尔代:“我刚刚才打听出来,这花瓶是你们皇后捐的?”
“正是。”
“哈哈哈,爷听说你们皇后是个绝色大美人儿L是不是?如果是爷就拍了!”
众人:“……”
曹寅沉了脸色,“台吉慎言,皇后娘娘岂是尔等能随意谈论的?”
佟古尔代冷哼一声,“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们中原人就是别扭,藏藏掖掖当真小家子气了!”
曹寅已经可以想象皇上恐怖的脸色了,忙沉声警告:“台吉,此等大不敬之言,莫要再说了!”
佟古尔代偏就是那一身反骨之人,“呵,反正今晚元宵宫宴,爷就能看到了哈哈哈!爷倒要看看这皇后,比不比咱准噶尔的大美人好看?”
佟古尔代摸着下巴有些可惜,元旦那日宫宴,他因为不想给大清皇帝面子,称病不去,错过了看见美人的机会。
“那你怕是没有机会了。”
佟古尔代正笑得张狂,却听美人所在的包厢,传来这么淡淡的一句。
佟国维听到这个声音,心尖一跳,果然是皇上!
他急忙来到窗前,朝那包厢处望去。
就见一道颀长身影缓缓在窗前站定,尊
贵的气势浑然天成。
“皇——()”
他一心虚,腿软就要行礼,却被佟古尔代嚣张的声音打断。
混小子,难不成你拍卖争不过爷,就要去跟皇帝告状,不让爷看美人?你们中原的软脚虾也就告家长这点本事了哈哈哈哈!⑹()⑹[()”
“对啊,有本事来跟咱台吉比划比划啊!”一个随从跟着吼道。
佟古尔代似乎觉得这主意不错,“对啊,小子!出来跟爷比布库啊!”
佟国维听到这里眼前一黑,想到自己刚才干的捧着佟古尔代的蠢事,和两个包厢之间的较劲,只觉得脊背发凉。
“台吉!”佟国维立即转变态度,厉声想要喝止,但那边已经开始起哄了。
“你财力也比不过咱们台吉,细胳膊细腿的该不会布库也比不过吧?”
“对对,你要是输了,美人就归咱们台吉了!”
面对挑衅,玄烨却一派淡定从容,只举重若轻两个字:“动手。”
所有人一愣。
下一秒。
‘砰——’
佟古尔代所在的包厢门被踹开,门口,是一队举着火铳、穿着官服的侍卫,每一柄火铳,都对准一名准噶尔人。
饶是佟古尔代悍勇,此时被黑压压的火铳口指着脑袋,面色也瞬间青白。
“大胆!爷是准噶尔贵客,你们……”
他话未说完,后膝处就被踢了一脚,肩膀一沉,被押着往下跪去。
那一直笑脸相迎招待他的侍卫,此时笑得格外阴寒,“台吉,你对帝后大不敬,你可知罪?!”
“不就问两句皇后漂不漂亮吗?你们敢?!”
佟古尔代挣扎着大喊:“本王要见皇帝!”
他料想皇帝都不敢把他怎么样,心中还恶狠狠地想着,等他见了皇帝,这侍卫和那混小子皇亲,他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不料,他口中的‘混小子’淡淡改口:“朕就在这里,你有何遗言?”
佟古尔代傻眼了。
整个戏楼的人都傻眼了。
原本因为火铳骚乱起来的戏楼为之一静。
转瞬,有人反应过来,‘扑通——’
“皇上!给皇上请安!”
“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齐齐下跪,有的惶恐、有的惊喜,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万万没想到,参加这场义卖会,竟然得见天颜!
而佟国维早就赶过来玄烨所在的包厢,却被侍卫拦在门外,此时跪在门口,拼命回想方才自己所为,想着怎么找补。
玄烨站在窗口,淡淡一句‘平身’,威压更甚。
所有人谢恩起身,却个个垂首低眉,不敢直视天颜,只是耳朵一只只竖起,开始好奇那嚣张的蛮人会被如何处置。
越想就越兴奋,他们刚才竟然是看了一场大戏——蛮人调戏皇上的女人,哦豁,次激!
那厢,佟古尔
() 代虽震惊,却仍不驯。
“原来你就是皇帝,恕佟古尔代眼神不好,没认出来,误会一场哈哈哈……嗷!你敢打我?!()”
笑什么笑?∮[(()”曹寅恶狠狠地一刀柄敲过去,“你要掉脑袋了还不知道?”
佟古尔代:“什么?!你们敢?”
玄烨冷笑一声,宣布了他的死刑:“准噶尔使者佟古尔代,对朕大不敬,对朝廷有不臣之心,其罪当诛。”
“什么?!”佟古尔代难以置信,“皇帝!你敢动我,噶尔丹不会放过你的!”
他眼睛瞪大如铜铃,还要叫骂,却被一拥而上的官兵给制住五花大绑,塞住嘴巴,押往大狱。
“皇上英明!”佟国维大喊一声,率先行礼膜拜。
跟随他的人个个很有眼色地跟着下拜,带着所有百姓也跟着下拜,大声高呼:“皇上英明!”
玄烨淡淡看向佟国维,“舅舅,义卖会还未结束,你且先回自己的位置吧。”
佟国维听他语气冷淡疏离,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多话,退了回去。
玄烨这才对着底下道:“朕微服出行,本是不愿打扰百姓,不想却事与愿违了,众位无需多礼,义卖会继续吧。”
皇上发话,众人莫敢不从。
只是,所有人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再不能平静。
义卖会继续,可拍卖师已经瑟瑟发抖到拿不起金锤,也不知道是惶恐的,还是激动的。
沈珏将金锤接了过去,气定神闲。
“好了,义卖会继续。方才白老板出价一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的话……”
“二、二二二万万两……”有人抖着声音,好不容易喊出价来。
“好,齐老板出价。”沈珏好笑,掰着手指算:“四个二的万万两是多少来着八万万两……”
“啊?!”齐老板吓住,“不不不不不……”
“噗……”
“哈哈哈哈……”
众人发出善意但小心翼翼的哄笑声,气氛回暖了不少。
沈珏不开玩笑了,“齐老板出价二万两,真是财大气粗啊,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
他这话出,是在暗示价格过高了。
但他不知道,因为知道了皇帝在场,所有富商都摩拳擦掌,想要在天子面前露露脸,就算散去一半家财都在所不惜!
“三万两!”
“四万!”
“五万!”
沈珏:“…………”
包厢里,玄烨闻笑着调侃道:“皇后所捐之物,变成了稀世珍宝,如此下去,怕是要竞价到几十万两了。”
玉泠托腮,玉泠轻轻叹息一声,“没意思。”
她道:“我是为号召富人做善事的,不是为打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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