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菁华扶着宋清秋进了屋,何明远跟了进去。
宋清婉拿起扫帚收拾院子,喊宋清娇过来帮忙。然而宋清娇站在门口一手啃着大饼子,一手啃着黄瓜,“我吃饭呢。”
“吃这么久了,还没吃完?”
“没。”宋清娇烦气地喊了声,咔咔一顿炫完,拎来一桶水刷洗院子。
院子打扫干净,宋清娇扔下笤帚,“姐,我回学校了。”
“等爸妈回来的再走。”宋清秋趴在西窗上朝外喊道。
“不了,我才不听咱妈的牢骚呢。”宋清娇装上些大饼子,到后院摘了些西红柿和黄瓜,一并带上。
宋清婉挑帘进屋,“清秋,我也回去了。给你的钱,自己留两个,别一下都给了咱妈。”
“嗯。”宋清秋有心劝大姐多待一天,多陪陪父亲,可看着大姐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她只嘱咐大姐常回家看看。
宋清秋望着炕上堆着的剪纸工具,不能再颓废下去了,她要化悲痛为力量搞好剪纸。
“菁华,我听说华峰大集那边有七月庙会,我打算去那卖剪纸。”
“那个地方离咱这一百多里地呢,坐车又不直达,那么远的路,要是能借一辆自行车去就好了。”韩菁华道出自己的担忧,提议最好带上自行车坐火车过去,这样来回都方便。
何明远为了方便宋清秋出门,慷慨地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她们。
“不成,你来回多不方便呀。”宋清秋断然拒绝。
何明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勾唇笑道:“厂里最近很忙,我回来的次数一是少,二呢我要为报名参军做准备,以后没时间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方便。”
韩菁华惊然,“你要当兵?”
“对呀。”
宋清秋扯了扯唇角,“你这个想法不错啊,值得表扬。”
“这么说你也赞成我去当兵?”
“我举双手赞成。”宋清秋审视着何明远,不露声色地暗自思量:他变化太大了,或许他的内心对当下和未来有了不同的看法,人生态度随之改变,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真正收心吧。
他本质本来不坏,回归正道,磨练磨练,也是个可造之材。
他瞧出蹊跷,浅笑着打断她的思绪:“你这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沉着一张脸,说得理直气壮:“你现在主动借我车子,若不多算计些,咋知道哪天你敲我一杠子。”
“哦,那你算出哪天了?”他颇有兴致地问。
她耸耸肩,一脸嘲讽:“你这问的真不高明,真话嘛,我定是不会说的,这假话嘛,说了也多余。”
何明远看了眼外面,“你爸妈快回来了,车子我先骑回去,用的时候到我家取,我走了。”
“谢啦。”
宋清秋说完,低头收拾奶奶的遗物。
韩菁华凑进,小声道:“能看出何明远对你用了心,你不考虑考虑?”
“我家这样情况,我不想祸害任何人。”叹息声后,宋清秋又继续收拾衣服。
“抛开家庭呢?”哪知她今日这般磨人,一直缠着她追问个不停,一副誓要问出个结果不可的架势。
“秋儿,你就跟我交个实底嘛。”说话间他还不停的晃动着她的胳膊。
“嗯,行吧。”宋清秋无奈地应了声,她才乖乖的安静下来。
“抛开家庭,我们俩也不合适。”
韩菁华长叹一声,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探头出去,宋爸爸宋妈妈他们回来了。
宋妈妈一进门扯着嗓子嚷嚷着,“清婉,天热,赶紧给几个叔叔大爷,沏壶茶。”
宋清秋麻利出来,烧水泡茶。
“你姐呢?”宋妈妈愣住。
“我姐和清娇都回去了。”宋清秋给众人倒上茶水,然后拿出三十块钱给了母亲,“这是我姐让我给你的。”然后转身回了屋。
宋妈妈看到钱,即将爆发的怒气不见了踪影,把办丧事所用的钱给了许爸爸。
然而许爸爸只收了出丧办席面的钱,宋展坤给在座的每人一盒烟,聊表感谢。
许爸爸点燃一颗烟,看向西屋方向,他真的担心宋清秋的处境,可他一个外人又不好说什么,只是长吁短叹着,“你们好几天没合眼,赶紧休息,我们回去了。”
宋展坤拄着拐,步履缓慢地送一行人出门。
许爸爸趁机跟他咬着耳朵,“······”
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宋展坤以老人去世,孙辈三年不能结婚为由,不再主张给宋清秋相亲。尽管宋妈妈百般不情愿,老一辈留下的传统,她还是要遵守的。
她打算等婆婆百天祭过了,另做打算。
宋清秋当下越发活的清醒,立志完成奶奶的遗愿的同时,狠下心来给许增良写分手信。
她眼泪砸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将信纸揉成一团丢掉,重新再写。
韩菁华洗完衣服进来,望着地上一堆纸团,她诧异地捡起一个纸团,展开。
“清秋,你真跟许增良分手呀?”
“不然呢。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不如彻底断个干干净净,对我和他都好。”
宋清秋擦干眼泪,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一串字,然后把许增良寄给她的钱和粮票一并放进信封里。
“许增良是不会同意的。”韩菁华笃定道。
“那是他的事。”
宋清秋骑上车子到了邮局,信丢进邮筒里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下,
锥心的刺痛!
她骑上车子,在烈日下疯狂的骑行,骑得满头大汗,但热情丝毫不减。
奔到山上,找到奶奶的坟地。
宋清秋采了一些野花插在坟头,又拿出奶奶爱吃的点心摆上。站在坟前,哭着哭着笑了,她笑了笑又哭。
天色暗了下去,“噶啊,噶啊,噶啊······”乌鸦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上。
倦鸟归巢,她也好回去,从地上站立来,跟奶奶道别。
连阴雨下个不停,乌云低沉,黑土地喝饱了雨水,往下掉人。
宋清秋没法出摊,在生产队办的养猪厂干活。
穿着雨衣的她跟社员们冒雨打猪草回来,迎面碰上许增良打着伞走来。
宋清秋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但她很是平静地打招呼,“你放暑假了?”
许增良比之前清瘦了许多,也不说话,伸手接过她挑着的猪草,进了猪厂。
宋清秋跟了上去。
许增良放下猪草,拉着她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