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昱看着叶昔,面露微笑。
“因为元承和给我母亲提供的材料,来源是王乾。”
“为什么要给王乾的”
话刚出口,叶昔懂了。
元承和想要的,就是一份“非亲生”的报告结果。
谁能想元昱那头也莫名被陈文九也掉了包,因此反而阴差阳错地配上了?
“是啊,为什么是王乾呢?”
元昱似不以为意,也没有回答的心思,只默默地将新纱布在她肩头贴好。
“阿昱,我”
“你别替我伤心,”元昱蹲下来,着手处理她腰上那一块伤口,“其实不管亲子鉴定是真是伪,元承和想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他要娶李诗韵,就一定会赶走我的母亲;想要赶走我母亲,便一定会找理由怪罪她,择机发作。”
他几下便将伤口处理好,贴上新的胶布:“不管是我,还是我母亲肚子里的小旸,甚至可以是我母亲穿的一件衣服,任何事情,他都能找到机会,归因为她的过错。一个男人想要离开,能够找到的借口,想出的办法,那可就太多了。”
做完一切,元昱仰起头,将下巴靠在她小腹,低声道:“若是为了这种人而产生跟伤心有关的任何情绪,大可不必。不值得,真的。”
他看上去已经云淡风轻,不太在意,甚至对元承和也不甚恭敬,长长直呼其名。
叶昔低下头看他,知道他不但在意,还在意得很。
并非在意
元承和,而是在意元承和所伤害的谢清月。
否则,他怎么会用一副眼镜,将他那双美丽的眼眸遮挡起来?
恰巧,元昱也想到了此处。
他低声道:“他能选择我作为借口,总比选我母亲要好。这样,至少我母亲不会讨厌她自己。”
叶昔心里一阵酸涩。她伸手搂住了元昱的脸,又取下元昱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温柔地道:“你有一双,让人一见不忘的美丽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
元昱歪了歪头:“是么?”
很长一段时间,尤其是谢清月割腕后刚救回来那段日子,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望着他的眼睛,问他,阿昱啊,你为什么长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病了?你是不是,别人的孩子?
自那时起,小小的元昱便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模样,宁愿自己瞎了,也不要是这双眼睛。
“嗯,很美,”叶昔不知道那些,但她能看出元昱的失落,她柔声道,“阿昱,第一次见你,我是说,在邮轮的阳台上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你,我就觉得,哇,它们真好看。”
“那时,我挂在阳台与阳台之间的半空之中,全靠看到你坚定的目光才稳住心神。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像是秋夜里浩瀚的大海,我差点跌进去了”她讲着讲着,忽然很有些不好意思,越说越小声。
“噢,原来你从那么早就开始垂涎我的美貌,”元昱弯起眼睛笑了,高兴的样子溢于言
表,“难怪把我拽进浴缸。”
他这样讲,搞得她好像一开始,就只是个迷恋他美貌的色鬼。
叶昔急了:“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浴缸的事情,是事急从权”
元昱打断她:“你就说那个时候,有没有被我迷住就行。”
“我”没有两个字,还是说不出口的。
元昱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心情舒畅地笑了。
“谢谢你喜欢我,”他亲了她一口,将侧脸紧紧地贴在她的小腹上,像一个寻求爱护的小孩,“谢谢。”
叶昔躬下身子,温柔地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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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的大楼出了被咬的惨事,陈文九又死在了那里,叶昔自然是不愿意再回去的。
元昱主动出击,终于说服了她,把基金公司搬进了他的自有物业。
元昱还指出这样做的一个好处,就是两人能够一起去上班。
叶昔想了想,能督促元昱上班可还行,也就答应了。
搬家进行得很快,挂牌上工以后,一切在六月逐渐回到正轨。
元昱正式接管元氏港务,这既是元承和对他的认可和奖励,也是别无选择的无奈之举。
这算是两人的阶段性胜利。
儿童节那天,叶昔给元昱庆生。
她找了一辆巴士,穿上大巴司机的标准工作服,给乘客座的元昱送上一个蛋糕。
元昱一脸难以言语的表情看着她捧着汽车模样的小蛋糕走过来,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太高兴,只在最后许愿的时候,把其中一个说出来了:“
希望下次,我太太玩角色扮演游戏的场景,能从大巴改成飞机。”
“你不喜欢‘大汽车’吗?”叶昔迷惑。
元昱哪里敢说是嫌弃她那一身板正得能立刻去公交汽车公司报道的制服,但一想到过会儿就可以见不到了,便一把将她抱起来:“你‘角色扮演’得还可以,但在这个场景玩‘游戏’,咱们是不是前卫了些?”
然后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过了个儿童不宜的节。
热起来了。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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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声蝉鸣响起的时候,叶昔独自去了一趟粤北。
粤北多山,混叶林时而稀疏暴晒,时而遮天蔽日,车子穿行期间,开着车的叶昔,心情也时明时暗。
到了。
叶昔从车上走下来,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她抚上黑色的英式铁艺大门,斑驳的锈迹被手指擦落,暗红色的粉末随风飘走。
这里,是叶家的别墅。
天气太热,站了一会儿她便有些出汗。白千层的辛辣香味透过铁艺的大门传出来,是少年时期那一模一样的味道。
拿出钥匙,叶昔将拴在大门上的沉重锁链解开。
锁链倒是挺新,看起来被人换过了。
叶昔顾不得留意细节,她将车子开入铁门,终于驶入这座曾经属于她的“城堡”。
城堡占了整个山头。车道很宽,但落叶太厚,年久失修的城堡急需修缮,叶昔这次便是先来看看情况。
她沿着车道上压出的车辙前进,以免在这片带着回忆的白千层乔
木林里迷路。
开了很久,一座古朴的喷水池出现在眼前,水池之后是一座民国时期的建筑,叶昔忽略了它们,继续向前。
穿过建筑不远,两幢大小不一却设计相同的岭南风格的红砖洋楼出现在眼前。
她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大的那一栋,穿过了巨大的花园,在古旧的黑褐色木门前站立。
推开这里,便是推开回到过去的大门。
她需要一点儿勇气。
“如果害怕,我可以陪你进去。”来人悄无声息,开口前连脚步声也无。
叶昔回过头,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