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丝真想给他鼓掌。
这思想就是放到千年之后,也绝对当得上开明二字,何况是在这个女子以夫为纲朝代。
阿妩更是瞪大双眼,喃喃道:“方伯父真是叫晚辈孺慕!世间为人父母者千百样,以子女为阶,攀龙附凤者亦不计其数。他们真该向伯父请教学习,该如何做一位父亲。”
方父朗声大笑,最后只简单几个字:“你这孩子……”
便没了。
话到这里,负责传菜的杂使们,出现在小厨房外。
前菜七品:凤凰展翅、熊子蟹肉、虾籽冬笋、五丝洋粉、五香鳜鱼、酸辣黄瓜、陈皮牛肉。
此七品陆续上桌,陈酒即时开封,方家上下都喝果酒。
方母亲自给王雁丝满上,道:“我虽不识得你,但阿妩叫得你姑姑,便不算外人了。在这里只当是在自己家里,吃的,用的,开口就是。”
阿雁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真诚对待过。
方家人完美诠释:只要心中有天地,万物皆自己,何处不广大?
她双手稳稳捧碗,七分满才放下。
笑道:“谢谢夫人想得周到,不过我们在外面客栈订了房,倒是不用叨扰。”
“住外面哪有家里自在,两个孩子又能凑一处多说说话,书怡这两年想她姐姐想得紧……”
月亮门处有下人传声:“大公子回来了。”
远远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我听说是阿妩妹妹
来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快让我瞧瞧,变了没有?”
阿雁愣了愣,这朝代男、女有别,这男子随口叫的却是阿妩妹妹。
此时,阿妩已起了身,面向月亮门的方向,含笑等待。
等人近了,竟是未语先笑:“方家哥哥怎么浪到此时才回,来日新嫂子进了门,我看她不追着你打才怪。”
这公子哥到了近处,王雁丝才看清了他,长相不十分出众,但是一笑就给人一种雨过天清般的清爽之感。
光看着就特别舒服。
阿妩福了个大礼拜见:“方家哥哥,经年一别,别来无恙。”
方家这公子还以一个深揖:“阿妩妹妹,再会是幸。”
又道:“几时到的,竟没有通知前来。”
阿妩将日间与方家父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给他引见王雁丝。
“姑姑好,晚辈失仪了。”
“方公子好,方公子自便。”
“姑姑叫晚辈书樾即可。”
阿妩就挪了一下自己的凳子,让出个位置示意方书樾坐过去。
从进方家起,她的每一个细节都说明,她跟方家人非比寻常的感情牵绊,难怪入城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方家求助。
“哟!”方书樾看了下桌面,又看向阿妩:“托你的福了。想不到这丫头竟然会出动节食宴来给你洗尘。”
“书怡,你阿兄回来了。”他对着小厨房喊了声。
“欸——阿兄先吃着。”里面传来书怡含糊
不清的回应。
书樾笑着摇摇头。
阿妩逗他:“哥哥今日去哪里,浪到此时?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不敢同家里说。那你说与阿妩听,女孩子最了解女孩子,我教你怎么讨她欢心。”
书樾闷了一口果酒,“傅子煜到隆化州来了,我今日与他小聚,回来晚了。”
又一个姓傅的?
王雁丝下意识看向阿妩。
这次面上没了面纱,神色一目了然。
她没有看错,阿妩方才确实是愣了一会的。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阿妩这话是接着方书樾的话尾问的,极其自然,旁人只会当她随口一问。
只有阿雁看到她竭力平静的表情下,藏在桌底的手正绞着帕子。
“说是有生意在这边,过来看一眼。”
他用公筷给阿妩的碟上添了陈皮牛肉,道:“你不是好这口?多吃点。”
公筷放回原处,接着说:“你到时是不是直回邕州,今日听他说起过几日也要往那边走。你若能多留些时日,到时我雇个镖队,或是亲自送你一趟。要是只这几日,要不要我托他带上你们。”
“不必了吧,他视察生意,定是有固定去处的,带上我们,怕是绕路了也不好与你明说,徒给旁人添麻烦。”
语带担忧。
“这有啥,绕点路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起一长大的,这及冠了,还生分起来了?就该让他绕。最好先绕隆化州一圈再出发。”
“男、女
有别,总是不妥。”
方书樾抬眸,“阿妩妹妹这话值得一品,男未婚、女未嫁,再说傅家老太君之前不还问起过你嘛。话说,柳家叔叔、婶婶是怎么回的,我后来怎么没听过这事了?”
方父、方母打断他:“你自己尚未娶妻,倒人阿妩操心起来了。明日,我就将隆化州的冰人都叫来,定要给你好好相看一番。”
方书樾如遭雷僻,拱手求饶:“父亲、母亲,放儿子一条生路如何?”
一旁服侍的下人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有阿妩笑不及眼底。过了好一会,她突然道:“还没和伯父、伯母、哥哥说起,阿妩已经定亲了。”
“啊?”方书樾怪叫一声:“到底是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啊?!”
方母:“这事有点突然,怎么就定亲了呢。是哪家的公子,我们认识不认识?”
“对啊,到底谁呀,瞒着我们偷偷就下手了,够歹毒的。”方书樾插嘴道。
王雁丝莫名心虚,心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连我这个准婆母,都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
方父斥他儿子:“你闭嘴,叽哇鬼叫的。喧哗。”
方书樾停不下来一点,朝着小厨房的方向,嚎了一嗓子:“方书怡,阿妩定亲了——”
“啊——”小厨房里乒乒乓乓,不知道打掉了什么。
书怡操着大勺冲出来:“阿兄,你说什么?”
她阿兄朝着阿妩处扬眉:“别怀疑了,
就是你听的那样。”
方书怡结结巴巴:“真、、真、的啊?”
阿妩点点头,这时神色反而平静下来,“他是一个伟岸的君子。我们是由双方长辈议下,过了文定的亲事。”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这会去考秀才了,若是顺利的话,还能赶上今年秋闱。”
方书樾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子煜已经是举人了啊,可以选官了。他才考秀才,这差得也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