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厉森不是没见过人哭。
在遇见许泽助理前，他也招过几个助理，这些人会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或者受不了他的批评哭。
那时候傅厉森只觉得烦闷，连看都不想看。
他认为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是软弱无能的表现。
现在慕舟也哭了。
可是傅厉森并不觉得烦躁，反而是另一种……异样的感觉。
胸口痒痒的，又有点闷，具体他也说不上来。
对面的人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偶尔吸吸鼻子，发出一些很细小的啜泣声。傅厉森俯身，视线牢牢盯着那张脸。
慕舟本来就是明艳昳丽的长相，哭起来更是放大了这种特点，身上那股香味被湿热的眼泪一蒸尤为浓郁。
他眼皮都哭粉了，睫毛湿湿嗒嗒地黏在一起，格外乖，鼻头也红红的。
像只兔子。
看起来可怜又好欺负。
好欺负……傅厉森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这种奇怪想法，意识到后立刻忽略掉，紧绷着唇线想着该如何打破这份沉寂，结果慕舟先开口了。
“你回来了……”
声音绵软，带着点闷湿的钩子。
傅厉森下意识滚了下喉结，声音不太自然：“……嗯。”
慕舟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要去浴室洗个脸。”
傅厉森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挡路了，立刻侧过身让开。慕舟也没抬头看他，从旁边经过，快速进了浴室。
等人关上了门，傅厉森才后知后觉。
自己把人惹哭了，是不是该解释，或者……哄一下？
*
慕舟用冰水洗了两次脸，直到眼睛没那么红了才停下。
好丢脸。
慕舟一直想在傅厉森面前展现一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作精形象，哭的话肯定不太符合，而且，他也不喜欢被别人看见他哭。
其实他在上高中的时候都还是爱哭的，主要是他很怕疼。有一次受伤被陆维知背到医务室，因为擦药太疼忍不住哭了。
陆维知放轻了动作，但擦完药后就跟他说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哭，哭得越凶他们就越想欺负你。
慕舟在那之后就不敢乱哭了。
不过，傅厉森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回来别墅……慕舟心里那股委屈劲儿还没过去，不想动脑子，他抽出湿纸巾擦了擦脸，才从浴室里出来。
傅厉森不在，旁边书房的门半掩着，估计是要在里面工作。
慕舟松了口气。
见不到就不会尴尬。
为了避免一会儿和傅厉森再见到，慕舟连二楼都不待了，轻手轻脚下了楼，坐在茶几旁的软垫上。
刚刚打游戏心情不好，慕舟打算看点搞笑的电影，他正拿着遥控器慢慢选的时候，就看到傅厉森下了楼。
……怎、怎么下楼了？
慕舟先是怔了下，随后想了想，可能是下来找李叔的吧。他装作没看见男人，选了一部电影，规规矩矩坐在毯子上准备看。
结果，傅厉森来到客厅后，竟然径直走到了客厅这边，然后，坐到了他身旁的沙发上。
慕舟：“……！”
怎么回事？
按照傅厉森的性格，就算看见别人哭也只觉得觉得烦吧，他是要过来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在家里哭吗？
……那也太坏了。
慕舟耷着脑袋，盯着电视屏幕，尽量不去注意坐在自己旁边的高大男人。
可对方存在感太强了，光是坐在那儿不动都能感受到周围气压降低。慕舟抿着嘴唇，慢吞吞地往另一边挪了点位置。
傅厉森待在书房里时，慕舟那张哭得惨兮兮的脸一直浮现在他脑海里，让他没办法像平时那样无动于衷。
他今天一直很忙，忙到下午五点才看到慕舟发来的消息。正好助理也告诉他之后没安排了，他考虑到慕舟刚出车祸需要照顾便回了别墅。
也许是发出的微信消息没得到回复，也许是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总之，慕舟是因为他才哭的。
这也太黏人了。
傅厉森想了想，正好今天回来了，就和慕舟好好谈谈他们的婚姻性质。
他本来就是个以工作为主的人，有时候不能及时回复消息，也会经常加班，以后也会是这样。
他表情冷淡，刚想要开口说出这些，却在转身看到慕舟时语塞了。
慕舟很瘦，家居服在他身上很宽松，脖颈线条格外修长。此时正抿唇盯着屏幕，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小小的一只。
表情有点委屈。
看起来也不太想理他。
在商界雷厉风行的傅总突然生出了几分无措感，那些原来要说出口的婚后协议被他统统抛到了脑后。
生他气的话……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片刻，傅厉森轻咳了声，终于打破了沉寂：“看的什么？”
慕舟肩膀小幅度颤了下，惊讶了一会儿，但他也不知道傅厉森究竟想干什么，于是老老实实回答：“电影。”
说完后便没再说其他的，继续盯着电视。
傅厉森“嗯”了声：“今天公司很忙，谈合同，开会。”
“……”慕舟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含糊道，“……嗯。”
“下午五点忙完，才有时间看私人消息。”
“……嗯。”
“正好公司离别墅近，就直接回来了。”
“…………嗯。”
这、这是在诉苦自己工作很累很忙吗？慕舟摸不着头脑，尴尬得沉默着。他等着傅厉森离开客厅，毕竟对方看起来对喜剧电影也不是很感兴趣。
然而傅厉森依旧坐在那里，动都不动。
慕舟：“……”
他只能不停提醒自己忽视旁边的男人。
过了会儿，傅厉森终于起身，慕舟松了口气，结果还没放松两分钟，男人就又过来了，这回手里多了盘水果。
“吃苹果。”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
他这些不正常的举动让慕舟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傅厉森顿了下，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你刚才在哭。”
“……”
慕舟愣了下。毕竟以对方的性格，并不会关心自己。他像是得到安慰的孩子，眼睛瞬间就红了，朝男人的方向移了点距离，委屈道：“有人欺负我。”
傅厉森怔了下。
第一反应是：慕舟并不是因为他哭的。
第二反应是：慕舟被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欺负哭了。
傅厉森心中涌出不少情绪，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模样冷淡，但声音却比平时温和许多：“什么人欺负你了？”
*
傅厉森还是第一次进慕舟的房间。
这间房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别墅外花园和不远处的风景，落地窗前摆放着画板和各种颜料。
被子是浅黄色，床头柜上放了一束风干的玫瑰。
看起来很温馨。
“你来这边坐！”慕舟一边拉开椅子，一边打开桌子上的电脑，“我先登账号，看他在不在线。”
傅厉森“嗯”了声，坐到椅子上。
当他听到慕舟是在游戏里被人欺负哭的时候，觉得匪夷所思。
竟然会有人因为打游戏哭。
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要帮慕舟欺负回去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此时慕舟的注意力正在直播软件上，丝毫没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越出了正常社交范围。甚至傅厉森只要俯身，就能碰到那块柔软的脸。
周围也都是那股清甜的香气。
男人不动声色移开距离，胸口莫名得燥热。
接着又朝空调看了眼。
傅厉森突然想起前两天李宏给他打过电话，好像提到过空调的问题。当时他还以为是慕舟没事找事，现在来看，这个温度对于少年来说确实低了。
“他正好在线！”慕舟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在看什么，下意识晃了晃他的肩膀，“快看，就是这个‘名草有主’！”
傅厉森低头看了眼慕舟挨着自己身体的手，没说什么，抬眸看电脑。
慕舟的账号叫“vessel-粥”，头像是一只伸懒腰的猫。
傅厉森正盯着看，一个语音通话突然打进来。
“就是他，他发语音过来了！”慕舟找到了帮手，底气十足，骄傲地接通了。
对面的嗓音依旧懒洋洋的：“你怎么突然下线了？不是说带你玩嘛。”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傅厉森顿了下。
“不要你带，有人帮我了。”慕舟气呼呼冲对方道。
对面“啧”了一声：“你室友？”
慕舟觉得自己被看扁了，立刻挽住傅厉森的手臂，脸轻轻在上面贴了下：“我喊我老公来帮忙了，我老公可厉害了！”
他这句话让两个人同时怔了下。
“名草有主”先是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你随便拉个室友就喊老公？”
慕舟被说得脸颊发热：“你胡说什么？”
他用胳膊撞了撞傅厉森：“你快说句话。”
傅厉森还在为慕舟亲昵的动作出神，这才缓过来，沉声道：“开始吗？”
“名草有主”片刻才道：“声音倒是挺老，不是室友？”
慕舟：“……”
他想起来傅厉森今年是28岁，确实比他大点。
不过也不能直接说人老吧。
于是凶巴巴道：“到底玩不玩啊！”
对面没再啰嗦，爽快地开了一局。
傅厉森平时太忙，不怎么玩游戏，手法都是生疏的，加上对面丝毫没留情，几个大招下来，他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慕舟瞪大眼睛，又朝男人看了看。
他居然忘了，傅厉森不是什么都厉害的。
这回又要被“名草有主”嘲笑了。
慕舟刚要直接关麦逃跑，对面的声音就传起来，在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这“老公”技术不太好啊。”年轻男生嘲弄完，又吊儿郎当道，“这样吧，我带你——”
“你喊我老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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