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凤楼前——
容家的马车在岔路口缓缓停下。
陈真先钻了出来。
搭上了木冬的肩,随手一勾,带着他往前走。
木冬整张脸臊得通红,“四爷还没下来呢。”
陈真:“别管四爷,我先给你上一课。”
木冬:“什么课?”
陈真点了点他的脑袋,“主子想说私密话,咱们就得躲出去的眼力见课。”
木冬一滞。
两人吵吵闹闹的走远了,车里是相对而坐的容毓和福宁。
福宁:“咱们也走吧。”
容毓:“今天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话音才落,福宁的耳朵登时从根子开始烧起来。
容毓:“那家馆子里的人都是周围的住户,我已经叫人去叮嘱了,不会往外传什么瞎话的。”
福宁胳膊上似乎还留着他那一拽的触感。
她并没有像话本子说的似的,撞上他的胸膛。
但后背上,确实是虚虚落着他的手。
福宁想了想才道,“赵衡那件事已经把该传的八卦都传出去了,不怕这一小件的了。”
她钻了出去。
容毓想了想,跟上去。
这岔路口离春凤楼还有个几十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
容毓:“我说我是姑娘的追求者,也是真的。”
福宁登时觉得后背酥酥麻麻的,就像爬过了一条蛇。
容毓:“我不知道季公子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但我希望能有个机会。”
“让我能光明正大的,像今天这样站出来保护你。”
福宁脚步有些乱,
但很快便正了过来。
“那天在我家门口你和赵循对峙,整个扶州不是都知道了吗?”
容毓看着她,“我想得到你的同意。”
福宁没扭头,任他盯着自己。
“我的要求很高。”
容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我有的就都是你的,我没有的,也能给你抢过来。”
福宁掰着手指头,“身世,身材,样貌,脑子,谈吐,我样样都要看。”
“容四爷觉得自己能占得上风吗?”
容毓没言语了。
身世开局已定,但也未必不能另寻一处。
身材样貌他现在是有,可到底年轻,老了之后也有发福的风险。
至于脑子和谈吐
看来得再买一批书。
他眸光暗了暗,看着苑福宁,“你会满意我的。”
说的十分肯定。
这是他对苑福宁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容毓:“那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会时时刻刻,随时出现在你眼前。”
“若是有同样心仪你的人”
“也会用些特殊手段。”
这一刻,他才不再隐藏眼底对她的渴望和炙热,定定的看着她,连转头都不舍得。
苑福宁觉得半侧脸都烧起来了。
她指着牌匾,企图叉开话题,“改名字了。”
春风楼。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夕月当年凭一曲胡旋舞惊艳扶州时,只怕也是这样的得意。
苑福宁:“应该是夕月想改的。”
她转头看容毓,
“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儿,有消息吗
?”
容毓摇头,“那姑娘被人牙子转了几手,扶州这么大,她在不在这都不知道了,跟大海捞针似的。”
福宁叹了口气。
话没说完,上头突然有个庞然大物砸了下来。
砰的坠到二楼栏杆,又摔到一楼,正掉在牌匾下方。
是个人。
门口的花客不少,片刻,就跟油锅滴了沸水似的,乱成一团。
苑福宁:“大家安静!”
容毓带着她挤进了人群。
他来逐个安排小厮把花客带走,再叫人去请白明珠。
她则和陈真围着坠楼者看了一圈,是个女子,衣着完整,脸朝下趴着。
福宁撩开了她挡脸的头发。
夕月。
容毓忽然把她拉起来往怀里一护。
身后又是砰的一声。
春风楼新换上的牌匾掉了。
就砸在夕月的旁边。
她很安详,嘴角微微有些血,腿上还带着固定夹板,身边陪着她的,是排除万难才换上的新牌匾。
牌匾碎成几块,只有风字完好无损。
福宁顾不得撞疼的额头,连忙蹲下去触了触鼻息。
陈真,“已经断气了。”
福宁抬头往上看,三楼没有光,四楼窗子大敞。
福宁:“那是谁的屋?”
小二脸都吓白了,“是玲珑姑娘的。”
容毓:“木冬,你在这看着尸身不准叫人来动。”
他点了点小二。
“你带我们上去。”
福宁身上还带着明珠给的刑房令牌,牌子一亮,无人敢拦。
玲珑的门口无人看守,房门没关。
门窗形成的穿堂风吹得人生冷,玲珑仰
面躺在榻上,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鼠皮马甲,已经没了知觉。
福宁在窗前看了一圈。
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
窗台上有个脚印,窗子口刮了几根衣裳丝线,和夕月身上穿的同属一个材质。
像自尽。
容毓:“她孩子还没找到呢,怎么可能自尽。”
陈真:“姑娘”
她坐在榻边,手把着玲珑的脉,脸色微微白的叫苑福宁。
她没再往下说。
这屋里的人有点多,门口糊着看热闹的丫鬟仆役,还有几位花客,门里还有春风楼小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
苑福宁:“春风楼主事的人是谁?”
小二为难的搓搓手,“掌柜的许久没回来了,主事的人一直是夕月姑娘。”
“但是她”
没命了。
容毓:“没有别的鸨儿了吗?管家呢?”
小二:“这个,都是夕月姑娘。”
容毓脑瓜子一疼,她手头的权利还挺大。
更没理由去死了。
白明珠:“封锁春风楼,上过三楼的全部扣下。”
他从人群后过来,身上穿的是进府衙议事的官服,威风凛凛,眼底那两坨子乌青稍微散了些。
经承一发话,门外登时炸了窝,花客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被关在里面。
容毓远远看着门外,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低声告诉福宁,“我出去探一探。”
白明珠朝木意使了个眼色。
明珠:“我爹马上就要到了,去接应一下。”
后者了然,立马出门去整理秩序。
陈
真没再说什么,又低了头,拿出两根银针扎在玲珑的额头上。
她似乎有些紧张。
苑福宁被窗下一处窗棂引去了注意力。
白明珠跟了过去。
水曲柳雕刻的八仙过海装饰面里卡着一小块松木皮子。
轻轻的扣下来,只有小半个指甲大。
春风楼月入千金,玲珑又是当家花魁,不可能是物件坏了临时填补,更不可能是脏了没人打扫。
白明珠从窗台开始,一点点的往下码,眼睛能看见的蛛丝马迹全都不放过。
除了松树皮,什么都没有。
他淬了一口,“娘的,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