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番后,夏家三人才得知来人是谁。
那天在火车站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爷子叫张建国,小胖娃的爷爷,只是今天的气势随和了许多,但依旧难掩其身居高位的凌厉气势。
抱着小胖娃的女人叫余珊,是小胖娃的妈妈,张建国的儿媳妇。
当时在火车站时也见过一面,只不过她那时失而复得情绪失控,形容狼狈。今天恢复正常后,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披肩卷发,卡其色风衣,无一不说明其生活精致。
“真是不好意思,”余珊抱歉道,“我们早该登门感谢的,只是家里一直有事不得空,就给耽误到了今天,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说着,她把一个信封往夏东伟面前递了递,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夏先生一定要收下,谢谢你们那天救了我儿子。”
充当背景板的夏希乐扫了一眼,很厚的一个信封,目测估计有五万块。
真是大手笔。
夏东伟却是没接,他垂眸看了一眼鼓鼓囊囊的信封,道:“感谢的话我们心领了,其他的就不用了。”
“这不行。”余珊不赞同道。
她现在想起那天的事来还在后怕,后脊背更是一阵阵发凉。
要是儿子真的找不到,她估计也活不下去了,他们这个家也就散了。
所以,夏家不仅仅是救了她儿子,也是救了他们一家。
别说只是亲自上门感谢,就是给人跪下道谢都不为过。
“你们可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你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所以请务必收下。”
“真不用。”夏东伟并不擅长这种人情拉锯,所以有点无奈道,“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余珊依旧坚持,“没有你们,我儿子很可能就找不回来了。所以这是救命之恩,一定要收的。”
“您言重了,”夏东伟却不想居功,“没有我们也会有别人的。毕竟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只是好巧不巧,刚好被他们碰上了而已。
“说得不错。”一直没出声的张建国赞同道,“世上还是好人居多,不过谁让缘分就是这么凑巧,帮了我们家的好人正好是你们。不过余珊,”他话锋一转,道,“既然小夏不收,就先收起来吧。”
张建国突然改口,余珊不解,“爸?”
“没事。”张建国摆摆手,让她不用在意。
其实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刚刚在门外,夏东伟明显没认出他们来,说明他们根本没把那天火车站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从不奢望他们的感谢。
现在他们硬要给他们塞钱,反倒是有折辱之意。
至于之前他们担心的对方会不会挟恩图报,就更可笑了,人家大概根本不屑于这么做。
“就当是孩子们的一场意外缘分,等森森长大,可以来找哥哥们玩。”
余珊意外的看了张建国一眼,她公公这是打算和夏家当朋友来往了?
不过她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半点不显,她坦然的把信封收回包里,笑道:“那到时候就得打扰夏大哥一家了。”
短短半分钟,称呼已经从夏先生变成了夏大哥。
余珊朝夏希乐和宁轻招了招手,“小宁小乐,到阿姨这来。”
等两人走近后,她从包里重新掏出了两个红包出来,递给他们,“新年快乐,压岁钱。”
“……”夏希乐。
为了送出红包,这位余阿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等夏东伟出声拒绝,他就笑眯眯道:“阿姨,过了正月十五就不算过年了,所以这压岁钱得留到明年才能收。”
意思就是,这红包他们不要。
余珊惊讶的微微挑了下眉梢,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孩子的反应可真够快的。
但她面上却从善如流道:“那阿姨改改,这是见面礼,能收了吧?”
夏希乐:“上次……”
余珊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抢先道:“在火车站的时候,我可没有见到你们。”
那时候光顾着哭了。
夏希乐一噎,这是把他的路都给堵死了啊?
“谢谢阿姨。”宁轻突然接过了余珊手里的红包。
夏希乐和夏东伟都是一惊,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宁轻反手就把两个红包,一左一右给塞到了小胖娃手里。
“哥哥给的,拿着。”
七、八个月大的小娃娃正是喜欢抓东西的时候,小胖娃见到红红的红包,二话不说就抓牢在手里,然后抬起头冲妈妈咧嘴‘啊啊啊——’叫了起来。
显然是高兴得不行。
余珊:“……”这傻儿子!
夏希乐差点笑出声,他哥哥真棒。哦,小胖娃也很给力。
余珊无奈拿走小胖娃手里的红包,道:“森森,这是哥哥的,我们还给哥哥,好吗?”
“啊啊啊——”
“小坏蛋!”
“咿呀——”
张建国也无奈笑道:“小乐、小宁,拿着吧。就当是爷爷谢谢你们上次照顾森……哦,小胖娃。”
“小胖娃?”余珊不解。
“嗯,他们给取的小名。”张建国指了指夏希乐他们,笑道。
夏希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是见弟弟白白胖胖的,很可爱,当时又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就给叫小胖娃了。”
“挺好听的。”余珊低头,笑着问儿子,“是不是啊小胖娃?”
小胖娃抬头看妈妈,显然是不明白妈妈怎么也叫他小胖娃。
“啊?”
“小胖娃说说,哥哥是不是要收红包?”
“啊!”
“好的,哥哥要收。”余珊直接把红包塞到两人手上,“小胖娃说的,你们要收。”
宁轻还想回去,夏东伟道:“拿着吧,谢谢爷爷和阿姨。”
两人赶紧道谢。
张建国和余珊也没有多待,略坐了半个小时就提出了告辞。
夏家三人送他们下楼。
李嫂子一直盯着楼上,一见人下来就冲了出去,张建国气势强大她不敢凑上去,就对余珊热情道:“哟,这就走了啊,怎么不多坐一会?”
余珊礼貌的笑笑,“家里还有事情,就不多留了,谢谢嫂子刚刚带我们上去。”
“不客气不客气。”李嫂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还不知道这位妹子怎么称呼呢?看您这样子肯定是个体面人,不像我们,整天在家围着锅台转。”
“李嫂子,吃早餐了吗?”夏东伟适时挡在了两人中间,“今天吃的什么?”
余珊也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下次有机会再聊。”
李嫂子虽然对夏东伟打断了自己不开心,但也不敢说什么,听到余珊的话后,忙不迭应下了,“那下次再来一定要到我家喝杯茶啊。”
余珊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说李兰,你这狗腿的样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句。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兰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和她不对付的王玲,立刻毫不犹豫的嘲讽了回去,“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的事。”王玲说,“就是看不顺眼而已。”
她今天刚从老家回来,没想到刚到就看到了这相似的一幕,没忍住直接怼了人。
“当初你就是靠着狗腿领导抢了我家的大房子,这回又想抢什么?”王玲一针见血的把两人的龃龉说了出来,她就是要李兰没脸。
李兰直接黑了脸,“你自己抢不过,是你没本事,在这阴阳怪气做什么?”
“坏人好事,活该一辈子住小房子。”
“哎,李兰,你这话有点过了啊。我们可也住着小房子呢?难不成也是活该啊?”有人看不过眼,出声道。
李兰怒瞪了掺和的人一眼,“我又没说你,你自己对号入座,关我屁事。”
……
“爸爸?”夏希乐拉了拉夏东伟的衣角,等夏东伟低头看下来,他就指了指大门。
夏东伟会意,示意张建国和余珊往外走,不用管院里的争吵。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快步出了院门。
临上车前,
余珊突然回身对夏东伟道:“我们家在J大里面有套房子一直空着,最近正打算租出去,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打我电话。”
她本来想说免费给他们住的,但想到夏东伟连他们的感谢费都没要,应该也不会接受她的这个好意,所以,临到口改成了出租。
“不……”
“先别急着拒绝。”余珊打断了夏东伟的话,然后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他身后的家属大院,里面的争吵声还没有停止,并且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
“考虑清楚了再说。”
夏东伟表情尴尬,但还是点了下头,“好的,谢谢。”
“不客气。”
等车子离开,夏东伟低头看了看两乖乖巧巧的孩子,最后抬手摸了摸他们的头,道:“走,回去收拾下东西,去余老师家。”
“好哒!”夏希乐蹭了蹭夏东伟的手心,跟小奶猫似的。
夏东伟被他逗笑,“乖!”
三人没有声张,悄么几的躲过院里几乎吵翻天的人,上楼又下楼,很快出了大院。
等夏东伟将车骑出一段距离,完全听不到争吵声后,三人都明显的松了口气。
夏希乐双手搭在前把手上,心有余悸的在心里嘀咕道:终于出来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村里人吵架,但村里离得远,不想看,回家大门一关,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不像这里,一点隐.私都没有。
唉!想搬家了!
今天也要努力的说服爸爸买房子。
路过J大的家属楼时,听着鸟雀吱吱喳喳的叫声,夏东伟下意识的想起了余珊不久前说的,J大有房子出租的事。
虽说哪里都会有争吵,但J大里住着的,大多数都是高知识分子,大部分都是要脸面的。
而且环境也清幽。
不过,比起租,他更想买下来。
但这事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到余家后,三人发现今天只有余启业一个人在家。
“谢谢余爷爷,汪奶奶呢?”夏希乐接过余启业递过来的巧克力,边问道。
余启业笑呵呵的,显然心情很好,“刚我女儿回来,难得周末,娘俩带着外甥出去逛街了。”
“这样哦。”
“是啊。”余启业低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夏希乐,有些不甘心的问,“小乐,真不打算和余爷爷学啊?”
“不了。”夏希乐摇摇头。
他对古董是真的没兴趣,就不浪费人家时间了。
“我怕我怎么都学不会,到时候真把您给气着了,那我罪过就大了。”
余启业活了大半辈子,哪里看不出夏希乐不是学不会,是根本不感兴趣。
罢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这么为我着想。”
“嘿嘿!”夏希乐眯眼笑起来,“不用客气啊。”
“个机灵鬼。”
余启业点了点他的脑门。
夏希乐笑着往后躲了躲,道:“那余爷爷,哥哥就交给你了哦。”然后不等余启业应答,他又对宁轻道,“哥哥,你也要乖乖听余爷爷的话哦。”
宁轻:“……”不想说话。
“嗯。”
余启业倒是笑呵呵的应了。
从余家出来,夏东伟就带着夏希乐去逛了商场,买了巧克力豆。
路过文具店时,夏东伟想要进去给两孩子买点文具,准备过两天上学用,却被夏希乐给拉住了。
“爸爸,等哥哥一起再买。”
夏东伟:“……”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哥哥。
“行,等哥哥来了再买。”
回到家,夏希乐立刻就问夏东伟要了信纸,给齐萍萍和小军他们写起了信。
因为人多,单单问候他就写了大半张纸。
夏东伟路过看到,没忍住笑了起来。
只是只过去两步后,他突然顿住脚步回头。
“小乐?”
“嗯?”夏希乐正写到兴头上,头都没抬。
“谁教你写字的?”
“妈妈。”
夏希乐下意识道。
回答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夏东伟。
夏东伟走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问:“想妈妈了吗?”
夏希乐垂下眼眸,想吗?当然是不想的。
他对沈琳的记忆,始终停留在上一世,她把他赶出家门的那一幕。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要多狠的心,才能把重病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
这件事就像是一道无法消除的疤痕,镌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上一世的可笑至极。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问夏东伟道:“如果我说不想,爸爸会觉得我冷漠吗?”
“当然不会。”
话音落下,夏东伟想都没想就俯下身把夏希乐抱了起来,“不管想不想,都没关系。”
夏希乐揉着夏东伟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道:“真的吗?”
小孩儿的声音本就奶,这会放轻了,更是惹人心软。
夏东伟偏头亲了一下他的头发,道:“嗯。不想就不想,没关系的。”
“不会觉得我冷漠吗?”
“不会。”
“也不是不孝?”
“当然不是。”
“那爸爸还喜欢妈妈吗?”夏希乐问道。
从他故意设计让人抓奸沈琳和赵家华开始,夏东伟就没在他面前露出过任何的负面情绪。
说他不喜欢沈琳,但他又常常给她买东西,几乎是有求必应。
可说他喜欢,他又能在发现沈琳出轨时,立刻抽身而退。
“不喜欢了。”夏东伟说。
大概这就是从他母亲那里遗传下来的,夏家人的特质吧。
只要别人做出背叛他们的事情,他们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断过去,往日种种皆可抛下。
他母亲如此,他也如此,就连夏希乐也已经隐隐透着这种特质。
所以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亲生父亲;沈琳出轨后,他可以快速的放下对方;而小乐也可以完全不想妈妈。
还真是一脉相承。
只是,他可以完全放下,小乐却不行。
“小乐。”夏东伟抱着儿子坐到了凳子上,捏了捏他的脸道,“虽然现在说很扫兴,但爸爸还是得把事情和你说清楚。”
“嗯?”夏希乐不解,“什么事?”
夏东伟就道:“你可以不想妈妈,一直不想都没有关系。但是,等到你长大了,妈妈老了,你有赡养她的义务。就像她以前照顾你一样,你也要照顾她,明白吗?”
这的确是他需要做的事情,所以夏希乐很快点头,“明白。”
“乖!”夏东伟摸摸他的头发,然后转了个身,让夏希乐正对着桌子,然后道,“爸爸陪你写。”
“有没有不会的字?”
“没有哦。”
“这么厉害?”
“那必须的啊!”
……
下午父子俩先去寄了信和包裹,这才去接宁轻。
只是没想到,余启业会突然提出想正式收宁轻为徒。
话音落下,包括宁轻在内,所有人都被惊着了。
当学生和当徒弟,是两个概念。
学生可以有很多,徒弟却是少之又少。
“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宁轻平日里做事稳重,这会也恢复了小孩儿的心性,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一双凌厉的眼睛更是透着灼灼的光芒。
见宁轻这么喜悦,余启业心感甚慰,他刚刚还担心被拒绝呢。
现在好了,他们这也算是‘两情相悦’。
“当然。”余启业笑道,“你这么有天赋,我还担心你不愿意认我这个老头子呢。”
不是他夸大其词,是这一下午,宁轻就显露了他对古董惊人的认知力。而且记忆力很强,很多东西他只要说过一遍就能记住。
这样的人才,他如果错过,肯定会抱憾终身。
宁轻二话不说,立刻跪下给余启业磕了个头,“师父!”
“哎,好。”余启业笑呵呵的把宁轻扶了起来。
汪辛立刻示意夏东伟道了茶过来。
宁轻奉茶,余启业接过喝了一口,简陋的拜师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余启业放下杯子,然后对宁轻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师徒了,希望你能初心不改,健康成长。”
宁轻脸上带着笑意,“谢谢师父。宁轻也希望师父能健康长寿,长命百岁。”
“好好。”余启业高兴得不行。“只是今天太过仓促,有些简陋,等你师兄他们回来,咱们再办正式的拜师仪式。”
“好。”宁轻自是没有不应的。
“恭喜余爷爷,恭喜哥哥。”夏希乐笑眯了眼,拍着手道。
只是下一瞬,他又苦恼道:“那我以后要怎么叫余爷爷啊?还有爸爸,以后你就跟哥哥同辈了,啊,还有我。”说着,他朝夏东伟拱手作了一揖,“大哥!”
“……”夏东伟。
“臭小子!”夏东伟哭笑不得,没忍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其他人都大笑起来,连宁轻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都盛满了笑意。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各论各的,除了宁轻改口叫余启业师父,叫汪辛师母,其他人的不变。
夏希乐幽幽叹了口气,颇为哀怨的看了夏东伟一眼。
夏东伟瞪他,“你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夏希乐一本正经,“爸爸,你失去了当我大哥的机会。”
“……”
余启业和汪辛本来要留饭的,只是临时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有事要出去一趟,这顿拜师饭只能改期。
从余家出来,夏东伟记得承诺,带着两人去了文具店。
“看看需要什么,我们一次性买齐了。”
“好哒!”
夏希乐就拉着宁轻一起,开始扫货,“笔、橡皮和本子都要两份,文具盒,哥哥,要圣斗士星矢的可以吗?”
宁轻今天心情好,什么都没意见,“可以。”
“那笔呢?葫芦娃的?”
“好。”
“本子……”
“都可以。”
“……”
最后夏东伟又给他们拿了水彩笔和画画的本子,装了一大袋子。
又去买了菜,晚上要庆祝一下,吃大餐。
可谓是收获颇丰。
当然,宁轻也没忘记给夏希乐买兔子。
以至于一路上夏希乐的嘴就没合拢过。
回到大院,夏东伟想起有件事要问一问,就让两孩子先上楼,他到对面的小卖部打个电话。
宁轻想把两个袋子都拎了,夏希乐却没让,最后宁轻只好给了他一个装文具的。
两人拎着东西朝楼梯口走准备上楼,却在走到一半时被拦住了去路。
拦住他们的,大部分都眼熟,应该都是院里的孩子,只是打头的刺猬头男生看着眼生。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棉袄,七八岁的样子,抬着下巴,一脸的桀骜不驯。左手上还拿着根棍子,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另一只手上。
这流氓模样倒是学得很像,夏希乐心想。
“你们就是那两新来的?”刺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宁轻和夏希乐,道,“长得还挺好看。”
宁轻向前一步挡在了夏希乐面前,“有事吗?”
宁轻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夏希乐总觉得他更想说的是下一句,没事就滚开。
“没什么事。”刺猬头抖着腿,吊儿郎当道,“我妈让我多和你们玩玩。”
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手上的袋子,没错过那花花绿绿的文具。
那个五块钱的文具盒他想要很久了,只是他妈嫌贵一直不舍得给他买。
他眼珠一转,道:“既然要一起玩,那好东西当然也要一起分享啦,是吧?”
“是!!”
刺猬头显然是院里的老大,话音一落,大家就立刻响应起来。
“咳——”他故作大佬般,轻咳了一声,道,“既然这样,就把你们手上的袋子打开吧,让咱们兄弟们分一分,就当是你们加入我们,和我们玩的见面礼了。”
宁轻却是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对方,只冷声道:“让开!”
“哟嚯!”刺猬头没想到宁轻这么刚,以前只要他这么威胁一下,早就认栽了,“还挺狂!你知道我是谁吗?”
宁轻:“不知道。”
“扑哧——”夏希乐没忍住笑出了声。
十几道视线倏地转过来。
夏希乐赶紧捂住嘴,弯着眉眼道:“没事,你们继续。”
众人:“……”
刺猬头拿起棍子就想往宁轻神上怼,“不知道你就这么嘚瑟,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就是,这可是我们大院的老大。”
老大回来前,他们都被家里警告离这两新来的远点,这两人平时也不出门,他们也不敢找上门去。现在老大一回来,立刻带他们找上来了,别提多带劲了。
“只要住大院里,就得听老大的。”
“别和他们废话啦!”
有大人见他们围一起,远远的喊了一声,“干嘛呢你们?”
“没事。就是和新朋友玩玩。”有人回答。
“对对,我们就和新朋友玩玩。”
“那不许打架啊。”
“知道!”
宁轻拧眉,他可以安安静静看一天的书,但对于这种上来挑衅的事却没什么耐心。
回见他眉头一拧,手一伸一收就把对面刺猬头的棍子夺了过来。
然后看也没看对方一眼,直接用棍子拨开拦路的人,这才对身后的夏希乐道:“走,上去。”
“好咧!”夏希乐二话不说就往前走。
刺猬头想拦,却被宁轻拿棍子一指,再对上宁轻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直接被吓得不敢再动。
十多个人,硬是没一个人敢出声。
就在宁轻即将走上楼梯时,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怕什么?我们那么多人,难不成他还能打过我们?”
“就是。”
“老大,揍他们,让他们狂!”
刺猬头刚刚没动,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妈出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和新来的打好关系。
现在被同伴一激,顿时什么都管不上了,直接冲上去,对着宁轻身后就是一脚。
宁轻听到身后对话时就有防备,及时往旁边一闪,就让刺猬头踹了空。
“你还敢躲?”
刺猬头直接上头,挥着拳头就上。
宁轻拧眉,一边躲开攻击一边对夏希乐道,“上楼,回家。”
夏希乐哪里会听的,直接拉开嗓子就喊——
“杀人啦!!!”
“救命啊!!”
“……”
“我去!”众人顿时怒了!
一个离得最近的男生直接冲上楼梯,想要越过宁轻去收拾夏希乐。
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拖住宁轻。
宁轻哪里会让他们过去,一帮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有一个男生被宁轻踹出来,见夏希乐还在喊,而且已经有大人往这边来,心一急,直接随手捞过一个大扫帚就打了过去。
夏希乐急忙往后躲,但还是晚了一步,脚被扫帚扫到,天冷本来就穿得多,他人又小,一下没站稳直接就要往下摔。
宁轻眼见夏希乐要摔倒,眼眶都红了,“小乐——”
“嘶——”
额头磕在楼梯的水泥护栏上时,疼得夏希乐差点当场飙泪。
绝对破皮了,他想。
“小乐!!!”宁轻扑过去把夏希乐扶起来,就见磕到的额角已经开始流血。
因为夏希乐的脸很白,所以鲜血流到脸上时就显得非常显眼。
就跟受了什么重伤一样。
众人一看,顿时吓得不行。
不知道是谁先跑的,十来个小孩,一哄而散。
最后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死人啦!”
过来看情况的大人见状,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
却无人搭理她。
然后一错眼,就见被宁轻半抱着的,满脸是血的夏希乐。
“哎呦——”
“怎么弄的啊,这是?”
夏希乐顿时被这声音吵得脑仁疼,见宁轻绷着脸试图把自己抱起来,他赶紧拉住他,“哥哥,我没事哒!就擦破了点皮。”
“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宁轻的声音都在发抖。
“大家快来,夏家孩子受伤了!!”
夏东伟刚进大院大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他心下一突就跑了过来,“谁受伤了?”
“爸爸,我!”
夏希乐赶在那位大嗓门阿姨开口前朝夏东伟喊了一声。
夏东伟一看儿子满脸是血的模样,差点没吓死。
过去一把抱起夏希乐就往外跑,同时也没忘记嘱咐宁轻,“小宁,你先回家。”
宁轻哪里肯,拔腿就跟了上去。
最后伤口缝了三针。
宁轻也被按着检查了一下,不过伤得不重,只是手上有些淤青。
拿了药后三人回家,平时很热闹的大院这会安静得不行,连做饭炒菜的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夏东伟一句话都没说,抱着夏希乐上了四楼。
来不及捡的笔和本子,还有晚上的菜,不知道被谁给捡起来放到了门口。
只是原本崭新的本子上踩满了脚印,有一盒水彩笔也给踩碎了。
最最最让夏希乐觉得可惜的,是那兔子肉,全掉到了地上,已经不能吃了。
唉!他都想一天了,没想到竟然没吃上。
“等你伤好了再给你做。”
夏希乐眼睛一亮,“谢谢哥哥!可以麻辣吗?”
宁轻看了他一眼,“不可以。”
“伤好了也不行吗?”夏希乐眼巴巴看着他,试图装可怜。
宁轻却不为所动,“不行。”
“……哦,好吧。”他可以自己做。
一直到吃完饭,夏家的门都没有被敲响过。
夏希乐满脸是血的样子,看到的人不少,但十来个孩子,加上孩子家长,却没有一个上门来道歉的。
眼见夏东伟的脸越来越沉,夏希乐拉了拉他的手,“爸爸?”
“乖。”夏东伟摸摸他的头发,给他盖好被子,然后道,“躺着别动,爸爸出去一趟,你们俩在家,谁敲门都别开,明白吗?”
“嗯,知道了。”
夏东伟出门后,并没有去找那些人算账,而是直接出了大院,去了对面的小卖部打电话。
余珊接到电话时,还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夏东伟得考虑个把星期才会有结果。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夏东伟并不是要租,而是想买。
早上刚见过夏家的逼仄,晚上对方就说要买房子,这冲击实在是有点大,余珊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夏东伟以为是对方不想卖,就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不是。”余珊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不是我不想卖,而是J大的房子,我们只有居住权,没有买卖权。所以……抱歉。”
“没事。”夏东伟有些失落,但也还好。
“我再看看别的。”
余珊想了下,问道:“你要不要去看一下XX路的房子?新建的小区,离你们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远。而且,现在买新房可以落户口。”
“落户口?”夏东伟的音量一下提高不少。
“对。”余珊解释,“新出的政策,只要房子全款超过……”
介绍完,余珊道:“其实真的很划算,你可以考虑一下。”
怕夏东伟没听明白,余珊又道:“这样吧,我正好有个朋友是做房产经纪的,你明天和他联系一下,我让他详细和你说,怎么样?”
“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说不定你还给他带来业绩呢。”
“好,谢谢。”
“客气。”
夏家,
夏东伟出去后,宁轻绷着脸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夏希乐。
夏希乐:“……”
半响,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叫了一声,“哥哥?”
宁轻蹭一下站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疼了?”
“没有。”夏希乐眨眨眼道,“我想吃苹果。”
“好。”宁轻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个苹果出来削。
削好后,夏希乐又提了新要求,“切块。”
宁轻一句话都没说,按着要求,切成了小块装碗。
等吃完苹果,夏希乐又道:“我困了,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
宁轻:“……”
“……好,你想听什么?”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宁轻嘴角抽了抽。
“从前……”
等夏东伟回到病房见到的,就是宁轻用着平铺直叙的声音说着童话故事,毫无感情可言。
他家儿子却听得津津有味。
本来有些发沉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他把药拿了出来,边倒水边对夏希乐,道:“好了,别折腾哥哥了,来吃药。”
夏希乐乖乖的把药吃了。
不是他想折腾宁轻,而是不给他找点事情做,他怕宁轻钻牛角尖。
“好了,说说吧,怎么受的伤?”夏东伟坐到病床边,问夏希乐和宁轻。
“是我的问题。”宁轻自责道。
如果不是他太大意没把小破孩护好,也不会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夏东伟拍拍他的肩膀,对夏希乐道:“小乐,你说。”
夏希乐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爸爸,我们不是故意打架的。”夏希乐可怜兮兮道。
“是他们太过分了。”
“我知道。”夏东伟了解自家的两个孩子,宁轻就不说了,如果不是真惹到他忍无可忍,他不可能动手。夏希乐虽然爱玩爱闹,却是个知道轻重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沈琳说过他会打架。
他摸摸儿子的脸,心疼道:“伤口疼吗?”
“不疼。”
“乖!这件事情爸爸会给你们讨回公道的。”
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一声惊呼,“警察来了!!!”
夏希乐和宁轻同时看向夏东伟。
夏东伟摸摸他们的脑袋,道:“有事要交给警察叔叔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我离日万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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