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有张单人沙发,在床不远的地方，俞赫奕坐在上边，久久无法入睡。
大灯已经关了,剩下床头的小灯，朦朦胧胧,只能看清人的大体轮廓。
在他进来之后，两人很是尴尬了一会儿,不过段书昀丝毫没有让俞赫奕在床上睡的意思,俞赫奕只好溜边儿去了沙发上。
他看见段书昀面色平静的在床上刷手机。
灯光照在段书昀的脸上,给他白皙的肌肤更添了份细腻,俞赫奕透过那点光，时不时瞥他一眼。
这么多年，段书昀的脸始终没什么变化,还和年少时一样。
年少时的段书昀喜欢穿白T恤,在人群中的个子不算高，但比起omega来绰绰有余,他不太爱笑，总是面无表情地独坐一处，细杆长条的身板风吹一下就能折弯他似的，可是他脊梁始终挺拔。
要是有打篮球的小子经过他旁边，与活力满满的少年相比，他的冷淡更加突出。
球落在他的脚边,他会淡淡一瞥，随即匆匆离去。
他的步伐永远那样快,不会为任何事情停留。
直到耳边传来声闷响，俞赫奕方才回神，反应过来他睡着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他发现是段书昀的手机掉在了地毯上。
半明半昧中，俞赫奕悄悄起身，往床边走去，段书昀一向浅眠，他晚上醒后，一般不怎么起来，怕把他吵醒。
段书昀浅眠这件事情，是他婚后第二年发觉的。
由于工作忙，俞赫奕的睡眠质量不错，往往是到点就睡——这也和他的家庭教育有关，俞家提倡规律健康的生活。
可是段书昀不一样。
在婚后的第二年，他某次梦中惊醒，没缓过神儿来时，把怀中的段书昀搂紧了下，段书昀几乎是瞬间就醒了。
醒之后，声音惺忪问：“怎么了？”
当时的俞赫奕没留心他为什么醒这么快，故作平静道：“没怎么，手抽筋。”
段书昀无语了片刻，轻轻叹口气，认命地把头又埋在了他胸膛里。
随后的大半夜，俞赫奕却失眠了。
时至今日，梦中的内容他已经忘了，可是那种心慌的感觉却记忆犹新——后半夜，他记得他把下巴搭在段书昀的头上，段书昀醒了一次；拿手碰碰段书昀的脸，又醒了一次；再后来他已经不敢再乱动，才发现原来段书昀浅眠。
第二天夜里，俞赫奕就没再碰过段书昀一根手指头。
那一夜段书昀确实好眠。
之后几年，偶尔睡沉时，还会把段书昀往怀里捞，但也会下意识把他松开。
两个人过日子，彼此的生活质量也要照顾。
他知道段书昀在年少时就为生计发愁，也做过不少兼职，昼夜颠倒是常有的事情。或许就是长期处在这种坏境之中，睡眠质量才下降。
不过再看现在，段书昀玩着手机都能睡着，手机砸到地上都毫无反应。
他又开始怀疑之前的推测。
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浅眠了呢？
人只有在感到安全的坏境中时，睡觉才能睡沉，那是什么事让他有了安全感？离婚吗？
俞赫奕本想把手机放在他的枕边，当手机翻过来时，手却顿住，看见了屏幕上的内容。
来自-【我的最新评论】
网友1：[小昀哥又是好久不营业，微知长草了！快来锄一锄！]
网友2：[小昀哥和丈夫的感情真好啊……羡慕。]
网友3：[我宣布，最近要开始嗑你们的cp了，小昀哥可以讲讲你们的日常生活吗？特别想听。]
明明段书昀不是个热情的人，也不知道这些粉丝哪里来的胆子。
然而令俞赫奕顿住的却不是这些内容，而是手机屏幕上显示段书昀几分钟前发出去的回复：[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段书昀没直接回复离婚了已经算留面子。
可俞赫奕还是有种呼吸停滞的感觉。
他默默把手机黑屏，放在了段书昀的旁边，动作幅度不大，段书昀还睡着。
回到沙发之后，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在微知上看了眼，发现他的微知也有类似的评论，乍一看没什么毛病，多看几遍后，才能摸清楚，这些评论都是有规律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和段书昀一没曝出过什么有热度的新闻，二没在大众的视线下经常出现，本身有这种评论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所以——是谁给他们买了水军？
还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买法。
俞赫奕有了解过娱乐圈，知道控评也不是这么个控法，更别提在这种毫无热度的时候引导舆论方向了，完全就是闲的。
不过俞赫奕没声张，把这件事记下之后，便也关上了手机。
*
段书昀第二天起床后，发现俞赫奕已经早早起来，正在帮保姆给段俞敏整理书包。
他最近几天太累，罕见地起迟了点。不过比起他，更罕见的是俞赫奕居然也开始帮忙做点什么了。
走过去时，段俞敏冲他笑：“爸爸，昨天我的作业全做对了！家里的老师夸我有进步，去了学校之后，老师也有可能发给我小红花哦！”
段书昀点头：“不错。”
平常得到他的夸奖，段俞敏不知道要怎么开心。
可是今天，他只开心了一下，就用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盯着段书昀，还时不时往俞赫奕的方向看。
段书昀问：“怎么了？”
段俞敏没有说话，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左右转，脸上的表情有点为难。
俞赫奕整好书包带，见状道：“他可能……是想让你送他上学。”
这场景有点莫名的熟悉感，段书昀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以前的时候，这种对话也发生过，不过那时候他站在俞赫奕的位置上。
当时他提出来后，俞赫奕答应了去，但是中途工作上的电话打来，司机在马路上停车，他下车后打车走了。
走之前还对段俞敏道：“我还有事，下次送你去。”
结果他的下次隔了有一辈子那么长。
段书昀没有看俞赫奕，而是盯着段俞敏。
他蹲下身体，缓声道：“你想让我陪你，就自己说出来，别人替你说的话，我不会当真。”
俞赫奕：“……”
段俞敏立刻点头，道：“我想让你送我去学校！”
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在结婚的时候，俞赫奕也没有拒绝过这些要求。
就在段书昀想说话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在俞赫奕与段俞敏的注视中，段书昀接起电话，听那边说了几句后，答应了句什么，而后挂掉。
他抱歉道：“爸爸工作上有些事情，下次再送你好不好？”
段俞敏一下子撅起嘴，不情不愿。
俞赫奕眼中也滑过一丝失落。
看着段书昀起身走向客厅的大门，俞赫奕垂下目光，牵起段俞敏的手。
从早晨起来开始，段书昀就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以前不曾发现，原来他和孩子的待遇差这么远。
段书昀好歹对孩子还会解释解释。
而他从昨晚开始，也终于再次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已经离婚了。
哪怕段书昀现在和他在俞家待着，出于承诺陪他演戏。
他们离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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