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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国使臣来京城觐见大宋皇帝,京城百姓和满朝文武的反应都不怎么好。
毕竟是敌对国,对面还占着他们好些地盘,实在没法给他们好脸色。
朝中大臣碍于颜面要好吃好喝招待着,百姓茶余饭后谈论起来可没那么多顾忌,甚至有不少落第举子为了扬名将真宗皇帝拎出来大骂特骂。
开封府刚刚围剿完无忧洞,牢房正紧俏,落第举子这时候撞上来开封府大牢也塞不下,于是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皇城司给提走了。
官家脾气好,被大臣指着鼻子骂都能抹把脸好声好气继续说,但是不代表他能面不改色的听人骂他爹。
对此,苏景殊只想说,骂人是个技术活儿,不会骂的话别上来就挑战高难度。
这不,挑战失败把自己弄进去了吧。
大宋皇城司,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虽然这个名字在后世不显,但是不能掩盖它和明朝锦衣卫是一样性质的特务机构。
要扬名骂人可以直接骂官家,官家听了没准儿能忍着火气夸几句,上来就骂先帝这不是找死吗?
澶渊之盟签的憋屈,花钱买平安听着也不好听,但是不能掩盖宋辽几十年的太平都是那场盟约的功劳。
虽说辽国在庆历年间趁大宋和西夏开战又来了次狮子大开口,找出各种理由索要关南十州,但是对官家和朝中文臣而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加钱就加钱。
只要不打仗,一切都好说。
当时大宋的情况也实在不好,外有西夏扰边,内有盗贼群起,朝廷边备废弛财用匮乏,支撑不起和辽国西夏同时开战,只能想办法讲和。
还是富弼富相公挺身而出两度出使辽国,在谈判中分析用兵利害据理力争,辽国那边只是趁火打劫也不是真的想打仗,于是最终才以增加岁币银十万两、绢十万匹结束那次索地之争。
消息传出去后,大宋百姓的心情比当初真宗皇帝和辽国签订盟约反应还大。
朝廷有钱可以去赈济百姓发展军备,平时什么都不干,恶邻来敲诈勒索就乖乖给钱,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不当冤大头能死啊!
庆历增币之后,部分朝臣继续贪图安逸,另外一部分却忍无可忍,代表人物就是范文正公。
范仲淹范文正公、富弼富相公、韩琦韩相公同时执政,又选欧阳修、余靖、王素和蔡襄为谏官,三位相公顶着巨大的压力进行改革,明黜陟、抑侥幸、修武备、厚农桑,整顿吏治严明法度,试图改变大宋积贫积弱的局面。
新政很有成效,然而随着新政的实施,朝中诋毁新政的言论也越来越多。
梅尧臣梅直讲就是那时候和范文正公彻底闹翻的,他的学识有目共睹,只是科举不顺,走恩荫或者举茂才的路子都能当官。
但是恩荫举荐太容易让人钻空子,一一核查太麻烦,索性直接全部禁止。
就算举荐人是欧阳修也不行
。
连梅尧臣这样才名在外的都被禁止恩荫入仕,其他没本事还想靠家族力量挤进官场的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范文正公严抓科举取士打击恩荫做官挡了太多人的路,守旧势力反抗激烈,诋毁谤讪什么脏手段都能用出来。
那群人说范文正公欺罔擅权结成“朋党”,还有大臣令人伪造废立草诏污蔑富相公要行伊尹霍光之事。
官家的性子一直没变过,优柔寡断摇摆不定,要是他那时候能稳住局面态度强硬给几位相公撑腰,新政或许不会草草结束,但是他没有。
最终的结果就是范文正公和富相公先后自请离京,韩相公上疏为富相公辩护,结果自己也被贬离京。
相关的官员尽数被贬谪出京,守旧势力气焰嚣张,几乎所有的新政都被推翻,朝廷局势甚至还不如没推行新政之前。
乱到什么程度呢,偌大的朝堂只剩下包公一人主持大局。
倒不是守旧派排挤人的时候不敢招惹包公,而是包公本身就是新政的反对者。
大部分人反对新政是利益被触动,还有小部分就是包公这样点出新政的不妥之处反对他们操之过急。
范文正公要均公田高薪养廉,认为想要官员保持廉洁公正就不能在俸禄上苛待他们,只有生活得到保障,官员才能更好的为百姓做事。
出发点是好的,官员俸禄高的确减少了很多贪污腐败,但是问题也紧跟着出现。
不少官员仗着手里有钱大肆买地,成百上千顷的买,良田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中导致大量农人无家可归,百姓流离失所落草为寇,民间造反生乱的数量暴增。
包公执政后第一时间取消了“均公田”,并推行“限田令”来限制官员买地,所有的官员买地都不能超过三十顷,一旦超过这个数剩下的都得充公。
这下得罪人的又成了包公,没多久他就因为担保推荐官员失误获罪被贬出京。
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立场,每下愈况每况愈下,内外交困进退两难。
新政至今已有十余年,如今范文正公病逝,韩相公先后移知扬州、郓州、定州、并州直面契丹人,富相公也流徙各地,直到前年才被调回京城。
辽国每次派使臣来都没什么好事儿,范文正公抱恨黄泉,韩相公还在北疆军中,富相公刚回京没几年,他们还敢来?
百姓能有好脸色才是见鬼了。
白玉堂饶有兴趣的听小小苏讲其中的恩怨情仇,手边的瓜子壳已经堆成小山。
西瓜籽,不是葵花籽。
“小景殊,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白五爷拍拍手里的碎屑,抿口茶润润嗓子,“改天五爷带你去瓦子里玩,你去里面说上一场,咱俩的吃喝花销都能赚回来。”
小小苏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五爷夸奖。”
不过登台表演就算了,辽国使团还没走,他不想去皇城司大牢参观体验。
其实他本来也不太清楚朝中的交锋,而是听的多自然
就知道的多了,辽国使节团一来,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大宋和辽国的关系。
大宋读书人多,百姓有条件都会让孩子认几个字不当文盲,男孩女孩都一样,民间的认字率并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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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繁华是大宋承平昌盛的象征,百姓私底下议论朝政也很常见。
连寻常百姓都能说上几句,太学中的学子更能侃侃而谈。
国子监分太学和国子学,自庆历新政之后,太学大有赶超国子学之势,每届科举都有大批寒门士子进入朝堂。
太学生大多推崇新政,国子生大多贬斥新政,两拨学生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谈起这个话题立刻就会开掐。
苏景殊和王雱刚开始住校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第一次见到太学生浩浩荡荡冲向国子学的时候还以为两边要打群架,要不是被周勤和周青松拦住,他们扭头就能把值班的直讲喊来防止冲突升级。
国子学的衙内冲到太学来找茬他们还能理解,人家背后有靠山干什么都不怕,太学生冲去国子学打群架是怎么回事?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金榜高中进入官场努力升官欺负那些衙内的爹不好吗?何必这个时候撕破脸干仗?
经过周勤的一番解释,他们才知道这么大阵势不是打群架,而是打嘴仗。
辩题:庆历新政是对是错。
辩手:太学生、国子生。
辩论地点:太学和国子学之间的长道,各占一半,哪边都不准占便宜。
苏景殊:……
能参加辩论的都是双方的佼佼者,刚入学的新生只能旁听,国子学那些不务正业的衙内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原因无他,他们听了也听不懂。
庞昱:……
感觉受到了歧视。
只动嘴不动手没劲的很,他打架都是照着把腿打断去的,两边打嘴仗有什么意思,跟谁稀罕似的,不看就不看。
苏景殊被拉着看了一整场辩论赛,看着双方引经据典援古证今,唇枪舌剑口角锋芒,震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幸好他们开吵之前就定下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规矩,不然这气势汹汹的非得打起来不可。
都是太学和国子学的天之骄子,都是朝臣预备役,见识过双方辩论的场面,仿佛已经看到他们入朝为官后的盛况。
大宋的文人,着实可怕。
小小苏喝口热茶压压惊,越发觉得住校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才去住了一旬就看到那么多热闹,要是在里面住满三年,等他的学长和同窗都入朝为官,作为熟知他们学生期黑历史的人出门还不得横着走?
想想就期待。
不过这事儿也只能想想,上学的时候无所畏惧想吵就吵想骂就骂,入朝为官要考虑前程考虑自身,到时就算吵也不会像上学时那样不畏生死只争一口气。
苏景殊撇撇嘴,没准儿朝堂吵架还不如太学生和国子生打嘴仗,学生心思澄澈,朝臣心脏。
他
们俩躲在亭子里说悄悄话,没一会儿展昭也凑了过来。
展猫猫去了一趟大名府,见识了辽国使团那位小王爷的难缠,现在对着白吱吱的“较量”攻击也能面不改色。
较量就较量,白五爷闹腾起来不过是想和他打一场,辽国那位小王爷……
啧,没法说。
还好已经到了京城,要是再让他继续和辽国使节团的人相处,谁都拦不住他弃官重归江湖。
白吱吱这几天和展猫猫打尽兴了,虽然依旧没分出胜负,但是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见着人就要打架,“你不是带人去捉拿犯人了吗?怎么回来的那么快?”
他还想着趁展昭回来帮开封府抓住一条大鱼,只是他守了那么多天都没等到线索,展昭一回来就审了出来,气的他当晚潜进大牢暴揍了那些犯人一顿。
早说晚说都是说,早点说能死啊。
展昭不在他有理由帮忙抓人,展昭回来了他上哪儿找理由去?
没眼色的东西!该打!
展昭大概能猜到白五爷在想什么,已经能想到说完之后会被嘲笑成什么样子,“我们去晚了一步,嫌犯被杀,线索断了。”
白玉堂:???
“被杀了?谁干的?”
“一剑毙命,看不出来是谁干的。”展昭摇摇头,叹道,“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嫌犯刚刚咽气,凶手掐着时间动的手,幕后之人在挑衅开封府。”
白五爷嗑了颗瓜子,“看出来了。”
无忧洞已经被剿灭那么多天,要杀早杀了,赶在开封府审出线索去抓人的前一刻杀人,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是在挑衅。
苏景殊呈上点心茶水,问道,“现在怎么办?包大人有怀疑的人选吗?”
展昭抿了口茶,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散开,“有嫌疑的人太多,反而没法找出谁的嫌疑更大。”
他回京后才知道去大名府的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对没事找事的辽国使团怨念更深,要不是他们在路上耽误时间,他就能亲自参与到围剿无忧洞之中了。
且不说和狄青狄将军共事有多痛快,只是将那些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恶徒绳之以法便足以让他千里奔袭回京。
公孙先生还说他们景哥儿被迷进无忧洞后凭记忆找出脱险的路,之后和白五爷重返无忧洞将地下水渠的路线徒手画了出来,官家都对此惊叹不已。
那副图现在被都水监借走临摹参考,要不是公孙先生态度强硬,都水监甚至想直接把图纸要走。
都水监掌管舟船及水运事务,治理水患疏通河道是他们的本职,没有地下水渠的图纸本就是他们失职,哪儿有脸管开封府要东西?
顶多让他们借走描一份,原图想都不要想。
可惜他没见到景哥儿徒手画图的场面,等他回京,大功臣已经躺在床上病的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开封府抓到的犯人已经审完,再审也审不出什么。
和无忧洞有牵扯的权贵太多,明
面上都是从那里采买奴婢,官差找上门他们还能狡辩说以为买奴婢的地方是正经牙行?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官差拿出律法条例才认罪。
认罪认的也是采买奴婢的罪,谁都不承认他们参与过无忧洞的买卖。
该铡的铡该砍的砍该罚的罚,实在找不到线索,案子只能暂且搁置。
苏景殊也跟着叹气,“让我出去当诱饵没准儿真的能引蛇出洞,可惜你们都不答应。”
展猫猫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太危险,不可。”
白吱吱和展猫猫统一战线,戳戳傻小子的脑袋瓜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幕后黑手可能再抛出个弃子出来?派个死士把你杀掉,然后让那个死士自杀,既能要了你的小命也不会暴露自身。”
苏景殊:……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是他想简单了。
展昭放下茶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和白五爷这个闲人不一样,“小景殊,明日一早我去巡街,正好送你去太学。”
线索刚断,不知道幕后黑手会不会再有动作,接下来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白玉堂打了个哈欠,“也好也好,五爷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看看忙的连喝茶吃点心的时间都没有展昭,当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人真是太幸福了。
他都不用去巡街。
苏景殊额头黑线划过,“五爷,大部分官员也不用巡街,展护卫是开封府的护卫,他不巡街他干啥啊?”
白五爷理直气壮,“跟着包大人办案啊。”
有案子就办案,没案子就想干什么干什么,多自在。
苏景殊:……
朝中这么清闲的职位还真不多,就算有,也绝对不在开封府。
日头偏西,小小苏和白吱吱又说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白玉堂起身送他回去,虽然他们两家挨边,但是苏家现在都是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五爷看着那几个加起来都不够他一根小指头打的护院,索性也担起接送人的重任。
就是他这个接送距离有点短,就从苏家门口到他家门口而已。
狄青提着一壶小酒儿慢悠悠走过来,看到他们俩在门口站着挑了挑眉,“呦,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
白玉堂看看像是来苏家做客的狄青,很是诧异,“狄将军,好久不见。”
苏景殊也很惊讶,见过礼后不太确定狄青是到他家做客还是到隔壁白家。
他记得他家没人和狄将军有交情,可是看白吱吱的样子,白吱吱和狄将军也没有交情啊、
狄青提溜着手里的小酒坛笑道,“我来拜访明允兄。”
苏景殊:……
老苏,你厉害。
苏景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朝白五爷挥手告别,然后带狄青去找他爹,顺便打听俩人是怎么有交情的。
狄青在对西夏的战事中屡立战功,在军中是说一不二的狄元帅,回到京城却称得上是无所事事。
三衙官军已是武将的最高职位,之前官军的位置多是些不通军务之文人,范文正公推行新政之后才改成从有战功有德行的将领中挑选。
可即便如此,他们上头还压着个枢密院。
狄青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武将中比他职位高的只剩下三位都指挥使,但是回京之后除了偶尔去衙门看上一眼,他连点卯都不用出现。
让正当壮年的武将无所事事是一种折磨,西夏那边一直不消停,真不如让他回军中当他的平西统镇大元帅。
什么副都指挥使?什么三衙管军?不要也罢!
狄青笑眯眯走在旁边,毫不掩饰自己的“别有用心”,“苏小郎画舆图的本领实在令人眼馋,我先和你爹打好关系,将来西夏那边再起战事就能开口将你借走画图。好友相求,你爹总不好拒绝。”
苏景殊嘴角微抽。
很好,这次是他自己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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