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慈安太后又陷入了不安之中。
一边不安,一边责怪,一边思念。
她还没有单独面对过这样的情形,上一次几万八旗兵来围堵皇宫,起码还有叶赫那拉氏在前面顶着。
而且苏曳进行大屠杀的时候,她也只是被动接受而已。
但这一次不一样啊,所有的压力全部在她一个人身上。
偏偏这个时候,苏曳还不在。
这个混蛋,偏偏在她真正有了恋爱感觉之后,就直接跑了。
让她的内心悬在了空中。
所以这段时间,她经常长时间地陷入了想入非非之中。
相较于叶赫那拉氏,她还真是典型的恋爱脑。
“太后娘娘,本朝以孝治国,哪怕是圣祖爷,世宗皇帝也对长者多有优待,如今有超过千人老者绝食,亘古未有,稍有不慎的话,酿成大祸,成为千古丑闻啊。”
“本朝圣祖爷,世宗皇帝,高宗皇帝都曾经举办过千叟宴,被传位千古美谈。而如今苏曳要彻底改革旗务,断了几百万旗人的生计,就是要逼死这上千名老叟。”
“这些老叟,年迈体弱,一旦真的绝食饿死,那真是骇人听闻,届时太后娘娘只怕留下千古骂名啊。“
小太后听到这话之后,顿时有些被吓住了。
一开始,她脑子里面还在胡思乱想来着,很难集中精力。
但听到这个话,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慈安太后道:“那,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惠亲王绵愉道:“只要太后娘娘下旨,对旗务改革进行暂缓,便可以安抚人心。”
听到这里,慈安太后立刻闭口不言。
接着,恭亲王奕道:“启禀太后娘娘,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娘娘决断。”
慈安太后道:“什么?”
宝鋆道:“苏相在上海的招商局大会,没有募集到计划中的资金。但是全面洋务运动又是定下来的国策,所以南方几个督抚联合上奏,希望主动为朝廷分忧,在十月十五日举办新的招商大会,继续贯彻朝廷的决策。”
哪怕慈安太后对政治不太敏感,此时也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
这是什么意思?
苏曳那边招商局大会失败了,所以就把洋务运动的权力交给曾国藩?
这怎么可以?
他回来之后,会非常生气的。
宝鋆道:“美国公使,法国公使,以及洋人多个国家的公使,都已经准备参加十月十五日的招商大会,曾国藩上奏朝廷,希望能够派遣有关中枢大臣前往坐镇。”
慈安太后此时听明白了。
“就是说,他们这个招商大会,已经决定要开了,奏请的只是请朝廷派遣中枢大臣前去坐镇是吗?”
军机大臣宝鋆道:“是这个意思。”
慈安太后道:“本宫忽感身体不适,就先散了吧。”
然后,她直接就离开,返回了钟粹宫。
在场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太后娘娘,你怎么总用这一招啊?
眼下这个问题,完全是无法逃避的啊。
外面那一千多个旗人老者能扛得住多久?
他们年老体弱,顶多再支撑个几天,就会不断倒下了。
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吗?
而且,曾国藩那边的招商大会,不管朝廷是否答应,都会召开。
如果朝廷不派中枢大臣前去坐镇,到时候场面岂不是更加难看?
此时,在满朝文武看来。
苏曳遇到了巨大困局,南边招商局大会失败,曾国藩那边要另起炉灶搞洋务。
京城这边,八旗王公祭出了大杀招。
而且是酝酿已久的大杀招。
在以孝治国的大背景之下,上千个老叟绝食,你能怎么办?
而且眼前这一幕,还有些类似啊。
当时苏曳创建了南方七省联盟,而且不顾朝廷的反对大搞洋务,并且在九江举办招商大会。
而朝廷这边,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阻止招商大会的成功举行。
现在,仿佛一切反了过来。
苏曳变成了中枢,却被人用同样的招术对付。
还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现在伱总该知道,中枢难做了吧。
你终于知道,当时的先帝被你逼得有多惨了吧。
整个京城的气氛,越来越肃杀。
上千名老叟的绝食,已经进入了第三天。
这个压力慈安太后,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这几天几夜,她再一次夜不能寐,吃不下,睡不着,精神恍惚。
之前叶赫那拉氏在的时候,都是她顶在前面,现在一切全部都要她做主,这可如何是好。
慈安太后终究扛不住压力,再一次召见了惠亲王绵愉,希望他作为皇室长者,能够前去和这些旗人老者进行谈心。
绵愉再一次提出,其实旗务改革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这么剧烈,需要一张一弛,需要长时间的缓冲。
惠亲王希望太后下旨,下令旗务改革大臣载垣和崇恩,正式出面,公开宣布,有些改革条款有待商榷。
说白了,就是希望载垣和崇恩代表旗务改革衙门,表示一种退让的态度。
绵愉道:“苏曳不在,让载垣和崇恩出面表示退让,并不会丢了苏曳的面子。”
“而且相较于苏曳的面子,大清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太后娘娘的名声更加重要啊。”
慈安太后心中摇头,要是这样做的话,他回来肯定会怪我的。
不行,我不能下这样的旨意。
接着,慈安太后道:“惠亲王,要不然,你去和崇恩,去和田雨公谈一谈啊。苏曳不在京城,这两人应该能够代表苏曳的啊。”
苏曳的懿王府内。
田雨公,崇恩,兆布,张国梁,冯子材五个人在商议。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耗下去,太被动了。”田雨公道:“这是对我们的一场考验,王爷不在的话,我们在京城就束手无策了吗?就任由对方为所欲为了吗?”
张国梁道:“对方手段太下作了,竟然找了一千多名老叟来绝食。”
冯子材道:“是啊,历朝历代以孝治国,谁能承担害死上千名老叟的后果。”
崇恩道:“王爷说的南北合流,南北合流,竟然是这么个合流法啊。”
田雨公道:“太后性子软,不能让她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忽然,兆布猛地起身道:“我来做,我来下令。”
田雨公道:“兆布将军,你来做什么?”
兆布道:“王爷不在京城,我就是京中的最高将领,面对这种局面,如此坐蜡,只会让王爷逐步陷入被动,只会让人觉得王爷软弱好欺。”
“有些事情,王爷不能做,但是我这个莽夫,无所谓。”
“我跟王爷这么多年了,我心中知道,我领兵本事不如王世清,甚至不如王天扬,我思想工作,我远不如林厉,我本没有资格做这个师长。”
“我曾经是王爷的敌人,中途才追随王爷,所以就要付出更多的忠诚。”
“这一次,我做事,就是要向天下证明,我兆布本事虽然不大,但是论对王爷的忠诚,此时大概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我。”
“我要让王爷知道,旗人中也有我这样的英雄好汉。”
然后,兆布直接就朝着外面走去。
田雨公道:“兆布将军,你,您要做什么?”
兆布道:“率军,下令,镇压。”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杀光了他们之后,王爷回来,对我挥泪斩马谡,我何吝一死。”
顿时间,全场几人望向兆布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关键时刻,就是能够看出忠诚。
一旦动了屠刀,那就要面对前所未有的道德谴责,后果不堪设想。
兆布的妹妹是太妃,自己也是旗人勋贵,他一旦下了这样的命令,那何止身败名裂?甚至可能粉身碎骨。
而此时,外面传来声音。
“几位大人,惠亲王来访。”
田雨公和崇恩拉住兆布道:“兆布将军,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先看看,对方说什么,提什么条件。“
惠亲王绵愉来到书房,来和田雨公、崇恩谈判。
崇恩怒道:“惠亲王,手段至于这么脏吗?”
绵愉道:“都关乎旗人的生死存亡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崇恩道:“你之前一直做缩头乌龟,为何不索性缩到底,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又要钻出来?”
绵愉道:“我时日无多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宗的八旗根基,一点一点被拆掉。”
他一直都在躲,关键时刻忍不住站出来,但是内心却又无比害怕矛盾彻底计划,始终抱有幻想,希望苏曳这边能稍稍妥协。
只要他内心对列祖列宗有一个交代,就可以了啊。
崇恩还要再争吵,证明旗务改革不改不行。
田雨公却一挥手,阻止了双方的进一步辩论。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争辩是非对错没有任何意义了,双方的立场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惠亲王,什么条件,说。”田雨公道:“但是请记住懿郡王的风格,不要想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绵愉道:“第一,内务府可以改革,但是依旧要从上三旗的包衣中挑选,但可以取消世袭。”
“这一点重中之重,因为这是皇室和八旗的默契。内务府是皇上一人之产业,现在皇上还小,我一定要为他保住这份产业。”
“我知道内务府中有贪腐,但是对于皇上而言,忠诚远远比廉洁更加重要。”
曹家,李家都是内务府包衣,长期在江南制造局办差,虽然只是四品官,却要为满清皇帝盯住南方官场,哪怕督抚也要平礼相待。
因为他们是皇帝家奴,耳目。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扯淡。
“第二点,全面的旗务改革可以进行,我也赞同成立旗务改革衙门,但是先用五年时间制定政策,再用五年时间进行小规模推广,最后再用十年全面推广,如此才是老诚谋国之策。”
“只要你们答应这两点,我们立刻竭尽全力去劝说,这些旗人老者返回家中。”
“另外,军机处那边也会驳回曾国藩的折子,朝廷这边也不会派遣中枢大臣,前去参加十月十五日的招商大会。”
听到绵愉的话后,田雨公和崇恩陷入了沉默。
足足好一会儿,崇恩道:“惠亲王,您回家吧。”
绵愉颤抖道:“你算打算做什么?你们打算做什么?”
崇恩道:“任何事情,在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想好,是否能够承担得起后果。”
绵愉脸色苍白道:“崇恩,你也是宗室,你不要成为千古罪人。”
崇恩缓缓道:“送客。”
崇恩,田雨公,兆布,张国梁,冯子材再一次进行最后的商议。
“我同意动手。”崇恩直截了当道。
田雨公道:“动手,一定要动手。”
“否则这一步退让,倒是让人觉得我们软弱可欺了。”
“我们这个队伍,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一切都太依赖王爷了。”
“不管什么决策,都需要王爷来做,这是不可以的。”
“这群六七十岁的老叟觉得自己活够了,不怕死了,但是他们有儿子,有孙子。”
“兆布将军,你派遣军队,把这些老叟的儿子孙子,全部抓捕。”
崇恩道:“十八岁以上,全部抓捕。”
“然后,给出最后通牒,三日之内,这些老叟若还不退散,就开始斩杀他们的儿子,孙子!”
“朝廷本来就有律法,任何人不得再到皇宫面前非常聚集。”
“这些老叟触犯律法,那就是他们儿女的罪过,罪当处死!”
兆布躬身道:“是,末将领命。”
张国梁和冯子材道:“大人,我们也一起出兵,一起抓人。”
崇恩道:“不,你们是汉人,由你们抓人的话,容易引起更剧烈的满汉对立,就让兆布去做。”
田雨公道:“你们两人的军队,要预防景寿。一旦他的军队胆敢出面干预的话,你们要表示出绝对的镇压意志。“
“在王爷回来之前,我们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张国梁和冯子材躬身道:“是!”
兆布难得一次,递牌子请求进宫。
之前的他是非常避嫌的,尽管莲太妃是他的亲妹妹,但他基本上不会去私下拜见自己的妹妹。
而接下来,他要独自为王爷做一件大事。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所以要来见一见。
“兄长你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一眼。”冰冰埋怨道。
并且亲自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端了上来。
她还是这般让人炫目的美艳,甚至几丝妖娆。
当年也就是太后崩了,她才能进宫,否则这样红颜祸水哪能成为嫔妃。
兆布吃完之后,道:“我们家的二阿哥呢?”
很快,宫女把二阿哥抱了上来。
此时,二阿哥已经快五岁了,此时正在闹困。
懒洋洋地躺在兆布的怀中打呵欠。
“我们的二阿哥,长得真是俊啊,比皇上俊多了。”兆布忍不住道。
“可不是嘛。”莲太妃道:“不过这话,可不兴说。”
接着,冰冰道:“兄长,你在苏曳那边怎么样?”
兆布道:“好得很。”
冰冰又道:“现在这个局面,可如何是好?”
兆布没有回答,而是依依不舍地把二阿哥还给了嬷嬷,道:“娘娘,我有几句话想要和您说。”
冰冰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开。
足足好一会儿,兆布道:“娘娘,二阿哥是王爷的儿子吧。”
这话一出,冰冰脸色一变。
这件事情,她和母亲真是连兆布都没有说过。
当然,她倒不是害怕被兄长知道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亲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紧。
“这么明显了吗?”冰冰颤抖道:“你单从外表上看,都已经能看出来了吗?”
兆布摇头道:“倒不是,是因为我总是朝着这方面想,而且额涅有些时候说话也怪怪的,我就忍不住朝着那边猜了。今天实在忍不住,就想要过来验证一下。”
冰冰长呼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真害怕有人能看出来。”
兆布想了一会儿,道:“娘娘,未来万一关键时刻发生了剧变,有人要推二阿哥上位,你打算怎么办?”
冰冰脸色煞白道:“说这些话做什么啊?”
兆布道:“我们兄妹二人,有些话要聊透一点。”
冰冰道:“我现在不想了,一点都不想了。”
兆布点头道:“对,不要想。一点点这样的念头都不要有,未来万一真的发生了剧变。二阿哥上位看似仿佛帮助了王爷,其实反而是挡了路。”
冰冰摇头道:“你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兆布道:“听不懂不要紧,拿定主意就好。”
然后,兆布起身就要离开。
冰冰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为何不多呆一会儿啊?要不要我带着你去见太后?”
兆布摇头道:“不用了!”
然后,他离开皇宫,直接前往军营。
此时,帝国新式陆军的第二师整整一万六千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
“出发!”兆布一声令下。
但是,麾下的几个团长,却坚持道:“将军,我们要见到兵符,王爷的兵符。”
兆布拿出箱子,恭恭敬敬地拿出了一个完整的兵符。
“王爷离京之前,便已经把兵符交给了我,这是对我兆布莫大的信任,哪怕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
“这一次做事,可能面临重大后果,甚至可能被清算。”
“你们可还愿意随我去做这件大事?”
两个旅长,六个团长道:“愿追随将军。”
兆布再一次下令:“出发。”
顿时,第二师一万多人,再一次冲出。
与此同时,张国梁和冯子材的守备师,也全员出动。
把守京城九门。
开始封锁所有的关键街道,关键胡同。
京城所有人骇然。
疯了吗?
又要重演当时镇压八旗兵那一幕了吗?
又要开始屠杀了吗?
当时杀那些八旗兵痞,勉强还说得过去。
这一次,你们面对的可都是手无寸铁,风烛残年的老叟。
况且,他们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完全活够了,难道还怕死吗?
结果发现这些军队并没有朝着皇宫门口而去,不是直接镇压这些绝食的八旗老叟。
而是直接冲入许多旗人宅子之中。
先拿出名单,直接询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你的爷爷叫什么名字?
核对名单之后,直接抓捕。
顿时间,整个内城陷入了惶恐。
这一千多名旗人老叟,儿子孙子加起来,可是长长一串。
这一抓,就是几千近万人。
而且,任何人都不例外。
只要是老叟在皇宫面前非法集结的,不管他的儿子官职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全部抓捕。
其中不乏,二,三品大员。
惠亲王绵愉等人惶恐,再一次进入皇宫,求见慈安太后。
想要请太后下旨,立刻阻止这一切。
“哀家身体不舒服,不见人。”慈安太后尽管内心也无比惶恐,但还是下定了决心。
甚至,她担心小皇帝被人利用了,直接下令把小皇帝带到了自己的钟粹宫中,好好读书写字,不见外臣。
绵愉等王公大臣见到太后这边的路子走不通,忍不住泣声大呼:“太后娘娘,这就是兵变啊,没有旨意,军队肆意抓人,这就是兵变啊。”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未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保卫太后,谁能保卫皇上啊。”
冰冰在太后边上冷笑道:“哼,他们话说得好听。规矩也是他们先破的,之前说好的,绝对不允许在集结在皇宫门口,不允许逼宫。”
“结果,趁着苏曳不在,趁着我们几个弱女子压不住场子,让一千多名老叟来绝食逼宫。”
“这就是要陷太后姐姐以不义,就是想要把逼死旗人老叟的罪名压在姐姐的头上。”
接着,冰冰跪下道:“太后姐姐,我兄长兆布不久前来皇宫见过我,我气不过才给他这个主意的,太后如果要责罚,请一并将我责罚,未来关键时刻,饶我兄长一命。”
慈安太后将冰冰搀扶了起来,道:“你就瞎说八道吧,你兄长兆布是领兵大将,岂会因为你一句话而兴兵?”
“是我这个太后无能,才让局面恶化到这个地步的。”
“我这个太后,这边哄,那边哄,还是压不住局面。”
“既然局面都到了这一步,就这么着吧,我们就呆在皇宫中,啥也别管。”
“等到那个…”
他本能说等到那个混蛋,但立刻改口道:“等到懿郡王回来之后,交给他头疼吧。”
惠亲王绵愉在太后这边请不到旨意,就立刻去找京中的另外一位统兵大将景寿。
“景寿,让你的军队立刻出动,阻止这一切。”
富察景寿道:“没有宫中懿旨,我如何能动兵?”
绵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啊?那边也没有旨意,就直接出兵抓人了。”
惇亲王奕誴道:“景寿,此乃千钧一发,如今旗人已经被抓了几千人了,其中不乏二三品高官,就连我侧福晋的兄弟也被抓进去了。”
“我们旗人明明掌握了军队,为何不反抗?”
景寿道:“京城中不但有我的军队,也有荣禄的军队,还有僧王的部分军队。大家一起出兵,才更加名正言顺。”
绵愉道:“僧王在绥远,荣禄在成都,如何赶得过来?”
景寿道:“他们不在,但是他们的嫡系心腹却在啊。”
绵愉道:“主力大军,还是在你手中,你动起来最关键。”
景寿道:“动起来,那可就是京城内战,承受得起吗?”
“不要内战,不能内战。”绵愉道:“至少,能够震慑兆布等人,不让他为所欲为。”
景寿道:“我去进宫请旨。”
而后,八旗王公大臣纷纷出动。
前去游说荣禄的心腹将领,游说僧格林沁的心腹将领。
这两人在京城兵马不多,只有小几千人,但只要出兵就是表态,就能压住场面。
但是…
荣禄的心腹拒绝了。
而另外一个,就是留守京城的第四师旅长都兴阿。
他原本是副师长,被苏曳责罚了一百鞭后,降为了旅长。
僧格林沁去绥远和蒙古裁撤八旗军,部分兵权就留给了他。
此时,都兴阿正在一盆一盆往身上浇凉水。
虽然已经开始入秋,但天气还是很炎热。
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显得非常恐怖。
“都兴阿大人,您是满洲之虎,这等关键时刻,就指着您镇住场面,阻止旗人的滔天大祸了啊。”
“你手中有两千骑兵,荣禄这边也留了兵马,景寿那边有两万人,论兵马我们不输的。”
但是,从头到尾都兴阿都充耳不闻。
对方一再说,一再用道德压迫。
你是旗人,你是满洲之虎。
眼下局面,苏曳的第二师要对旗人大开杀戒,你难道不管吗?
你坐视不理吗?
都兴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请问,你们发动这一个大杀招的时候,可有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承担不起后果的事情,为何要做?”
“想要让我出兵,可以啊,请宫中下旨。”
顿时,对方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都兴阿,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旗人统兵大将软弱,才让苏曳这样为所欲为。他日苏曳的屠刀落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也就没有人救你了。”
对方怒而离去。
都兴阿心中烦躁,发出一阵阵怒吼。
“我只想去打仗,去哪里都可以。”
“去西北,歼灭叛军。”
“去北边,杀俄国人。”
“只要别呆在京城焦灼,怎么着都成。”
“这京城,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最终,僧王部,荣禄部的军队都不动。
景寿象征性地来到皇宫请旨,依旧没有见到皇太后。
于是,他的守备师也不动。
就这样,京中根本无力阻止兆布大肆抓人。
而兆布的母亲,已经离开天津,乘船南下前往九江。
因为这次抓人,接下来杀人的主导者都是兆布,他要把家人全部送走。
兆布母亲跪在外面的甲板上,不断念道:“造孽啊,造孽啊…”
整整抓了一天一夜。
抓了总共六千九百人。
参加逼宫的老叟的子孙,基本上全部都在其中。
次日天亮!
旗人改革衙门大臣崇恩,缓缓地来到皇宫门口。
望着这一千多名老叟。
“道理讲了一千遍,一万遍了。”
“我说累了,你们也听累了。”
“自从上一次八旗兵痞逼宫后,两宫太后就已经有明旨,绝不允许再以任何形式,进行逼宫之事。”
“结果,结果你们来了。”
“你们有的六十几岁,有的七十几岁,甚至有的八十几岁了。”
“见到皇上,都不必行礼了。如果再有千叟宴,你们都会到场。”
“我国历朝历代,以孝治国,确实对你们无可奈何。”
“但是,当子女有效的时候,犯下大错,那就是父母之罪过。当父母年迈犯下大错,那就是子女之罪过。”
“你们年纪大了,不怕死。那真是巧了,我崇恩年纪也大了,也不怕死。”
接着,崇恩一声大吼道:“押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几千名士兵压着几千名旗人,都是这些老叟的晚辈。
崇恩缓缓道:“不远处,就是菜市口。”
“不久之前,刚刚杀了一茬。”
“现在,又要杀一茬了。”
“我崇恩不但是旗人,不但是满洲,而且还是红带子。”
“既然要杀人,那就不能白杀。这群人就不能白死,我作为旗务改革大臣,早就已经给自己预备好了棺材。”
“大道理说了无数遍,我就在这里再说一遍。”
“旗务改革,不是要断你们的生路,恰恰相反,而是要给你们新的活路。”
“旗务不改革,每年几百万人趴在大清的江山社稷上吸血。这几百万旗人无所事事,成天提笼遛鸟,这样大清的江山才真的要完,这样旗人才真的要完。”
顿时,忍不住有一个老叟大声高呼道:“崇恩,我当时与你也是至交好友。我就问你,当时太祖以十三副铠甲起兵,为何能够横扫天下,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八旗制度,把无数个没有血脉关联,没有地域乡党的人柔和在了一起。而你现在,却把八旗制度说得一无是处吗?”
崇恩冷笑道:“如果八旗制度这么有效,发逆大乱的时候,为何要让地方搞团练啊?如果八旗制度有效,为何洋人打进进城的时候,会败得如此之惨。”
“好了…”崇恩缓缓道:“果然多说无益,旗务改革,理解要进行,不理解也要进行。”
“只要我崇恩还活着,就一定会把旗务改革推行到底!”
“大不了,一起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接下来,你们就和生死竞步吧。”
“我那边,开始杀头。”
“会一直杀下去,直到你们全部退散。”
“只要皇宫门口,还有一个旗人老叟在逼宫太后,那边就会一直杀下去。”
“自古没有不流血的改革,这个所谓旗人的千古罪人,我来做,无所谓的。”
“而且我再说一句话,就算我把那边几千人全部杀光了,你们依旧围在皇宫门口绝食逼宫。”
“那也没用,你们要饿死,那就饿死吧。”
“我崇恩,陪着你们饿死。”
“但就算你们全部饿死了,旗务改革,还是要进行。”
“动手!”崇恩一声令下。
那边的处决,正式开始。
而这一次,不再是刽子手砍头,而是枪决。
兆布举手高呼道:“预备!”
“放!”
“砰砰砰砰…”一排枪声响起。
整排的八旗囚犯,直接倒地毙命。
一排,接着一排枪毙。
仅仅枪毙了两排之后,这一千多名旗人老叟直接崩溃。
“别杀了,别杀了…”
“我们走,我们走…”
“求求你们,别杀了…”
“崇恩,兆布,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但是,崇恩和兆布这边,依旧充耳不闻。
行刑的军队,依旧不断地开火,不断地上子弹,不断地枪毙。
皇宫门口的这些老叟开始溃退,拼命往家跑。
哪怕已经体弱无力的他们,也迸发最后的力气,拼命离开崇恩划定的这个区域。
但是,那边的枪决依旧没有结束。
之前就一次又一次判断过,这些旗人有血气之勇,但是也充满了妥协性和软弱性。
就这样!
整整一刻钟后。
不管以何种方法,互相搀扶也罢,被人搀扶也罢。
这一千多旗人老叟,全部溃逃了。
划定范围内,已经没有一个老叟,只有满地的纸张和瓶子。
所谓绝食,也带了蜂蜜,带了点心,偷偷地吃。
而另外一边,可怕的枪决终于结束了。
但是,就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枪决了不知道多少人。
地面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注:不是卖惨,或许因为失眠,今天头疼,所以只有九千字左右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