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潮湿的雾气萦绕在半空,却阻挡不了地上人们发出的阵阵叫骂之声。
仙人从深山之中带回了罪魁祸首,死寂了两天的春水镇终于在今天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人群中心,躺着三具白骨和一条巨大的狐狸尸体。
一对夫妻跪在那里,手里捧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哭的几近晕厥。
季兰枝站在人群之外,幽幽叹了口气。
山狐自爆后,当属离得最近的闻钧最为惨烈,浑身上下都染了层血雾,用了三次清身决尤嫌不够,这会儿已经回了客栈,让小二打了热水去沐浴了。
蔺苍和林风御也被那狐狸害的不轻,他站在最后,倒没什么染到脏东西,清身决用完后浑身都干爽了,交还尸骨道明缘由的事便交给了他。
看着何家夫妻痛哭的一幕,季兰枝心中也不太好受。
事后他们重回了林中,四处找寻了一番,惊讶地发现那孩子的身体居然真的只留下了一条没来得及吃完的手臂。
从林中的血迹与残渣情况他们推测出,孩童骨头软,肉又嫩,那两只畜牲竟还爱上了食人脑,连带着骨头一起嘎嘣吞了。
亲儿子一夜之间被妖兽活吃了,连全尸都未曾留下,换成是谁都无法接受。
其中一只山狐自爆了,另一只山狐的尸体便成了镇民泄愤的工具。
怒骂打砸之声季兰枝已然不想再听,他拢紧了外袍,扭头回到了客栈之中。
他们刚降伏了装神弄鬼的妖兽,客栈伙计对他们神仙的身份更是坚信不疑,见季兰枝回了客栈,立刻恭恭敬敬道:“仙人,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吗?”
“不必。”季兰枝摆摆手,神色有些疲倦:“你忙你的去吧。”
伙计走后,他便上楼回了厢房。
闻钧在沐浴,似乎是在想他还要回来,房门只是虚虚掩着,季兰枝推门而入,果不其然听见了屏风后面轻微的水声。
听到推门声,闻钧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师兄…?”
季兰枝关好门,应道:“是我,你…”
声音怎么那么奇怪?
屏风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支支吾吾,似乎并不知该怎么解释,半晌才道:“师兄…要不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我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没那么快出来。”
他都这么说了,哪怕迟钝如季兰枝,也听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闻钧今年十七整岁,已然过了刚入门时声音略显稚嫩的时候。
他平常说话时,越来越成熟的嗓音中依然带着丝丝属于少年人的清越,偶尔贴近季兰枝耳边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总能激起一整片的鸡皮疙瘩。
可不管是什么时候,闻钧说话总是沉稳又清晰,从未像现在这样,声线微抖,语气迟疑,似乎还带着些许…喘息?
季兰枝愣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道:“方才在洞里,我让你回去时和蔺苍要颗丹药压制情毒,你没要?”
隔着屏风,季兰枝看不见闻钧的脸,但却能听见他难为情的声音:“师兄,我…当时觉得靠自己能压制住。”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正是要面子的年纪,被那催情的血雾喷了一身便罢了,末了还要私底下偷偷摸摸地去找不算熟悉的别派师兄要压制情/欲的丹药,会抹不开脸逞强自己解决好像也很是正常。
季兰枝张了张嘴,教训他的话也说不出来,无奈道:“那怎么办,我现在去帮你要?”
“师兄别去!”
“师兄又没中招…”闻钧声音很小:“蔺师兄一定能猜的出来。”
情毒不算难解,不用丹药也有别的办法。
季兰枝顿了顿,又问道:“那你准备如何解决?”
里头沉默了一会儿,纯情小师弟这样说道:“师兄,我泡的是…冷水,应该再过段时间就会好些了吧。”
天真的话语深深震撼了季兰枝。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前世年龄十七岁的男生,因为网络的熏陶,该懂的不该懂的都已经懂得差不多了,可这一点放在闻钧身上,显然并不成立。
入门之前,闻钧生活在青山镇,生活贫苦,每天都要为怎样活下去而苦恼。
都说饱暖思淫/欲,闻钧书都没得读,饭也没得吃,还要提防刘虎上门找麻烦,别说淫/欲,饱暖都成问题。
入门以后,每日除了练剑打坐,便是给师兄带饭,帮师兄整理屋子,提醒师兄吃药,渡月宗大课小课教的全是修行之事,这样想来的话,他在关于性知识的这一方面一片空白,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吧?
虽说大多数男人在自我疏解这一件事上能无师自通,可说不准闻钧便是那小部分呢?
一瞬间,拯救失足纯情少男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季兰枝抬步往前,闻钧随即便听见了屏风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一愣:“师兄?”
随着脚步声越近,那道清瘦的紫色身影穿过屏风,站在了浴桶跟前。
浴桶很大,闻钧坐在其中,只露出了上半身,下半身浸在水中,看不真切。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季兰枝看了眼小师弟肌肉结实的上身,十分自然地夸道:“身材不错。”
喉头轻动,闻钧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
下一秒,那张俊美锋利的脸上立刻便浮上了一层薄红与羞赧,有些慌乱地看向季兰枝:“师兄,你怎么进来了!”
“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怎么泡个澡被师兄看到都要害羞?”
季兰枝走近了,苍白纤长的手指碰了碰那桶凉水,冰凉刺骨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往上,冷的季兰枝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大冬天的,你就算要压制情毒也不能泡凉水,不怕生病?”
闻钧不自在地看了眼水面那层刚起的涟漪,声音放的很小:“刚开始是热水,可…没有什么用,我便让伙计换成凉水了。”
“师兄我难受…”
季
兰枝的心顿时便软了。
他叹了口气,准备先让伙计换盆热水过来,再给小师弟上一堂迟来的卫生课。
将原本要教训闻钧的话吞了回去,季兰枝柔声安慰道:“我让伙计换桶热水来,你在这儿等我。”
说罢,便扭头离开了房间。
随着关门声响起,闻钧脸上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便尽数褪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期待与紧张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缓缓撤去了压制情毒的灵力,燥热如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全身。
凶兽蛰伏于水底,安静祥和的水面,是诱惑猎物深入的假象。
……
自装神弄鬼的山狐被捉了回来,许掌柜的客栈从刚刚开始便重新开了张,季兰枝下楼要热水时,后院中刚烧开了一锅。
小二知道是他要,动作麻利地将那锅水盛了出来,兑上凉水调和成适宜沐浴的水温,几个人合力抬到了二楼。
那桶凉水被重新抬了下去,等到季兰枝重新进到屏风内时,闻钧已经在浴桶中坐坐好等着他来了。
不知是不是季兰枝的错觉,如今再看闻钧时,他的脸好像比方才要红太多了,发丝被水打湿,黏在脸颊之上,依稀还能看见有汗珠往下滚落。
季兰枝担忧道:“你怎么了?”
扒着浴桶的手青筋直冒,闻钧再说话时,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师兄…我难受…”
没了灵力的刻意压制,情毒来势汹汹。
闻钧身上红了整片,哪怕稳稳地坐在浴桶中,身躯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闻钧从前呆在渡月宗,一年多来从未受过一次伤,可如今陪他下山才一天就中了毒。
季兰枝见状忍不住心急起来:“你,你难受,那你那个一下啊!”
被发丝遮盖住的眸中飞快地略过一丝笑意,闻钧故作无知地抬起头,纤长卷翘的眼睫沾了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及纯良又无害。
季兰枝听见他问:“那个,是哪个?”
季兰枝:“……”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要给小师弟上卫生课,真到了这个时候,话到嘴边了却没办法说出口。
偏偏闻钧难受的紧,见他不说话,自己慢慢挪到了浴桶边缘,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师兄,那个是哪个?”
“就是…”季兰枝绞尽脑汁,试图用其他不那么粗俗的词语去代替:“就是…你难受你可以,自己解决一下嘛!”
闻钧呆了片刻,见季兰枝说不出口,缓缓往水下滑了滑,善解人意道:“没关系师兄,我在水里呆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果然没听懂。
季兰枝张了张嘴,也不知是太着急了还是见不得小师弟露出这副表情,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教你!”
闻钧一愣,过了好半晌才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回过神,眸中飞快地划过了一丝似狂喜似惊愕的情绪。
他分明没提,可师兄却主动将这三个字说出来了。
抬眼望去,季兰枝说完后才从脑子一热里清醒过来,面上纠结的表情十分明显,仿佛下一秒就要耍赖说出“我刚刚是乱讲的”一般。
可送上门的师兄,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闻钧紧紧攥住了季兰枝的手,眼神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信任与期盼,哑声应道:“好啊。”
“那师兄一定要…手把手教我。”
……
日头高悬,春水镇大街上的人也逐渐散了,停业了两天的商贩重新开启了店铺,集市上摆摊的人也陆陆续续将摊子搭了出来。
镇长带着人手跟随林风御一起去到了山中,将那洞窟里的尸体白骨重新搬回了坟坡。
有些尸体被啃的不成样子,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索性便挖了个大坑,立了个冢,一起埋了。
王家三人的尸骸同王家娘子埋在了一起,也算死后全家团聚了。
林风御回到镇上时,已然是正午时分。
镇上的摊贩重新做起了生意,按照季兰枝的习惯,下了山,他必然不会错过凡间美食。
可等林风御进到客栈时,却发现季兰枝与闻钧的房间大门紧闭,似乎从一开始便再未出来过。
他觉着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时便听身后吱呀一声,蔺苍打开房门,问道:“林师弟,在看什么?”
“蔺师兄。”林风御见是他,忙问道:“都这个点了,季师兄和闻师弟怎么还没出来?方才你呆在客栈里,可曾见过他们出过房门?”
蔺苍沉思片刻,答道:“先前沐浴时,倒是有听到小二去他们房间换水的动静,不过从那以后,便没再听到过声响了。”
林风御一愣,猜测道:“难不成…那山狐自爆的血雾有剧毒?闻师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蔺苍:“那山狐才金丹期修为,还是靠吃人肉堆出来的虚修,自爆的那点毒,何至于伤到闻钧。”
林风御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久也没出来…我还是有些担心,不如敲门问问吧。”
蔺苍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没有阻止:“问问也好。”
林风御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下,高声问道:“季师兄,闻师弟,你们还好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不多时,门内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房门从内被打开。
闻钧披了件外袍,长发松松束着,看起来像是刚从床上起来一样。
林风御反射性顺着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然而有屏风挡着,什么都没能看到。
他收回目光,关心道:“闻师弟,我看你和季师兄这么久都没出来有些担心,应当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林师兄不必担心。”闻钧笑着,嗓音带着些许哑意,惹得站在林风御身后的蔺苍止不住地侧目。
“只是师兄从未半夜惊醒过,又去了趟后山,身体有些疲累,便先睡下
了,若要南下赶路,不如等到明天?”
“赶路倒不着急…”林风御迟疑着问道:“季师兄正在休息,那闻师弟你…”
闻钧笑容不变:“师兄怕冷,我要帮师兄暖床的,林师兄忘了?”
林风御顿了顿,这才道:“对…我差点把这一茬忘了。”
回答完了林风御的问题,闻钧又看向林风御身后的蔺苍,问道:“蔺师兄可有消肿化瘀的药膏?”
“有是有…”手中白光一闪,蔺苍将那一小盒药膏递给了闻钧,不解地问道:“方才在山里时,你是有哪里受伤了吗,怎么突然找我要药膏?”
闻钧摇头:“不是我…”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又变了个口风:“是我方才不小心撞到了床角,手肘有些肿了。”
蔺苍眯了眯眼睛:“是吗…”
闻钧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二位师兄,我离开的太久,怕师兄待会儿醒了,便先回去了。明日启程之时再见。”
林风御虽然还是觉着有哪里怪怪的,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道:“好,不打扰你们,我自个儿去镇上逛逛好了。”
房门重新关上后,林风御才看向一旁的蔺苍,向他发出邀请:“山狐已除,外头摊子店铺都重新开起来了,蔺师兄可要出去一同逛逛?”
蔺苍深深看了那刚关上不久的房门一眼,点头道:“好。”
若镇上有重病之人,他也能顺带看看。
厢房中,闻钧拿着那盒药膏,轻手轻脚地走回了床榻前。
季兰枝睡着后,几乎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半个毛绒绒的发顶还在外头。
闻钧发现,师兄无论是狐狸形态还是人形态,睡觉时都喜欢把自己团吧团吧窝在最为暖和的地方,这样四面不漏风的睡觉习惯,似乎能让他更有安全感些。
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闻钧将师兄那只搭在榻上,掌心红的不成样子的手托了起来,另一只手取了些药膏,轻柔地按揉进皮肤中。
直到确定每一处皮肤都覆盖上了药膏,他才收起了药盒。
然而似乎是因为被褥被掀起时进了些凉风,又似乎是药膏的味道太重,原本在榻上睡得好好的季兰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从被窝中艰难地探出了一双眼睛。
他努力往外拱的样子配上那双迷蒙的眼睛,可爱中带着些辛酸。
闻钧眼中的温柔克制不住地往外冒,配合地将那截被褥往下拽了拽,好让师兄的脑袋能顺利露出来。
季兰枝的手还被闻钧握着,他努力忽视着翻涌而上的困倦感,声音又轻又虚:“你在干嘛?”
闻钧取出那个小巧的药盒,轻声道:“怕师兄明日手疼,给师兄上了些药。”
“……”
季兰枝沉默了一会儿,卡壳的脑袋将这句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原本被抛之脑后的记忆重新回笼,羞耻感一阵阵往上翻腾,直接将季兰枝的困意去了一半。
上辈
子和这辈子季兰枝所遇到的事情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次的羞耻与尴尬。
季兰枝虽说自告奋勇要教他,可木已成舟之时才想起,他也只比单纯的小师弟多知道“自己那个一下”是什么意思而已,若真要动嘴去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
季兰枝的谷欠念并不重,他从小就体寒体虚,身体极为差劲,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做别的事情。
大学以后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病房,不知道哪天就要一命呜呼撒手人寰,更是直接与自我疏解这种事隔绝了。
季老师缺少亲身经历的经验,以至于在教导闻钧的第一步时便愣在了那里,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教。
于是“我教你”便莫名其妙地便成了“我带着你来。”
但因为一个经验很少,一个没有经验,所以收效甚微。
再于是,“我带着你来”又变成了“我帮你。”
上辈子季兰枝也曾听过同寝室互帮互助的玩笑,谁又能想到这辈子这样的事竟然真的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过程很漫长,且充满了惊喜。
闻钧的身体正处于还在慢慢成长的年纪,原本季兰枝认为,这种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解决的事应当不会太难。
可等到真正开始时,季兰枝才发现自己的小师弟似乎太过天赋异禀了。
——无论哪一方面。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浴桶中的水温都由热转冷,可闻钧体内被山狐自爆引出来的的凶兽却依然未被降伏。
兽性难训,攻击性极强,在手心处一跳一跳好不安分。
季兰枝的手指太过秀气,连抓握都显得十分困难。
直到季兰枝累的浑身无力,掌心酸痛,原本水花四溅的浴桶才重新回归平静。
闻钧起身穿衣时,他便目光呆滞地去了床榻上休息,将将放空了一会儿…
就累的睡着了。
帮师弟的忙结果把自己累睡着了,可以成为季兰枝两世加起来最丢脸的事之一。
回忆如潮水,重新回想起那段记忆的季兰枝再次被羞耻裹挟,耳根泛起了一层粉,他像被刺到似的猛地将被褥拉了回去,整个人重新蜷缩进了被窝里。
他的反应太过青涩可爱,闻钧从未想过平常迟钝过头的师兄会有这样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要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爱意,想要将人搂进怀里揶揄调侃,去看对方羞到满面通红气急败坏的模样。
闻钧满眼带笑,声音中却透露着几分担忧与无措:“师兄,你生气了吗?”
季兰枝在黑暗中独自抓狂了一会儿,听到闻钧小心翼翼的声音后才有气无力地道:“师兄没生气,师兄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闻钧心头发软,悄悄摸摸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两人隔着细小的缝隙面对面,闻钧轻声问道:“师兄在害羞吗?”
“……”季兰枝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刚刚谁来了,我听
到你开门了。()”
话题转的十分生硬,一看就是不愿回首往事,拒绝回答问题。
闻钧好悬没当着师兄的面笑出声,但为了避免将季兰枝给逗抓狂不理他了,他还是配合地回答道:是林师兄和蔺师兄,他们看我们房间一直没动静,怕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敲门问问。?[(()”
出了什么事,那可不是出了件大事。
师弟中毒要面子不磕解药,师兄挺身而出实地教学,桩桩件件说出去那都是话本界趋之若鹜的新素材。
季兰枝瘫着一张脸,问:“那你怎么说的。”
闻钧安抚道:“我说师兄你太累了,在卧房睡觉,让他们不必担心。”
季兰枝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闻钧肯定不会把那种事情说出去,可没得到一句准话前,季兰枝总有些心慌。
将手伸进浴桶中轻握住对方的手感还历历在目,季兰枝热着一张脸忍不住教育道:“以后有事该找人拿药就得去拿,别自己硬挺着了,面子哪有命重要?我也是脑子糊涂了才陪你乱来。”
闻钧乖巧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又道:“师兄不用担心,今天你教的我已经学会了,下次再出现这种事便能自己解决了。”
季兰枝:“……”
季兰枝:“那你还挺好学的。”
“咳。”轻咳一声,闻钧适时说道:“师兄再睡一会儿吧,明日才启程南下,时间还早。”
季兰枝确实倦的慌。
天还未亮便爬起来抓狐狸,闻钧那毒解的时间又久又累,充当教学先锋的那条胳膊如今酸酸软软,手心也泛着细细密密的麻痒感。
虚虚地轻哼一声,季兰枝打着哈欠又往床榻里挪了挪。
闻钧掀开被子,兢兢业业继续给师兄暖起床。
方才他一声不吭泡了那么久的凉水,若是换成季兰枝,恐怕早就两眼一翻去地府报道了。
可闻钧却好像丝毫未受影响,体温依旧火热,刚溜进被子的那点冷意因为他的到来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兰枝睡着之前还在想,闻钧这臭小子平常除了打坐就是练剑,还未成年为何发育的这么好。
刚刚差点要把他这个做师兄的给累晕了。
以后若是有了道侣,岂不是要把人家欺负死…
***
季兰枝一觉睡醒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沉了下来。
他有些懵懵地躺在那里,稍微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被闻钧搂进怀里了。
季兰枝稍微有些郁闷。
一年前小师弟刚入门时,因为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比起同龄人发育迟缓太多,看起来像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才堪堪到他的腰部。
然而这才过了一年,闻钧便像疯狂抽条长势凶猛的春笋一般,不仅已然比他高了半个头,就连肩膀身材也变得宽厚有力。
相比于他自己,不算太矮,但也过了长个的年纪。
时常
() 生病,药当饭吃,不仅长不胖,反而清瘦的风大些就能将他吹得站不稳。
也正因如此,闻钧抱他时根本毫不费力,轻易便能将季兰枝整个人都搂进怀里。
别人都是师兄给师弟师妹遮风挡雨,照顾有加,到他这儿直接反了。
“我这个师兄也当的太失败了吧…”
他刚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那紧紧箍着他后腰的人在黑暗中睁开眼,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的哑意:“师兄?”
季兰枝抬起头去看他,有些新奇地道:“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醒的比我晚。”
给他暖床的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第一天对方确实是陪他一起睡着了外,其他时候闻钧只是闭眼静躺着修炼而已。
季兰枝醒时,闻钧已经在院子里练了许久的剑了;季兰枝睡着时,他就又在一刻不停地修炼。
这样一个堪称修炼狂魔的人,居然真的一觉陪他睡到了天擦黑。
闻钧闻言愣了愣,颇为不好意思道:“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师兄做了更加亲密的事,看着季兰枝再次在自己身旁睡着时,闻钧心中克制不住地涌现出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身体上的舒畅加上精神上的满足,才让他无意识间就这样安心地睡了过去。
季兰枝对这件事倒是喜闻乐见:“偶尔睡睡觉也挺好的,你日夜都在练剑打坐不累么?”
以闻钧的天赋,就算整日整日招猫逗狗,修为也能蹭蹭往上涨,何至于这般刻苦的修炼?
闻钧笑道:“其实也没有日夜这么夸张吧,明明每天也有一半的时间在帮师兄整理屋子。”
“……”季兰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边披外套边摆手:“饿了饿了,该吃晚饭了。”
闻钧跟在他身后:“师兄话题转移的也很生硬。”
季兰枝装听不见。
…
换好衣服的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厢房,季兰枝来到走廊时便惊讶地发现,昨天还空无一人的客栈,现在竟然已经坐满了人。
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往外看去,春水镇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叫卖吆喝声不断,街头人来人往,一派欣欣向荣。
季兰枝有些惊奇地道:“这…今日才刚刚抓到罪魁祸首,春水镇的生意未免也恢复的太快了吧。”
闻钧提议道:“不如下去看看。”
两人并排往下走,楼梯走到一半时季兰枝的脚步顿了顿。
“是蔺苍和林师弟。”
从客栈大门进来,正好可以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蔺苍和林风御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快步朝楼梯走来。
季兰枝好奇道:“你们俩下午出去了?”
蔺苍点头:“出去看看有没有重病需要治疗的镇民,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季兰枝颇为不好意思:“我睡了一下午,也没帮上什么忙。”
蔺苍道:“你体弱,冬日风大,不宜外出,
多休息才是正确的。”
林风御看了眼季兰枝面带红润的脸,便知闻钧上午说的不错,季师兄待在房中那么久,果真是在睡觉。
心头那阵莫名的焦躁感终于消散了,林风御问:“季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季兰枝:“外头好热闹,准备出去逛逛。”顺便从集市头一路吃到集市尾。
林风御笑道:“说起来,上午山狐之事告一段落后,从春水镇吓跑的那些人得到了消息,又从隔壁镇赶回来了,据说是对妖兽吃人嫁祸之事很感兴趣,镇上的说书先生都已经将此事编做故事说了几个来回了。”
“如今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许多镇子村庄的镇民都听说了。”
季兰枝恍然大悟:“难怪这才过了一下午,外头便如此热闹了。”
原来是好奇心作祟,都跑回来看热闹来了。
毕竟在渡月宗脚下,妖兽吃人之事已经有百年未曾发生。
这又是设计嫁祸,又是刨坟叼孩子,这样怪力乱神之事对于凡人来说过于稀奇,自然争抢着回来听故事了。
见季兰枝感兴趣,林风御趁热打铁赶紧又说了几件在镇上遇到的趣事,丝毫未注意另外两人放在他身上怪异的眼神。
蔺苍看着林风御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越看越觉着他像是个知道点事就迫不及待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怀春少男。
可季兰枝与他师弟闻钧都那样了,林师弟为何还执意如此?
蔺苍想到这儿,似有所感,抬头去看。
闻钧的上半身隐藏在楼梯阴影之中,眼神锋利,面色阴沉,一副正极力压制着心中烦闷的姿态。
“……”蔺苍好心道:“林师弟,时间不早了,不如让他们先出去吧,明日还要继续南下,早去早回。”
“啊?哦哦哦对,我一说起话来就忘记时间了。”林风御反应过来后忙让到了一旁。
蔺苍松了口气。
客栈一楼人挤着人,二人容貌出众,似乎有人认出了他们便是抓到了山狐的仙人,好奇地探头望来。
更有甚者壮着胆子上前搭话,季兰枝费了好大劲才从客栈里出来。
他看了一眼明显小吃摊更多的河对岸,转头拉起闻钧的手:“走吧走吧,我们去对面。”
闻钧吃不下,醋都醋饱了。
季兰枝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
换成往常,季兰枝会习惯性哄哄他,但这一次他却觉得,闻钧老莫名其妙吃醋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宗内只有他们俩时便算了,若是下了山也这样那便不成了。
得治治他乱呷醋的坏毛病。
就在闻钧以为师兄会拽着他的手柔声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季兰枝“啪”地一下松开了手。
闻钧懵了一下:“…师兄?”
季兰枝转头就走:“不跟爱乱吃醋的人逛街。”
闻钧立刻抬脚去追他,重新牵起师兄那只纤细苍白的手,有点委屈地喊道:“师兄。”
季兰枝偏头看他。
闻钧不情不愿道:“没吃醋,能和师兄逛街。”
季兰枝有点想笑,但憋住了:“真的吗?”
闻钧:“真的。”
季兰枝勉为其难:“那走吧。”
闻钧立刻便攥紧了他的手,似乎是生怕季兰枝又将他甩开。
季兰枝感受到了,实在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就这样任他拉着,两人并肩而行,一同步入了人潮涌动之中。
***
是夜。
风吹树动,月色如水。
林中传来了几声脚踩树叶的咔嚓声。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长相普通的壮汉匆匆望了一眼春水镇的方向,待到四周已然了无人烟之时,才将随身佩剑唤出,踏着如水般的夜色朝正南方向疾驰而去。
他这一路走的都是荒无人烟的郊区,偶尔经过城镇也与自己相隔甚远,直到前方渐渐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离得越近,熙攘之声便越大。
此处乃中州大陆凡间的中心之地,历代林氏皇族所扎根的丹曦皇城。
整座城池雕梁画栋,灯火通明,宽阔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各色各样来往的人群商队,哪怕热闹如春水镇,与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那男人无视了一切禁军守卫,御剑直奔皇宫中的一处高阁之上。
阁门被轻轻推开,那坐于阁中的白衣男子也随之抬起头:“何事?”
男人上前几步来到他跟前,三言两语将自己在春水镇中的所见所闻禀报给了对方。
随着前者话落,后者忍不住一哂,抬眸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最后那三人的尸体已经被吃了个干净查不出始末,便也无后顾之忧了,这种小事也要一惊一乍地拿来告诉我?”
男人立即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朗声答道:“属下在镇中见到了药王尊弟子蔺苍,今年正逢无相谷开谷,蔺苍一路南下,已经注意到了那三人所染病症,恐怕过不了几天便能到皇城。”
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睛:“蔺苍…”
药王尊弟子,医术了得,如今已成半个谷主,轻易忽悠不了。
指尖轻敲桌面,他道:“计划中断,等蔺苍走后再议。”
男人豁然抬头:“那尊上那边…”
“尊上那边由我来说。”白衣男子起身,摆手道:“此事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去办。”
男人垂头应是,化作一道残影飞身而出,离开阁楼,重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