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平京皇城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南宫御月刚落到地上就神色微变,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血迹洒落在地上,在幽暗的夜色中将青石板染上了一片暗色。南宫御月单膝跪地,静等着心口处的疼痛过去。不不知因为剧烈的疼痛还是今天下午的事情不顺,夜色中的青年眼眸隐隐泛着猩红。
鲜血从他唇边缓缓滑落,一滴一滴的溅落在跟前的地上。
南宫御月剑眉微蹙,闭着眼眸似在忍耐什么,但是却又仿佛忍无可忍。
笙笙……
南宫御月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么难受,事实上在他少年时期为自己的人生订下了决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事物难受过了。哪怕是每次跟君无欢打得浑身是伤鲜血淋漓,对他来说畅快的感觉远大于痛处。最重要的是,就在今天之前他也没有觉得曲笙真的对自己有多重要。当然,比起这世上绝大多数无趣的女人和蝼蚁一般的男人,曲笙对他来说绝对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掩饰自己想要得到她的想法,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那样的想法跟他现在的痛苦是不一样的。从前,笙笙对他来说是一个金贵的玩具,让他痴迷的奇花,因为好看所以喜欢,因为珍贵所以爱不释手,所以他愿意给她超出这世间所有人的容忍和耐心。但是…他不会为了一个金贵的玩具或者珍贵的花儿痛苦,如果有一天玩具不好玩了或者坏掉了,他只会抛弃掉她转身去找更新更有趣的玩具。
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南宫御月脸色微变眼神阴鸷。这只是平京偏僻处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宅子,现在他也并不想见到任何人。君无欢那看似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无力的一掌对他的伤害却远比外人看到的厉害得多,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太好。如果来者…
吱呀一声轻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早就废弃的院子就连院门都已经破败上面自然也没有锁,只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才刚进门就见眼前黑影一闪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
“什么人?”南宫御月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女子不由一喜,连忙道:“国…国师,是我、您还记得么?”
南宫御月微微眯眼,他的目力远胜常人,即便是光线幽暗依然能看清楚眼前女子的容貌。他面色冷漠,冷然问道:“你是谁?”
女子脸上的笑容一窒,有些黯然地道:“小女杨宛吟,先前在城外的船上见过的,国师…不记得我了么?”南宫御月记性并不差,虽然对于不在乎的人他懒得去记不过那天的遭遇着实有些印象深刻,所以回想一下他依然想起来这女子的身份。
“你为何会来此?”南宫御月微微眯眼,心中思索着要不要杀人灭口。
杨宛吟柔声道:“宛吟准备回府路过前面的街口,正好看到国师……这附近,仿佛只有这一处荒废的宅子。”
南宫御月看着杨宛吟,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捏着她喉咙的手却放了下来。
恰好路过?一个天启的大家闺秀就敢一个人跟过来而且她家里人竟然还没有反对?这地方是平京最偏僻的地方,一个大家闺秀又是怎么知道这地方只有这一处荒废的宅子的?这个女人但是倒是不小。
南宫御月盯着杨宛吟许久,唇边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他抬手挑起了杨宛吟的下巴,轻声轻柔仿佛带着魅惑,“你…喜欢本座?”
黑暗中,杨宛吟的心不由得一颤。她确实不算是欺骗南宫御月,不过她并不是在这附近看到南宫御月的,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她。然后便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找了过来。南宫御月身受重伤又要避开此时整个京城喧嚣热闹的人群,能走地地方自然不多。不过即便是如此,杨宛吟能找到南宫御月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甚至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抱有多少希望,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南宫御月。杨宛吟忍不住想,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旁晚时分,南宫御月在皇宫中为了楚凌与君无欢大打出手,杨宛吟看在眼中是又恨又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心中的不甘默默地压下,依然还是要面对那让她厌恶的未婚夫。但是现在…或许是幽暗的夜色让人容易迷醉,听着耳边轻柔的嗓音,她只觉得耳根一阵酥麻,眼神有些迷茫地望着南宫御月,“我…宛吟自是倾慕国师的……”
南宫御月轻笑一声道:“哦?既然如此…留下来陪本座可好?”
杨宛吟有些惊愕地望着他,却仿佛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无边的深情。一瞬间,她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什么了,无论是家族身份还是未婚夫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国师…要带宛吟回北晋么?”即便是有些意乱情迷,杨宛吟依然忍不住问道。
南宫御月轻呵了一声,“有何不可?”
“多谢、国师……垂怜。”杨宛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她自然明白南宫御月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南宫御月为什么会一反上次的态度如此对她,她也不在乎。或许是因为在神佑公主的拒绝让他痛苦了,但是那又如何?若不是因此她甚至连接触南宫御月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她能跟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到她的真心的。而她也不必再去忍耐一个根本配不上自己才貌的平庸男子了。有些痴迷地望着南宫御月俊美的容颜,如此出色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人?
杨宛吟将自己投入了南宫御月的怀中,“国师……”
南宫御月轻笑了一声,一把搂住她朝着房间里掠去。
清晨,楚凌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身边的触感一时让她有些茫然。侧首看过去,入眼的便是男子宽阔的胸膛和白皙却带着陈旧伤痕的肌肤。楚凌立刻僵住了,身体的感觉也在瞬间全部归位。一夜纵欢的后遗症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即便是武功高强如神佑公主也不能避免。
一只手轻轻按住她酸痛不已的腰际,慢慢替她驱散那不适的感觉。
她慢慢抬头,正好对上了君无欢含笑的眼眸。
“阿凌,你醒了?”君无欢低头落下一串绵密的吻,轻声道。在楚凌看来,君无欢的眼眸是来都是沉静,清冷,沉稳从容的。是一种智珠在握的优雅淡然。但是此时的君无欢却不一样,依然是有些浅淡的笑意,但是楚凌却觉得他的眼睛仿佛比往常明亮了许多,仿佛有星辰在闪耀,多了几分原本没有的生气。
想起昨晚的惊风骇浪,楚凌难得的有些脸红,微微点了下头。
见状,君无欢不由轻笑了一声,“可是为夫昨夜孟浪了?让公主……”
“闭嘴!”楚凌觉得忍无可忍,没好气地道。为什么一夜醒来,优雅淡定的长离公子,沉稳雍容的沧云城主就变成了一个言语轻浮的纨绔浪子?
“是,公主。”君无欢从善如流,只是眼底的笑意出卖了他的想法。楚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成婚顺便滚个床单么?要不要这位得意?话说…本公主又为什么要觉得脸红?忍不住暗暗咬牙神佑公主一把抓住君无欢的衣襟将他扯向自己,狠狠地吻了下去。
不就是那啥么!谁怕谁!
君无欢有些惊讶地挑眉,不过美人送上门来不吃简直对不起自己!
于是…早早醒来就该起身的新人顺利的将时间延迟到了午时。
“公主。”
当楚凌再一次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了。刚从床上坐起身来,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中。君无欢坐在床边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轻声笑道:“阿凌醒了?”楚凌白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了?”
君无欢含笑道:“刚过午时。”
“……”
接受了长离公子殷勤的服侍穿好了衣服,楚凌方才扬声道:“白鹭,进来。”
早就等在外面的白鹭这才推门走了进来,外人都知道公主驸马重伤垂危,公主的房间自然不能让人随意进出。所以能就近侍候的也就只有白鹭雪鸢和几个凌霄商行安插进来的侍女了。见楚凌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白鹭笑道:“公主起了?奴婢恭贺公主驸马新婚大吉,祝公主驸马白首偕老,早生贵子。”
楚凌没说什么,君无欢倒是淡淡笑道:“不错,回头去领赏吧。”
“奴婢谢驸马。”白鹭和雪鸢跟着楚凌久了倒是跟在沧云城的时候性子有些不一样了,也没有那么怕君无欢了。片刻后,雪鸢带着几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侍候两位梳洗,要上前为楚凌挽发的时候却被君无欢挥手遣退了。雪鸢和白鹭对视一眼,倒也不惊讶含笑退到了一边。君无欢走到楚凌身后,拿起梳子亲自为她梳理起发丝来了。
楚凌有些惊讶,“你会挽发?”
君无欢笑道:“试试看便知道了。”
楚凌挑眉道:“若是不好看,我可是会说是你长离公子的杰作。”
君无欢笑道:“怎么敢让公主不满意。”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楚凌也不在意任由他在自己头上折腾。一边问侍立在一边的白鹭和雪鸢,“昨晚后来可还有什么事?”
白鹭道:“回公主,南宫国师逃走了。”
楚凌点点头,“以他的实力,逃不走才奇怪。况且,抓到了更麻烦。”这就是国力不如人的悲哀之处,即便是抓到了南宫御月朝廷上下也不敢拿他如何。君无欢道:“阿凌不用担心,南宫御月昨晚伤得也不轻,况且…他不可能在平京久留。”南宫御月可以任性地千里迢迢跑到天启来,也可以半路折返,但是他不可能长期停留在天启不回去。除非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而据君无欢对自己这位师弟的了解,他便是再如何真心对阿凌,也绝不会放弃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南宫御月本身就是一个执念非常深重的人。况且,天启不是他的地盘,在天启他无论做什么都占不了上方。
楚凌道:“我觉得也是,不过南宫御月和你的……”南宫御月能忍着脾气跟君无欢合作这么多年,君无欢也能忍耐着不一掌拍死这个师弟,可见两人的合作真的是非常重要的。
君无欢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她的一缕发丝挽起,一个并不复杂的发髻便挽成了,“阿凌看看可好?”
楚凌对着镜子看了看,点点头道:“不错,没想到长离公子竟然还有这手艺?”
君无欢道:“幼时曾见父亲为母亲挽过。”长离公子当然不会告诉夫人,不久前他还专门找人请教过。
伸手从一边的盒子里挑选出了一支精致的步摇,君无欢一边问道:“外面可有什么传言?”
雪鸢道:“回公子,昨晚之后外面都在传言公子……呃……”活不了两天了。当然这其中必然是有人暗中引导的,昨天在宫中那场戏做的十分真实,再加上先前的流言,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的公主殿下很快就要恢复单身了。甚至还有一些人家已经在暗搓搓地预备第二轮竞选驸马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楚凌抬头问道。
君无欢为她簪发钗的手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道:“三天后启程。”说到此处,君无欢有些歉疚,“原本打算再过一段时间的,只是最近北晋……”
楚凌扬眉一笑,道:“没什么,回头我去沧云城看你。”若是寻常女子,刚刚新婚三天丈夫就要远行只怕早就哭成了泪人。不过楚凌却并不以为意,她出身军旅世家,早就看过了各式各样的夫妻离别。人生在世,总不可能就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腻腻歪歪吧?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地。
君无欢点头轻笑道:“好,我等阿凌来看我。凌霄商行的各种事宜你也都清楚了,桓毓会留下来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余泛舟也留下,虽然你跟冯铮宋邑关系都不错,萧艨也算得用。不过有他在我也更放心一些。”其实这些都是早早就说过的事情,但君无欢还是忍不住再嘱咐一边。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将阿凌一起打包带走。
“真想带你一起去沧云城。”君无欢低头看看眼前明媚夺目巧笑嫣然的女子,忍不住叹息道。
楚凌含笑推了推他的额头,道:“别闹,就算去了北晋我也有半数时间大概要耗在靖北军。”所以,不只是君无欢没时间陪她,她也没什么时间陪君无欢的。
君无欢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楚凌放软了身体靠在他身上,抬头笑看他道:“怎么啦?长离公子是不是觉得…成了亲跟没成亲差不多?”
君无欢俯身轻声笑道:“怎么会呢?成了亲自然是比没成亲好多了。”靠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楚凌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方才道:“君无欢,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要脸?”
君无欢笑道:“等时间久了,公主便知道了。”跟自己的妻子相处,那么要脸做什么呢?
“启禀公主,云老先生来了。”门外,有护卫低声禀告道。从昨天开始,公主府主院的人就全部换成了君无欢手下的护卫。除了云行月和肖嫣儿,就算是府中管事有事情禀告也只能由护卫转达。楚凌微微挑眉,笑道:“请老先生进来。”不管怎么说老头儿也是君无欢的师父,昨天婚礼在宫中举行的,老头儿嫌麻烦就没去。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护卫还没来得及出去通报,门口就已经想起了老者的声音,“乖徒儿,徒弟媳妇儿,还不快出来给老夫敬茶?”
君无欢冷笑一声,一拂袖,旁边桌上的一支金簪就朝着门口射了过去。老者吓了一跳,连忙闪身一跃,“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楚凌有些无奈地伸手握住君无欢的手,道:“还请师父稍等,我们这就出来。”
老者顿时高兴了,心满意足地道:“还是徒弟媳妇儿乖巧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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