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午两人是跟着苏三爷来的,所以这次没坐大厅的位置,而是和苏三爷一起进了包间。
这会包间里也没有旁人,夏希乐就笑道:“的确是好东西。”想当初他就是花了两块五买的小破碗。
宁轻‘嗯’了一声,眼里有异样一闪而过。
八年前,在京市捡到真的珐琅碗后,为了报恩,他故意骗夏希乐和夏东伟,说卖出去的珐琅碗就是夏希乐当初送他的那个。
他们也信了。
可是现在东西出现在拍卖台,他有些担心当年的事情会被夏希乐知道。
不过很快,他就放下心来。
当初知道这事的人,无非有三方。
一是古董店的古老,这两年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极少出来走动。
还有就是他那个被逐出师门的三师兄,听说犯了事进去了,现在人还在牢里,所以也不足为据;最后就是他和师父,师父被他特地交代过,肯定不会说出来。
只是他刚放下心,就听苏三爷突然开了口,“你们知道这个珐琅碗是哪家拿出来的吗?”
宁轻瞳孔一缩。
“不知道。”夏希乐好奇的转头看过去,“哪家?”
苏三爷看了宁轻一眼,“杜家。”
“杜家?”夏希乐拧眉,“杜瑞?”
苏三爷摇摇头,“杜莹莹。”
夏希乐不懂,“他俩不是一家吗?”
苏三爷笑笑没说什么。
宁轻倒是明白了苏三爷话里的意思。
——杜瑞和杜莹莹不和。
“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当闲话听听。”苏三爷一边悠悠喝着茶,一边道,“这个珐琅碗上一次现身还是八年前,听说是被一个小孩从京市古董街的一个小地摊里捡到的漏,转手就卖了两千万,而买家——”
苏三爷放下茶盏,“就是杜瑞。”
“等等。”夏希乐对于小孩捡漏的说辞没什么怀疑,毕竟没人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只是,他看着宁轻,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八年前就见过杜瑞?你认出他了?他没认出你?”
认不出才正常,宁轻心道。
他没否认,“嗯。”
夏希乐一下急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宁轻道。
既然对方认不出他,那他就当作没有这个人。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所以没必要。
“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夏希乐道。
八年前宁轻才十岁,陡然间见到亲生父亲,对方却认不出自己,那心情……
夏希乐瞬间红了眼眶,“哥哥……”
“……”
宁轻一愣。
看着面露委屈的小孩儿,他看得既心软又好笑,最后抬手将人抱了抱,“好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夏希乐梗着脖子道。
明明眼里还蓄着泪,表情却很认真,“我想揍他,哥你别拦着我。”
“好,不拦着。”宁轻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
等两人平静下来,苏三爷才开口询问:“当年卖珐琅碗的小孩,是你?”
宁轻:“嗯。”
“那你……知道后面的事吗?”苏三爷试探道。
宁轻和夏希乐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后面的事?”
“嗯。”苏三爷示意他们去听楼下的介绍。
夏希乐凝神,就发现司仪正好说到珐琅碗的神奇之处。
“当年,买家刚买完珐琅碗就出了车祸,车上三人一死两伤。按理说,这么惨烈的车祸,车子都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了,珐琅碗肯定是保不住的。但是——”
司仪激动的指着展示台上珐琅碗,抑扬顿挫道:“珐琅碗却完好无损。”
大屏幕上适时的开始三百六十度展示珐琅碗。
后面司仪还说了什么,夏希乐都没听进去,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苏三爷,“杜瑞出了车祸?”
宁轻也神色不明的看过去,如果司仪说的是真,那就是说,杜瑞当初离开古董店后就出了车祸。
“嗯。”苏三爷道,“听说买完珐琅碗不到半个小时就出了车祸,杜瑞也因此昏迷了大半年。”
“……”
夏希乐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说活该,但良好的教养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宁轻拧眉,当初卖完珐琅碗后,怕夜长梦多,师父很快带他回了海市,之后也没再关注京市的事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当初还出了车祸的事情。
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苏三爷看着楼下热闹的叫价,缓声道,“杜瑞被杜家带回去的时候,是失忆的。”
失忆?
宁轻和夏希乐心里俱是一惊。
苏三爷:“当年杜瑞为了救杜家的家主,重伤昏迷失忆,杜家为了报恩,收了他当义子,给取了名字杜瑞。后来,杜瑞又娶了杜家的独女。杜家家主去世后,杜瑞也顺理成章的接手了杜家。”
“所以……”
苏三爷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把话说满。
但宁轻和夏希乐心里都已经明白过来。
当初杜瑞并不是故意忘了宁轻母子俩,而是因为失忆。
夏希乐看向宁轻,就见宁轻微微低着头,狭长的眉眼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和眼中的情绪。
他想叫哥哥,却在临出口时止住了话头。
只是,宁轻看似受到了影响,但他心里却没有起任何的波澜。
“有区别吗?”
半响,宁轻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苏三爷。
“失忆忘记和故意忘记,结局不都是一样的吗?”他神色平静道,“两者无非是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可对于被忘记的人来说,不管是哪一种,都没什么不同。”
一样是苦苦等待。
一样是从满怀希望到心存侥幸,最后带着失望和遗憾离开。
所以,所谓的失忆,不过是给遗忘的人一个借口,给被遗忘的人一个安慰而已。
可人都已经不在了,安慰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不管是哪一种,在他们被遗忘的日子里,那些伤害,那些期盼,那些苦苦等待的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却妄图用一句简单的‘失忆’来抹杀这一切,凭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八年前恢复记忆的吧?”宁轻问。
苏三爷没否认,“杜莹莹去的松云县,说是你和你母亲已经离世。”
“所以他信了?”宁轻问。
他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
苏三爷没回答,但答案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宁轻觉得自己应该气愤,也或者应该生气,但这一刻,他心里无比的平静,平静到仿佛他们在说的不是他的事情一样。
他站起身,然后朝夏希乐伸出手,“走了。”
夏希乐一把握住那只手。
宁轻的手一向温热,可这会却透着凉意。夏希乐什么都没问,只是加了力道握紧,然后起身跟着宁轻往外走。
杜瑞失忆的事他很吃惊,但就像宁轻所说的,不管什么原因,结局都是母子俩受到了伤害。
而且,明明八年前就已经想起来,杜瑞却从未想过亲自去查一查。
但凡他有点心,去了解一下宁轻母子俩之前的生活,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所以,他认同宁轻所有的决定。
到门口时,宁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他看着位置上的苏三爷,声音冷淡道:“我有点好奇,杜瑞到底承诺了您什么,让一向自诩公平的苏三爷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他背书。”
苏三爷瞳孔微缩,“宁轻……”
“不过不重要。”宁轻直接打断了苏三爷的话,然后自顾自道,“合作的事情,会有我同事来接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宁轻带着夏希乐离开。
包间门关上,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管家上前去给苏三爷重新倒了杯茶。
放下茶壶时,他忍不住道:“您这又是何必?”明明就很喜欢这两孩子,非得掺和到人家的家事里,吃力不讨好。
“你不懂。”苏三爷老神在在道。
“是,我不懂。”管家在旁边坐下,“别到时候难过就行。”
“嘿!”
苏三爷抓过一把瓜子丢过去,“看我笑话是吧?”
“哪敢啊。”管家把瓜子捡起来放好。
他只是觉得苏三爷难得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孩子,这么弄没了,有点可惜而已。
苏三爷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楼下的眼神有些沉。
从包间出来,宁轻偏头去看夏希乐,“剩下的还要看吗?”
夏希乐摇头,“听哥哥的。”
“那陪我去个地方?”宁轻问。
“好啊!”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宁轻合作方的公司。
夏希乐:“……”
他有点无语的看向宁轻,后者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有点工作要忙。”
“好吧。”
宁轻去会议室开会,夏希乐就一个人在大厅里等。
等李晔电话打过来,他都已经快要睡着了。
“怎么了?”
“拍卖会结束了?”李晔问。
夏希乐打了个哈欠,“应该吧,不知道。”
李晔听出点不对,“不知道?你不是在现场吗?”
“提前出来了。”夏希乐起身走了两步,“找我什么事?”
李晔没卖关子,“调查结果出来了。”
“哦?”夏希乐坐回沙发上,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架势,“怎么回事?”
“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李晔道,“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事实就是,店长在阑夕棋玉直营专卖店干了多年,每天过手的流水不少,久了之后就生出了反心,觉得店里赚再多钱也不是她自己的。所以当有人找上她,希望和她打配合搞垮直营店,并且承诺会给她新店分红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当然,找上她的人也不是经销商林锐,而是他的儿子。
不过说起来,和林锐也脱不开关系,因为新商场的店,就是林锐给儿子的考验,如果在指定时间内,没有达到一定的销售额,那儿子的继承权就有待商榷。
然后林儿子也不知道哪里想出的主意,找到了店长。
两人各有心思,一拍即合。
然后一合谋,就想出了这么个不损害阑夕棋玉品牌,又能让直营店倒闭的办法。
商场里的那些人都是店长花钱找的,就是希望无形中营造出直营店卖假货的假象,试图将顾客吸引到新商场去。
还有传单也是,只要有人拿着他们给的传单去新商场买东西,就可以拿一定的提成,所以在传单上才会有店名。
夏希乐听完整个人有点目瞪口呆,“他们真的有智商在吗?把直营店的销量算到新商场那边都比这个办法好吧?”
“扑哧——”李晔直接乐了。
他刚听完的时候也问了一样的问题。
这么个办法,一听就很抓马,但居然会有人觉得可行。
“大概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
夏希乐真诚的建议道:“下次再招人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应该加个智商检测?”
李晔认真想了想,“我觉得有必要。”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半天。
毕竟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呢?
“办事处那边呢?”夏希乐笑问。
说到这,李晔又忍不住摇头了,“办事处新招了个妹子,林锐儿子为了万无一失,就直接把人给勾搭了,然后让人家帮忙处理投诉的事情,大概是生手,业务不熟,就给一刀切了。”然后就让夏希乐发现了端倪。
夏希乐:“……”有点无话可说。
但是,“公司里的呢?”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发现,也是够了。
“已经处理过了。”李晔道,“责任人扣了两个月奖金,上级连带责任,一个月奖金。”
“那就行。”
“哎,对了。”夏希乐想起那个旗袍女想要代理权的事情,“代理权是怎么回事?公司哪里传出的要换经销商?”
李晔也郁闷,“我查过,没人说过要换代理商。”
“也不一定就是说的。”夏希乐想了下,道,“都有谁知道你派人来港城的事?”
李晔一下就想到了可能性,“我马上让人查。”
公事说完,夏希乐想起了私事,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确保不会被人听到后,才道:“帮我查一下杜家。”
“杜家?”李晔惊讶,“京市那个杜家?”
夏希乐垂眸,神色有些不虞,“对,越详细越好,最好是祖宗八代都查清楚的那种。”
李晔闻言更好奇了,“啥情况?人惹你了?”
“嗯。”夏希乐不想说宁轻的事,就道,“要是杜家的人找到你想和阑夕棋玉合作,帮我吊着。”
李晔越听越糊涂,“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要是人欺负你了,跟我说,哥帮你教训人。”
“不用。”夏希乐拒绝道,“具体的以后说,你先帮我查一查。”
“行。”李晔也知道,夏希乐不想说的事情,再问也没有用,干脆就不问了。
“明天见。”
“嗯。”
挂断电话,夏希乐又在窗边站了一会,这才坐回沙发上,继续忙活工作的事情。
前段时间他和吴语一起合作了一款补水面膜,但中间不知道哪里出了点问题,一直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所以最近吴语一直在实验,而他也在查资料,想看看想哪里出了问题。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询问声突然打断了夏希乐的思绪。
“你好小朋友,请问你知道卫生间怎么走吗?”
夏希乐抬起头,就见面前站着一位挺着孕肚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留着长发,笑得温温柔柔的。
夏希乐下意识笑了下,然后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拐两个弯就到了。”
“是吗?”女人有些迟疑,“可是我刚刚过去看过,没有找到。”
夏希乐一听就明白了,为了利用空间,这栋楼的设计有些紧凑,走廊多,拐弯也多,可能一下就走错了。
他想了下,详细道:“你先直走,到第二个过道的时候右拐,然后再直走,到第三个过道再右拐,就到了。”
女人听得一脸迷茫,最后有些为难的看向夏希乐,“能不能麻烦你带我过去?我怕又白走一趟。”
“这个……”夏希乐有错迟疑,因为宁轻进会议室前交代过他,不可以离开这里。
“要不你去找前……”他看向公司的前台,然后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不好意思啊。”见夏希乐为难,女人也不再勉强,扶着腰,有些艰难的往那边走,“我再去找找看。”
夏希乐抿抿唇,只是去个卫生间,应该还好吧?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跟了上去,“姐姐,我带你去吧。”
“啊?”女人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那真是谢谢你了。”
“没关系。”
夏希乐看了眼对方的肚子,找了个话题道:“几个月了呀?是不是快生了?”
“没那么快。”女人一脸慈爱的抬手摸了摸肚子,笑道,“才六个月。”
“那也快了。”夏希乐说。
“还有三个多月呢。”女人道,“我倒是希望他快点出来,太折腾人了。”
“我本来方向感就不好,怀了这臭小子后,更不好了。”
夏希乐笑了下,道:“等生了就好了。这边,”说着,夏希乐示意了一下对方拐弯。
“原来是在这里拐弯。”女人四处看了看,“我刚刚好像拐错了。”
“嗯,这边设计得不太合理,”夏希乐说,“第一次来的话是不太容易找到。”
“是不是快到了?”女人问。
“对。”夏希乐快走两步,指了指前面,“到那里再拐个弯就到了。”
只是他话音落下后却久久听不到回答,他狐疑的回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惊讶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
夏希乐下意识往后走了几步,“不会是拐错了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来。
“唔——”夏希乐蓦地瞪大眼,只是不等他动作,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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