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屋
秦西延被门沿子堵在了门外。
以防下大雨的时候会往屋里灌水，小屋的门沿子都修的很高。
堂屋自然不会这样。
你要是把堂屋的门沿修的这么高，村里就会说谁家谁家门槛高，看不上乡里乡亲，便不会去他家了。
暖宝站了一会儿，立刻迈着小短腿冲进屋里。
很快，江老四就牵着小暖宝出来了。
很是愧疚的说道，“那个……对不起啊西延，我忘了。”
秦西延摇摇头，“叔叔，您客气了。”
江老四二话不说，弯腰抱起秦西延，轻而易举的送到了炕上。
这三年里，除了周叔叔，这是第二个抱自己的人。
周叔叔比较文弱，而江四叔浑身硬邦邦的，包着一股劲，就像他印象中的爸爸一样。
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爸爸的怀抱的感觉。
今天却好像是再次重温了。
秦西延眼眶微微有点发涩。
江老四把秦西延放在炕上后，连忙又转身返回，把轮椅抱了进来。
暖宝扶着轮椅的轮子，很是得意，“是暖宝帮爹把哥哥的轮椅搬进来哒！”
她一边说一边眨着星星眼，求表扬。
李红袖失笑，摸了摸暖宝的小脑袋，“暖宝真棒！”
被褥虽然不是新的，但都是李红袖拆洗的干干净净的，闻起来是淡淡的皂角清香和暖意融融的阳光的味道。
李红袖牵着暖宝，抱着暖宝的小被子，“你们爷俩早点睡，我和暖宝去堂屋了。”
暖宝挥挥肉呼呼的小手手，“爹再见，哥哥再见，晚安安。”
母女俩离开后，江老四和秦西延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尴尬中。
半晌，江老四呵呵一笑，主动说道，“西延，你晚上要是想起夜，就大声喊我，不行踢我一脚。”
秦西延点点头，“嗯。”
江老四憨憨一笑，“那就睡吧，睡吧，我吹煤油灯了？”
秦西延躺下，“好。”
江老四掀开灯罩，猛的吹了一口气，微弱的光芒瞬间消失，黑暗从四面八方涌进，填补在身体的四周。
秦西延裹紧被子，慢慢的闭上眼睛。
——
堂屋
李红袖和暖宝进去，就看到周香香一个人躺在炕上抹眼泪。
江老太坐在炕边，满心疲惫，“你看，又闹腾起来了，非要找娘，你说我去哪里给她找娘啊！”
李红袖把被子放下，脱掉鞋子，上了炕。
爬到周香香跟前。
温柔的说道，“我们香香是大孩子了，今天晚上和舅母睡好不好？”
香香摇摇头，小声的抽泣着，“要娘。”
李红袖想了想，哄道，“香香的娘去很远的地方给香香买糖吃，说要是香香乖乖听老娘和舅母的话，她很快就会带着糖回来找香香。”
暖宝也凑上去，跪在炕上，小表情活灵活现的说道，“是哒是哒，是比梨膏糖还要好吃一百倍的糖哦！”
梨膏糖对于孩子们来说，是过年时候才能尝到的奢侈品。
那么比梨膏糖还要好吃一百倍的糖……
周香香舔舐下唇瓣，“是真的吗？”
暖宝用力的点点头，“嗯哒嗯哒，小孩子不会说谎的，说谎要长不高的。”
周香香还是迟疑着。
暖宝一个骨碌也躺下，和周香香并排躺，“妹妹，明天我带你去跳房子，玩沙发，弹溜溜，捏泥巴好不好？你可以捏一家三口，等你娘回来，你送给她。”
周香香在泪眼朦胧中，升起了渴望，“好！”
暖宝拍了拍她的小肚子，“那现在你要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哦，睡着了，老猫就不会来抓不睡觉的小孩子啦！”
听到老猫要来，周香香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
以前她在家里不乖，家人也是用老猫老狼来吓唬她的。
她哭了一天，早就累虚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老太摇摇头，感觉抱了一天孩子，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似的。
暖宝爬过去，“奶奶，暖宝给你捶背。”
江老太合不拢嘴的握住暖宝的小手手，“今天太晚了，明儿个再说，暖宝该睡了。”
小暖宝哎了一声，“好！”
在暖宝半睡半醒间，李红袖听到了小姑娘的梦呓，“暖宝不会长不高，因为那是善意的谎言啊！”
李红袖：“……”
懂的还挺多！
——
翌日
早饭
李红袖看着稀汤寡水的玉米糊糊，深吸一口气，“二嫂，你放的玉米面是不是少了些。”
这和直接喝开水没什么区别了。
郑招娣切了一声，“哎，现在不是年景不好么，粮食能省就省点吧，再说了，又不是春耕秋收费力气的时候，吃五分饱就行了。”
李红袖皱了皱眉头，“二嫂，大人怎么样都能凑合，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落下了会长不高的。”
郑招娣不听这个理儿，甚至她还呛白李红袖，“长那么高干嘛？当饭吃吗？”
李红袖：“……”
她和郑招娣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饭桌上，蹲在墙角的孩子们吸溜喝一口玉米粥，脸色都不对了。
郑招娣的儿子狗蛋先嚷嚷起来，“今儿的棒子糊糊太稀了，都喝不饱。”
郑招娣转身瞪了狗蛋一眼，“闭上你的嘴，大人还没说啥，轮得到你说话吗？”
狗蛋扁扁嘴，“本来就是，赵大明人家前儿个还吃了黑面窝窝头。”
郑招娣冷笑一声，“人家爹有本事，你爹没本事，只出不进，现在有你一口棒子糊糊就不错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饿死了。”
啪——
江老太猛的把筷子怼在八仙桌上，“都闭嘴吧，大早晨就吵吵吵，还怪日子过不好？”
村里规矩大，比如大早晨吵架不好，比如看病人不能下午晚上去，都是有说法的。
郑招娣悻悻的低下头，“又不是我先吵的。”
李红袖一直注意着秦西延，看他一碗汤见了底，便拿过碗。
秦西延立刻说道，“四婶，我吃饱了。”
李红袖执意给他填了一碗，“水饱不顶用，多喝点。”
郑招娣瞥了他们一眼。
嘴唇一掀，似乎是还要说什么。
被江老太恨恨的瞪了一眼，她身子一缩，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吃完饭，暖宝想带着香香出门，其实她还想带秦西延一起的，但是秦西延不愿出去。
他不想面对别人探探索索的目光。
已经受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