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心虚的看着地面,“就去听听曲,不干什么。”
这个弟弟人极聪明,只考一次就中了举,进了府衙做官后还拉了赵循一把。
赵循不能责怪他,只好语气重了点。
“杨同知前段时间不在扶州,我就纵容了你借虚名买玲珑的花魁夜,往后收敛些,他就要回来了。”
赵衡哼了一声,“他都老掉牙了,还要霸占了玲珑不成?”
“玩的花,吃的杂。”
他狠狠淬了一口。
赵循立马捂住他的嘴,“安生些,爹当年能进布政使司全靠杨家扶持,就算是现在,根基也不稳当,得小心行事。”
“再说他还是你干爹呢。”
赵衡翻了个白眼,“好在他没大半夜把我叫去,要不然我非”
话没说完就被赵循打断了。
“你快去春凤楼吧,别废话了。”
赵衡搓搓手,乞求道,“哥,玲珑要是想买衣裳,我手头紧也不好看,哥给点嚼用吧。”
赵循无奈极了,“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就说是我让的。”
五百两!
赵衡大喜过望,张开双臂猛地抱住了赵循,哈哈了半天才撒腿就跑。
赵循:“躲着点巡逻兵!”
赵衡噔噔几步就没影了。
看着他去的方向,赵循慢慢敛住了脸上的笑,神色逐渐冰冷,收回目光叩开了赵节的书房。
老父亲正在灯下看书。
赵循:“爹,跟我一起去刺杀的人回来时少了一个,眼下已经被扣在刑房大牢了。”
赵节愣在远处。
赵循卸了腰上的长剑,噗通跪在地上。
双手端着长剑,“儿子没用,请爹责罚。”
赵节拄着书案的手用力到泛白,半晌才说话,“你受伤了没?”
赵循摇头。
赵节舔了舔嘴唇,“你带走的可是可是杨同知的人啊,不是本领很高强吗,怎么就被抓了呢。”
赵循看着地面。
赵节:“这该如何交代”
赵循:“儿子以为,事到如今要破釜沉舟了。”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猛然相撞,赵循有几分笃定的阴狠,他的父亲却很慌张。
赵循:“派人进牢房里,杀了那个人。”
书房外细雪连绵,月光晃着长子的脸,赵节忽然就觉得喉咙紧。
他连连摇头。
“不行杨同知对我有知遇之恩,对你弟弟更是,不能叫他寒了心。”
赵循:“爹,杨同知明知道衡儿喜欢玲珑,想把她纳进房里,还是要一意孤行的叫她去唱曲,甚至叫进房里只唱给他听,这不就是在警告衡儿吗。”
“五年前,您可以把流月嫁给容祁,让她逃过魔掌,那现在的玲珑要怎么才能救下?”
“衡儿的一颗真心都在她身上。”
他看着父亲,突然长剑出鞘,将剑柄朝向父亲,自己攥着尖刃。
掷地有声的说道,
“请父亲责罚儿子,身上带伤去请罪,我想杨同知会可怜我几分。”
赵节许久没说话,只是看着低头的赵循。
这个儿子在他最贫困时出生,那时候他只顾着在杨家埋头读书,从没关注过他,
后来他升官发财,有了几进的大宅子,养着三妻四妾,生了赵衡、流月和子训,
再回头一看,
这个忽视了的长子最像他。
可如今的赵节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和满腔热血,他只想保住奋斗半生才换来的富贵。
他拜拜手,声音苍老了几分,
“儿啊,这件事你要做的漂亮些。”
“把那个人在牢里做掉,栽赃给白明珠,后面的抽身出来,我们家就不管了。”
赵节的眉眼里有许多疲惫,“明儿你去苑家走一趟,替你弟弟道个歉。”
赵循行礼,“是。”
赵节又道,“听说那个丫头还没成亲,今年有二十岁了吧。”
他眸子一转,
“要是能把她娶到我们家,不管嫁给你,还是你弟弟,咱们家就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循轻笑了两声,有些自嘲,“爹,容四爷可是成天追在她的后面跑,而我已是而立之年了。”
赵节点了点额头,“容毓”
“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番手段,赵流月也是个蠢得,我给她选了那么好的夫婿,她倒好,白白的把自己过成没用的棋子。”
他抬起头,“他先放下,你琢磨琢磨苑福宁,容毓才几岁,懂什么?你应该比他强。”
赵循垂下眼眸,再次应了。
山梨子巷——
小巷最尽头,朱红色大门前站着两人。
容毓上前叩门。
来应门的小子打着哈欠,看见是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容毓:“林佥事睡了吗?”
小子:“就等您呢。”
他左右看了看,连忙把入口让开,
“容四爷,陈大夫,快请进。”
山梨子巷的宅邸都很小,前后二进小院,装不了太多人,也不用走很远,基本抬脚就是主厅,厅里站了一个人。
黑色窄袖长袍,是家常衣裳,眉眼有些犀利。
陈少卿一脚迈进来就嚷嚷,“林寅子,你得给我个说法。”
林寅子:“伤的可重?”
容毓左手还带着绷带,指了指陈少卿,“伤在这,大夫也在这,你自己看。”
林寅子黑着脸,“事发的时候,为何不去城门报案?”
陈少卿:“要是我们绕去城门报案,等再回来,他伤的恐怕就不是胳膊,是脖子了。”
容毓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陈少卿就挨在旁边。
林寅子看着容毓,“胳膊断了?”
陈少卿:“伤了筋骨,且得养着。”
林寅子坐在容毓对面,“你非要和苑福宁搅在一起干什么。”
“那帮人摆明了是冲着她去的,容玉晓的事情怎么能拿到台面说,还把状子直接递到三司去了,她不懂,难不成你也不懂。”
容毓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你还别说,这群人是朝我来的。”
林寅子表情一滞。
容毓:“我和苑姑娘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兴我兴,她亡我亡,这辈子就搅在一起了,你也别教育我。”
他翘起一条二郎腿,
“今天从你东城门出去了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我要是报了案,你这官、你这脑袋还要不要?”
林寅子被他一噎,“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容毓颔首,“确实。”
他又道,“这二十个人有消息吗?”
林寅子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花名册,自己翻了翻,找到一页后卷起来递给容毓。
“没找到,但是有个人很有趣。”
容毓低头一扫,是赵循。
林寅子:“他坐着马车去的,约莫午后二时出的成,说是他小弟弟闹着要吃新鲜的飞龙肉,他去打一只。”
陈少卿:“飞龙肉是难得,但东西南北四市总能买到上好的,也犯不着他自个去吧。”
容毓抬头:“检查马车了吗?”
林寅子:“检查了,只有两把弓箭,都是官府里有登记的,对了,你们遇袭的箭带回来了没?”
陈少卿从后腰解了个袋子,有小手臂那么大。
里面装着断成三节的长箭。
箭羽没有任何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