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郭叔之后, 段书昀没有再多待，他转身往回走。
郭叔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让他没办法忽视。
如果说一开始, 他对俞赫奕的认知，就停留在“平平淡淡的合法伴侣”上, 他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可是现在段书昀不仅知道了俞赫奕对他的感情，还知道了俞赫奕背着他做过那么多的事情。
段书昀是个被粉丝喜欢, 都会在心里记很久的人。
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身旁示好, 要他怎么办？
段书昀缓慢地走着，回去的步伐很踌躇。
就在他走到节目自提供的住所的附近时，一抬眼, 一个不算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宴师瑞。
他对宴师瑞没什么特别讨厌的感觉, 但也说不上喜欢, 打算避开他走。
结果宴师瑞背后涨了眼睛似的，听见脚步声, 很快回过头来, 正好与段书昀的目光撞上。
段书昀这才看清楚，他的手上原来拿着一支香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他怀孕了？
宴师瑞没有把烟捻灭, 离他远远的，边抽烟边戏谑道：“听说这里是你的老家？我看着风景不错，能不能带着我逛一圈？”
段书昀微微皱眉：“你的丈夫可以带着你逛。”
意思就是拒绝了。
宴师瑞轻轻一笑，并不恼怒，他又抽了口烟, 这次眉目带了点不屑：“指望他，我怕是能被他带进深山老林里出不来了。”
段书昀很平静：“这里没有深山老林，还有，抽烟对你的孩子不好。”
“我知道，就是开个玩笑嘛，”宴师瑞终于把烟捻灭了，“那就听你的，不抽了——我的孩子命硬的很，这支烟，是为你捻灭的。”
从以前在公司里接触时，段书昀就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现在这种不对劲的苗头越来越明显。
段书昀想到一个可能，反正周围没有人，直言道：“你是不是喜欢omega？”
宴师瑞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相反，他很坦然，摊开手道：“对，我喜欢omega。”
现在的社会，因为信息比较发达，已经不像上个世纪那样闭塞，所以什么样的性向都不足为奇，年轻人的接受度更是高。
听到这个答案，段书昀第一反应是宴师瑞骗婚。
可是从两人相处的情况来看，又不太像。
他点点头，这个意思是“和我没什么关系”，淡道：“少抽烟，晚安。”
天边就是蒙蒙黑，都没黑透，两人站了有三四米远，也能看清彼此的脸，他这句晚安属实是胡扯。
宴师瑞忽然凑近他，那张如alpha般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危险：“你知道我喜欢omega，还在这里特意等你，觉得我能让你走？”
这次，段书的眉毛很明显的皱起来了。
“之前就注意到你了，在俞家的小受气包，”宴师瑞又靠近了一点，鼻息几乎打在段书昀的脸上，他的指尖抬起，轻轻触碰到了段书昀的下巴，微凉，“老听梁思玉提起你，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那个姓俞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嘛。”
段书昀抿了抿唇角，这次他的表情意思是“关你屁事”，可惜没能说出来，他想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正要摔下去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腰。
他本来事不关己的态度，忽然间变得嫌恶起来，正要把腰间的手打掉，却被那只手往后一拽，和宴师瑞待着的方向相反。
那只手有着熟悉的温度，他呼吸急促地扭过头去，看见了个熟悉的下巴。
俞赫奕把段书昀往身后一护，眉目间有着隐隐的怒意，“你一个有夫之夫，害不害臊？”
宴师瑞看见是他，笑意明显淡了下来。
明明是个omega，却对alpha这种物种丝毫不感冒，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你都前夫了，还管这么宽？”宴师瑞丝毫不慌，“我也不是你的老婆，他也不是你的老婆，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吧？”
在他的眼中，omega对待伤害过自己的alpha，态度都会躲闪居多。
尤其是面对alpha的圈地盘行为，在婚姻中已经受过足够多的教训，离婚后大多比较厌恶。
所以在这种时候，把omega划分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有些omega不仅不会对他产生嫌恶，甚至还会临阵倒戈，先把alpha赶走再说。
这是他从omega圈子里混出来的经验。
结果段书昀不是按常理出牌的omega。
他和俞赫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任何的比较激烈的冲突，所以自然不存在仇视。
反倒是宴师瑞，上来就动手动脚，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估计没少在夜店里混。
段书昀笑了笑：“你可能是搞错了。”
宴师瑞看向他。
他很少笑，所以每次笑起来，都非常吸引人的眼球，不管是讨厌他的，喜欢他的，都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是十分好看的。
“我和你，才是真的没关系。”
俞赫奕搂紧了段书昀的腰。
意料之外的，宴师瑞没有恼羞成怒，反倒也低头一笑，“冲着你这个笑容，我就不和你生气了。”
“没想到，俞家那么对你，你还能和俞赫奕心平气和的相处。”
段书昀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也在告诉着宴师瑞，他已经不想再废话了。
宴师瑞没有再纠缠下去，转过身去，又点燃了支烟，明显是让他们走。
俞赫奕似乎还有话要说，他让段书昀先走。
等段书昀已经走出段距离之后，俞赫奕对着宴师瑞的背影道：“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宴师瑞看了他一眼，有种懒得搭理的意思在里面。
他对alpha的态度，和对待omega完全是两幅嘴脸，让俞赫奕的拳头都硬了。
俞赫奕也没有再同他废话，直接把手机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画面，宴师瑞无所谓的态度终于变了，他脸色不太好看，还是勉强笑：“这能证明什么？而且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俞赫奕收起手机，“不管我不知道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应该不想让这个视频被梁思玉看见。”
宴师瑞没再说话。
他摆了摆手，“行吧，都离婚了还护食，我以后见到段书昀就走人。”
俞赫奕点点头：“希望你说话算话。”
看着俞赫奕走远的身影，宴师瑞眯起眼睛，也转身走人。
回到他和梁思玉的“家”时，梁思玉正在给他做饭。
梁思玉从小也是被娇生惯养起来的小少爷，并不会做饭，这次来录制综艺，两人没少因为做饭而吃苦头。
宴师瑞倒是会做，但是他不想做。
梁思玉看到他回来，立刻上前，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儿，有点恼：“你在孕期吸烟，宝宝很有可能畸形，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往常他的唠叨，听着也就听着了，可是今天宴师瑞有点烦。
他略过梁思玉，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
在不做/爱的时候，他平常的举动和alpha无疑，普通的alpha和他对视也会发怵。
梁思玉犹如天生缺少感知危险的基因。
他还在说：“行吧，不要求你一下子戒烟，每天控制一下量行不行？我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就知道你这次吸了不止一支。”
“嗯，是。”宴师瑞没什么表示，“我就是今天忽然想起个事情。”
梁思玉一愣。
“当初说好的open marriage，”宴师瑞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吗？”
两人当初的婚姻，开始于家庭的催促。
谁都没玩够，谁都不想收心。
于是就挑选了对方作为自己的婚姻参与者。
互相不约束，各自玩各自的，也住在一起，有名也有份，这就是open marriage，开放式婚姻。
婚姻才开始，两人实行的也算透彻，今天可能还搂搂抱抱，明天怀里就换了个人。
欢场上相见，就当不认识。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思玉开始不再出去玩了，连带着宴师瑞，每次出去的时候都和偷情似的。
甚至还会因为他出去玩这件事情而吵架。
宴师瑞不能和他真的离婚，他还需要这个身份，只能假装从良，实际上瞒着梁思玉出去玩。
刚刚俞赫奕给他放的视频，他其实并不害怕。
只是厌烦了争吵，和梁思玉每次看见他出去玩时，那种天塌了似的表情。
明明才开始不是这样的。
梁思玉还会郑重其事地警告他：“不要试图管我，我也不会为了你守身如玉。”
节假日的时候才和他腻在一起回家，觉得他生气了就让助理随随便便给他买礼物哄哄。
宴师瑞还是比较喜欢那样的他。
现在怎么就这么讨人厌了呢？
尤其是宴师瑞知道自己怀孕开始，看着梁思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非常抗拒怀孕这件事情，但是他也知道，不论梁家也好，宴家也好，都希望他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必须要生下来。
他没法决定自己的肚子，只好暗戳戳希望这个孩子争点气。
自己从他肚子里消失。
所以他不戒烟不戒酒，也不戒色。
这个孩子也确实他妈的争气，上次孕检的时候，医生说很健康。
见梁思玉又开始装死，宴师瑞没再继续问下去。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死的人，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立刻离这人远远的。
*
回去的路上，俞赫奕没有说话，段书昀以为他会很生气，毕竟是……喜欢的人被人当场示好，怎么说也该吃点醋。
确实，俞赫奕是吃醋了，不过和吃醋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缓缓道：“这些年，你觉得俞家对你……很差吗？”
其实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要说差，俞家没短段书昀的吃喝，更不会像对待佣人一样对待他，他和任何豪门太太的生活都是一样的，甚至还有单独的生活费。
但是他不甘心作为一个闲人被养着，他在那个家里，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装饰物，摆着漂亮给人看，但没有丝毫的用处，别人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只能说，他不适应全职太太的生活。
他的性别是omega，可是他的性格并没有因为他是个omega这件事情被框死，两者不兼容，必定有一方妥协。
他就是妥协的那个角色。
段书昀现在就很自在，这种自在不是假的。
“在俞家的生活，”段书昀这次没有避开这个话题，直言道，“确实不太适合我。”
俞赫奕之前一直觉得，omega就应该待在家里，百分之□□十的omega，在结婚之后也确实待在了家里，社会上行很难找到已婚的omega，这是omega的生理特征决定的社会特性。
却忽略了段书昀的不开心。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
段书昀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俞赫奕都想了些什么，俞赫奕的脾气，他已经开始有点看不懂了。
刚刚俞赫奕的反应，他以为俞赫奕马上要冲上去和宴师瑞打架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段书昀的本意也不是想看两人打架，只不过这样的俞赫奕，让他有些不适应，然而转念一想，最近俞赫奕的转变不止一星半点，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这次的录制，结束的比以往要快一点。
一是本来也不是导演选择的地方，所以准备的没有已有的环节那么充分，二是这边的风景比较多，加上他们一上午捞鱼摸虾的成果，拍摄了比较多的素材，所以录制就提前结束了。
返回的途中，段书昀和俞赫奕头一次没有分开走。
按时间算，就算他这段时间工作不多，不是很忙，段俞敏也该去俞家待着了。
俞家那边盼着孙子回来，已经盼了很长的时间了。
段书昀看着段俞敏依依不舍，才决定去送他走。
快上车时，段书昀隐隐听见背后有声音，转过头去，就见郭叔拿着一堆的东西匆匆赶来，还喘着粗气。
他气息不太稳道：“这才几天啊？怎么走那么快？还没去叔家里吃个饭呢。”
段书昀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亲人了，所以这么多年，他也没想过回来看看。
这次能遇见郭叔，已经是非常大的惊喜。
他看着郭叔，“这次是工作，没法玩，我以后有时间就过来。”
郭叔知道，他不是客套话。
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段书昀，“你回来一趟，我看着周围全是摄像机，也没找到空给你接风洗尘，这些东西你拿着，别跟叔客气。”
上面是熏肉、米酒、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特产。
段书昀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
伴随着记忆里奶奶的味道。
他接了下来。
走的时候，郭叔还在车后面冲他挥手，段书昀回想起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奶奶舍不得他，就在后面送车，也是站在原地，目送他越来越远。
忽然，手背上一暖，覆上了个温热的手。
段书昀扭过头去，只见俞赫奕看着他，眼睛里有种不明的情绪。
这种神色，他已经在俞赫奕的眼中看过很多遍了。
现在他明白过来——这个眼神代表着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俞狗：心疼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梁思玉和宴师瑞这对，正文里的戏份差不多杀青了，之后番外会写。
今天可能还有一更，也可能没有，大家不要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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