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咬牙,拼着再受一剑的伤害,突然靠近程潇,直视他的眼睛,眸中浮起悠悠绿光。
程潇被他眼里的光一闪,大脑突然空白一瞬,动作也跟着迟缓下来。
就这么一下,让黑衣人直接破窗逃脱,只是他还来不及高兴,迎面突然飞来一片白色粉沫,纵使他急忙闭气,还是不小心吸进去了一点。
他一个纵身飞跃,却因半路不稳,直接跌落在墙头上,赫兰夜闻声匆匆赶来,他身后跟着擎无和孤影。
擎无一个轻身飞跃,一脚将黑衣人从墙头踹了下来。
孤影上前踩在他胸口,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面巾,待看清黑衣人的面容,惊讶道:“怎么是你?”
………
不归山一处石室内。
老妪闭眼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盆黑色的鲜血,里面鼓鼓冒泡,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里面畅游。
突然,老妪睁开眼,眸里闪着翠绿的光:“真是个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得老身亲自出马。”
她伸出左边那只干枯如死人的手,伸手从血盆里捞出一只胖乎乎带有触须的大虫子,用右边那只涂有红色丹蔻,宛如少女般的芊芊玉指,轻轻抚摸虫子的脊背,喃喃道:“小宝贝,养了你这么久,现在该回馈老身了。”
说完,她拿过来一个空碗,把虫子放进去,用石杵用力怼虫子的身体,噗嗤一声,虫身爆出绿色的血浆。
她端起碗就喝,绿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再放下碗时,碗中已经空了。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好像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一般,闭上眼回味。
突然,她捂着自己那张满是沟壑的脸,痛苦的喊叫着,鲜血从她枯槁的指缝里流出来。
一炷香后,她将手拿下来,本来满是皱纹的半张脸,竟像是突然焕发了生机,眨眼之间,从满是沟壑的皱纹变得光滑整洁,宛如豆蔻少女。
左边那只干瘪的瞳仁,除了有点微红外,也与常人无异。
老妪将双手摊在面前,发现两只手现在一模一样的修长滑嫩,她不敢相信的摸上自己的左脸,果然滑嫩嫩的。
她激动的扑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观看:“是真的,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哈哈…我成功了…”
她颤着手再次摸上自己的脸颊,情不自禁的流出泪来:“我变美了,真的变美了,师兄你看见了吗?千雪若那个贱人怎么能比得过我,只有我姬若梦才能配得上你啊!哈哈…”
“啊—!”
还没高兴到一盏茶的功夫。
姬若梦突然痛苦的捂上双眼,这次不仅流出血泪,还感觉脸上有火在烧,片刻后,她整张脸开始大面积蜕皮,她忽然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刚刚美若天仙的一张脸,在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愤怒地将镜子扫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喊叫:“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又失败了?啊—!”
等发泄够了,石室里已经一片狼藉。
忽然,她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叮铃’一声声响,把发疯中的女人终于唤醒了神志。
她捡起脚下的金铃,发出诡异的笑声。
与此同时,被绑到众人面前的黑衣人,脑海中突然听到叮铃一声响。
眸子微微闪了一点绿光。
孤影一拳打在他的眼眶上,简直恨铁不成钢。
“我问你话呢,孤狼,你为什么要闯进夫人的房间?你想做什么?”
孤影气极,当黑色面巾被拉下来的那一刻,发现竟是孤狼的脸,他简直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孤狼擅自行动,都等同于背叛了主子。
那主子,又如何会留他性命?
赫兰夜面沉如水的坐在对面,看着孤影审问。
楚宁歌则在另一个房间皱眉看着梅姑。
“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梅姑摇头,她敏锐的察觉出楚宁歌似乎话里有话:“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宁歌也不瞒着:“刚刚房间里的烛火灭了一会儿,又重新被点燃,在这一段时间里,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间,可你却说烛火没灭过。”
梅姑讶然:“夫人,奴婢……奴婢并没有感觉到烛火灭过。”
“我知道你没有撒谎,那么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梅姑仔细回想着:“奴婢记得,奴婢去厨房拎了膳食回来,见您一直没有从药房出来,就在外面等,您出来后,叫奴婢摆膳,然后……”
梅姑脸色突然煞白。
“夫人,奴婢好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摆的饭了?”
楚宁歌招手叫她过来:“我给你把下脉。”
脉相上没什么问题,楚宁歌有了一个猜测,在她走后,孤狼直接尾随梅姑从门口进入房间。
对她用了什么催眠性的药物?使她缺失了一段记忆。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看样子,也只能问他本人了!
楚宁歌摸着下巴思索,她仔细又回想着刚刚发生的情景,当时那种情况,怎么有点像是要带走梅姑?
她定定得看着梅姑,梅姑不过一个刚买来的下人,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思的地方?
“夫人,主子要您过去看看孤狼。”
门外有人过来通禀。
楚宁歌正好也想过去看看,她对梅姑说:“跟我一起过去吧,顺便看看你能不能想什么?”
梅姑称是。
程潇依靠在门口,见她出来,立刻跟上。
楚宁歌看着他说:“刚刚的事,谢谢你。”
程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宁歌会跟他道谢:“职责所在。”
几人刚一到内堂,赫兰夜便起身将楚宁歌拉到一旁:“阿宁,你仔细看看孤狼,我怀疑他中毒了,又或者是…”
他拧眉有些不确定的道:“……为人所控?”
楚宁歌看向他身后被绳子绑住,还得用两个人死死压住的孤狼:“这话有何根据?”
赫兰夜便说了他刚刚的感受。
就在不久前,他想用叛徒刑罚彻底解决孤狼这个不确定因素时,他发现孤狼的眼底似乎有青芒一闪而过。
随后,他身上的蛊虫似乎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突然苏醒了过来,若不是他随身带着楚宁歌配制的药丸,这会儿恐怕又会痛苦的倒地抽搐。
要知道,自从楚宁歌给他压制蛊虫以来,就再没有一次蛊虫苏醒的情况,可就在刚刚蛊虫却险些苏醒,这很不同寻常,他直觉原因是在孤狼身上。
楚宁歌听完他的叙述,也觉得不同寻常。
她走到孤狼面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孤狼闻到楚宁歌身上气味,如同宕机般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清明。
“你…?夫人?”
孤影惊讶了,他刚刚可是为了能让孤狼减轻罪名,用了各种手段想让他开口辩驳,可孤狼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嘴巴像蚌壳似得闭的死紧,半句都不肯言语。
再这样下去,便是主子顾念主仆之情,恐怕也是要对他动大刑了。
楚宁歌点头:“为什么去我房间抓人?”
孤狼愣住,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老妪抓住的时候。
他看向房间里的所有人,张了张嘴,脑袋突然一阵剧痛,面色十分痛苦,大颗的冷汗不断渗出。
楚宁歌急问:“你怎么了?”
“疼…”孤狼抖着唇说出这个字。
“来个人按住他的头。”楚宁歌看了一会儿,突然冷静的吩咐。
孤影立刻按住孤狼的头。
楚宁歌拿出腰间携带的银针包,手指迅速的将银针插进他头顶上的各个穴位。
孤狼肉眼可见的慢慢安静下来。
赫兰夜皱眉:“他怎么了?”
楚宁歌抓起孤影的手腕,按在他脉搏上,果然十分的紊乱。
又去扯他衣领。
赫兰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他身上。”
赫兰夜抿唇,眼神幽怨的看她一眼,却发现楚宁歌正低着头,心思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我来。”
楚宁歌后退一步,谁来都行,她只是想证明一下心里的猜测。
孤影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胸前纵横着几道新旧伤疤,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楚宁歌突然对擎无吩咐:“去弄一碗公鸡血来,再拿一根筷子过来。”
擎无看向赫兰夜,见赫兰夜点头,他转身出去。
赫兰夜问楚宁歌:“他怎么了?”
楚宁歌点点自己的脑袋:“可能是蛊虫,我也只是怀疑,试试看吧。”
一会儿的功夫,擎无从厨房端来一碗温热的鲜血。
楚宁歌拿过血碗,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倒了一点药粉进去搅了搅,鸡血立刻散发出浓郁的腥臭味。
她看一眼孤影:“固定住他的脑袋,不要动。”
孤影点头。
楚宁歌又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之后她捧着血碗接在孤狼的耳朵边,又用筷子沾血往他耳朵里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
就在楚宁歌都认为自己判断失误的时候,孤狼突然眼睛翻白,浑身颤抖。
一条黑色的触须,慢慢从他耳道里试探的爬出来。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孤影更是看的更加清楚,他连呼吸都屏住了。
楚宁歌则一动不动的端着血碗,现在就是比耐力的时刻。
一旦让蛊虫察觉到危险,它就会迅速缩回去,再想用这种方法引它就难了。
赫兰夜抚上胸口,想到他心口里的东西也长的这么丑陋,就感觉一阵恶心。
蛊虫爬到碗口,蠕动着身子整整拉长到十几公分左右,才彻底进入血碗里。
楚宁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丑陋的虫子,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忍着恶心,将血碗放在桌子上,迅速离开一段距离。
她忍着胃部的不适问:“有生石灰吗?”
赫兰夜看向擎无。
擎无被刚刚的一幕震得瞠目结舌,半晌回不过神,原来这就是蛊虫吗?
突然感受到一股死亡凝视,他一脸迷茫的看向来源处。
“生石灰,有吗?”赫兰夜沉下脸,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这些属下属实是欠练了,一个小小的蛊虫,也能让他如此分神。
擎无正色,知道自己刚刚失职了:“属下去问问?”
楚宁歌道:“没有也没关系,弄点火油过来,只是火油倒进碗里,蛊虫肯定会想跑,你们谁有办法将它控制在碗里?”
程潇突然出声:“我可以利用内力将它控制在碗里。”
楚宁歌看向擎无:“那好,去拿点火油过来。”
这个好办,擎无来去如风,很快拿来一个油壶。
楚宁歌对程潇道:“你控制住它,我要往里倒火油。”
“好。”
楚宁歌不知道内力是什么样的,但她能感觉到有一种看不见的无形压力覆盖在碗口上。
她将火油倒进去,蛊虫感觉到气味不对,不停的往外爬,只是爬到碗口,却再也不能出去,只能顺着碗边躁动的爬行。
“火折子。”楚宁歌伸手。
“我来。”擎无道:“要点燃它是吗?”
“对。”楚宁歌后退几步,给他让开位置。
火折子点燃血碗,火焰布满整个碗口,蛊虫痛苦的发出求救的吱吱叫声。
山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不停的穿梭。
突然,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月,此人正是一半白发一半黑发的姬若梦。
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像是蜕皮一样的纹路。
“呵呵…有点意思,居然有人杀了老身的蛊虫,让老身看看,是哪个找死的小东西呢?”
说完,她闭上眼,脑海里出现了几个面孔,最后,定格在楚宁歌的脸上。
她唰的一下睁开双眼,露出扭曲的笑容,她抚上自己的脸:“真是张不错的美人皮,不剥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话落,她的身影似风一般的向远处掠去,树上蹲着的一只猫头鹰,被这股邪风带的张了张翅膀,咕咕叫了几声,又重新闭上了眸子。
楚宁歌等人亲眼看到蛊虫化成了飞灰,才彻底放下心来。
孤影还扶着孤狼的脑袋,但孤狼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他担心的问:“夫人,孤狼没事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