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娘立马接过金粮夫婿手里的衣裳。
笑着对她说,“金粮,一会儿见着你爹可不要这么说话,他到底上了年纪,最近身子骨也不咋好,别气他。”
何金粮:“我不是为他回来的。”
“听说有人要在俞先生的房子里成亲,还要在他的院子里长住。”
梁大娘吓了一跳,慌忙叫她低声些。
何金粮一甩手,音量不减,
“既然何老爷大发慈悲收留了,为什么不住在他的院子里?非要去打搅俞先生的清静?”
她往屋里一指,“你叫那人出来。”
梁大娘连忙拦着,她又不敢用力,金粮的肚子已有七八月份,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好。
梁大娘:“你找他们干啥。”
她压低声音,“这小夫妻俩是从保定府来的,一路惨着呢。”
她一边劝,一边把金粮往外让,
“这样,你先去看看老爷子,好歹是回来了,不能叫他在家里干等不是。”
“等明儿他们的婚事结束了,我立马把这小夫妻接出来,把俞先生的房子恢复原样,成不成?”
这后半段,屋里的容毓还真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苑福宁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袍子,袖口一圈简单的竹子叶绣花,带了个包裹从屋里出来了。
她肤色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绒子噗嗤一笑,逗他,“看呆了?你媳妇这么好看?”
福宁拍了拍绒子,出言帮他解了围。
“别开玩笑了,他哪是看呆了,他是琢磨我这衣裳得多少钱能买下来呢。”
绒子抢过她的包裹扔给容毓。
绒子:“这里面是我男人的衣裳,黑色底子的很禁得住脏,他穿着瘦,就给你先去吧。”
“阿宁这件是我的,你俩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先拿去穿着,等下个月,还得麻烦你俩来染坊来帮忙呢。”
容毓手忙脚乱的接住。
忙不迭的点头。
福宁叮嘱过,他的人设就是老实巴交,得够呆,还不能说太多。
回宅子的路上,苑福宁盯着路上车辙子印。
容毓:“何金粮回来了。”
他垂下眸子,“刚才在院子外面吵了半晌,估计一会儿会来找我们。”
苑福宁在脑子里回忆着这个人。
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是记得她一日三餐的给俞长君送饭。
还没有多多的份。
福宁摇摇头,“不一定,何老爷子不能放她走,等明天盖头一蒙,晚上寻个机会再找她单独聊聊。”
她应该认不出来自己吧。
容毓一顿,“未必。”
福宁抬眼一看,俞家大门四敞,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院中梁大娘急得团团转。
原本以为能去何家待会儿,何金粮这丫头可倒好,直接到俞家来堵人了。
早知道就该告诉儿子,别把她劝过来。
福宁:“梁大娘。”
梁大娘浑身一激,赶紧出来拦着,一手挡住一个往外走。
“好姑娘,你们就回来了,要不然再出去转转?”
福宁歪头看了看屋里,“这是怎么了?”
梁大娘:“别提了,金粮那丫头,听说你们住了俞先生的屋都要气炸了,她又怀着孕,我不敢用力劝。”
何金粮:“梁姐姐,你和她说什么呢?”
清清冷冷的女声突然传过来,何金粮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摸着肚子,正好和歪头的苑福宁对视。
她本来满肚子的气。
可眼神聚焦的那一瞬间,突然消了许多。
进而被震惊代替。
何金粮声音轻了许多:“梁姐姐,我想和她说说话。”
梁大娘赶紧劝,“金粮,这丫头昨晚上还晕着呢,你别和她争执。”
“她只是借这里结个婚,后天,后天我保证把她带走,成不成?”
何金粮:“我不干什么,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我没出嫁的时候身边就没几个说话的人,出了嫁更没有,我看这位姑娘和我年纪相仿,想和她聊聊。”
她嘴一抿,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在俞先生面前乱来。”
梁大娘没办法,又叮嘱了两句,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何金粮随便寻了个由头就把丈夫也赶了出去,只叫苑福宁一人进屋。
容毓很担心。
福宁攥着他的袖子,暗暗点了点。
容毓:“万一有事我就冲进去。”
福宁颔首。
正巧,她也有事想问何金粮。
两人坐在屋里半晌,谁也没张嘴。
过了许久,何金粮才嗤笑一声,“瞧瞧啊,你那小夫婿就在窗前晃悠,好像我能吃了你似的。”
苑福宁冷漠的抬眼看了一眼,没接话。
何金粮往后一靠:“好久不见,苑姑娘。”
“怎么几年不见,你摇身一变,成保定府的小媳妇了?”
福宁并不差异。
那年她确实来的很频繁,可并没有和村里任何一个人见过,除了何金粮。
刚才她愣在那的半瞬明显就是认出来了。
她不装了,往后一靠翘了个二郎腿。
福宁:“还不是小媳妇呢,明儿成了亲才是。”
何金粮顺着窗户看了看在外面晃悠的容毓,白了一眼。
何金粮:“当初你那么傲,还以为会选个多天之骄子的人,结果就嫁了这么个穷鬼。”
“除了这张皮囊还能看,他可真是没半点好。”
苑福宁扣了扣指甲,“你心里现在还揣着我师兄,夫君知道吗?”
何金粮腮帮子咬紧。
苑福宁:“早就跟你说了,没必要把我当成情敌,你自己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何金粮咬着牙关:“当初要是先生不死,我就是俞夫人,是官家太太,他死了也轮不上。”
苑福宁:“我不是来和你争的。”
“我师兄生前和我交流不多,我实在想他,也想知道他从前的日子好不好,希望你能帮帮我。”
她说的很诚恳,看着何金粮微微低下头。
“当初师兄身边的人没有几个,只有你他信得过,我也是实在没辙,才想了这种办法。”
‘只有你他信得过’
这七个字在何金粮的耳朵里反反复复的转。
她耳朵尖飘了一抹红晕。
“你要问什么?”
苑福宁:“那个晚上发生什么了?”
何金粮猛地抬头,眼里有些疑问,似乎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直白的问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
苑福宁:“我相信你和他的为人,只是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金粮摸了摸她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惊慌,也不安分了起来。
狠狠的踹了她一脚。
那天晚上
何老爷子那时候是村里的里正,大晚上的还在扶州城里开会,没回家。
她饿得紧,又不会做饭,就想着去梁姐姐那找点吃的。
刚一出门就被晃悠悠的人影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俞长君。
何金粮对福宁说:“俞先生一直都很高冷,那天其实也没什么话,但他喝醉了,也不让碰。”
她其实没想干什么,只是想把人搀进屋里,暖一暖,喝口热水醒醒酒。
和俞长君反应很大,就像她要杀了他似的,拼了命的挣扎。
喝醉的人哪有力气啊,他站都站不稳。
最后一头撞上了何家大门。
何金粮不敢上手碰了,只是给门拉开了一条缝,像逗小猫似的把他往里领,他真的很听话,顺着就进来了。
缩在他爹的软塌上,不吵也不闹。
俞长君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棚顶的仙女彩绘。
何金粮清晰的看着他落了两滴泪。
她好心疼。
何金粮呢喃着他的名字,可他却把她认成苑福宁了。
我每次写到俞先生这个人物,真的都很感慨,有没有宝子是同感,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