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
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柱冲上云霄, 其所绽放的金色光辉和神力直接驱散了路西法所布下的晨星，不小会儿这奇迹般的迹象变暗淡下来，消失不见。
但那片笼罩在法阵内的天空并未恢复光明。
不, 它恢复了。
是成片成片的渡鸦盘旋在那光柱曾出现的地方，遮盖了光明。
这是从未有过的，不仅是结界内有无数渡鸦盘旋，结界外也有成千上万的渡鸦向结界飞来, 然后狠狠地撞在结界上落到地上血肉模糊的死去。
即使这样, 依然有数不清的渡鸦向结界撞去，渡鸦是一种非常敏锐且聪明的鸟类，同样他们通灵。
如果看到同伴死亡，它们自然会推断出前方有什么不能碰的东西, 随即避让。
然而这些鸟类哀鸣着, 发出难听、嘶哑的叫声，依然不知死活的冲击着结界, 这是异兆。
原本跪伏在地上的人们已经从米迦勒的神力中摆脱影响，他们惊叫着躲开那些小动物落下的尸体，同时心中忍不住思考，他们的城市里居然有这么多渡鸦吗？
渡鸦的低声叫唤，像是哀伤的祷告又像是无情的嘲笑, 是丧钟。
蝙蝠侠黑着脸走到康斯坦丁面前，对着这个刚被自己揍了一拳的男人，蝙蝠侠依然态度生硬。
他并没有忘记康斯坦丁骗了他这件事儿，并且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他总会逮到机会狠狠收拾这个欺诈师的。
“怎么回事？”
大量的渡鸦聚集这本来就不像是件符合常理的事儿。
康斯坦丁仰着头看着结界内的那幕, 他叼着烟, 却没有吸一口, 表情极其平静，左边的脸颊高高肿起，蝙蝠侠的杰作。
康斯坦丁的眼眸里倒映着渡鸦盘踞的区域，半晌后，他同扎坦娜对视一眼，慢吞吞地说：“米迦勒神陨了。”
结界内部，昏黑一片，成片的渡鸦聚集在头顶绕着圈飞行，像是黑色的风暴。
它们悲鸣地盘旋着，渡鸦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象征着不祥和疾病，但它还有更重要的一个象征。
死亡。
渡鸦盘旋的下方，明日之子超人紧紧拥那散发着柔光的大天使。
一把红色的□□贯穿了莱安的腹部，金色的神血依然是白的发光，溅到莱安白色的衣袍上、克拉克蓝色的紧身衣上、地上，到处都是。
察觉到死亡的黑色羽翼无力的扇动着，想要逃脱主人的宿命，唯有那仅剩的白色羽翼一动不动，认定了宿命也认定了主人的结局。
朱雀吸收了米迦勒体内的所有力量连同生命一起。
这是代价。
当自己的灵魂和神识被玷污时，他必须用神枪杀死自己，也只有神枪和魔枪能杀死他。
莱安仰望着被渡鸦覆盖的天空，露出一个解脱的笑，惨白的脸上唯有那笑容依然出色，像是濒死的天鹅，绽放自己最后的绝美。
“父亲，我要回来了。这下你总不能在把我丢下人间了。”
克拉克压抑着情绪垂着头，晦暗的蓝眸里印着莱安的一举一动。
莱安每一个展现的表情都令克拉克深刻的意识到，原来莱安逃脱他会如此开心，这令克拉克心疼到无法呼吸。
他本可以放任莱安成为堕天使，然后永远留在地上留在他身边。
但克拉克做不到，他总会满足莱安的要求，一次又一次。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是不是他没有中莱克斯的诡计，戴上红氪石，一切就会不一样？
又或者一直戴上红氪石，成为那无情暴戾的人，才能永远的把莱安留在身边？
但现在想这些都无济于事。
一切都结束了。
耀眼的金发随着生命力的消退化作干枯的白发，那番红色的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
莱安伸出手臂，张开的五指指向天空，仿佛这样就能抓到天空一般。
克拉克苦笑一声，他不该去奢望莱安看他一眼，但在莱安抬手时他依然忍不住燃起希望，暗淡的蓝眸里燃起一点磷火，又在莱安将手伸向天空暗淡下来。
然而下一秒，莱安抓住了他的后颈，手臂发力，抓的克拉克的后颈一阵生疼，命脉被人抓住，克拉克下意识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他全身都在叫嚣着甩开莱安的手。
但克拉克没有动，哪怕莱安要伤害他，他也不会动，因为这是他该付出的。
所以克拉克只是放松了肌肉，凝视着莱安，眼睛一瞬不眨的，仿佛要把莱安的面容刻在脑中和心中，这永远看不够，却再也看不见的脸。
然而莱安拖着自己沉重的、几乎要坠到地狱里的翅膀，借着手臂的力道，坐了起来，□□自身体里穿过，更多的神血沾染了这根逐渐暗淡的红枪。
随后冰冷不似以往热切的唇瓣贴上了克拉克的唇瓣。
没有更进一步，仅仅是贴着唇，像是朝圣般，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莱安虚弱的闭着眼，克拉克扶着莱安的后背，也同他一起闭上眼。
随后刺目的光芒再度闪耀，唇上仅剩的冰凉消失，手中的温度也一同消失。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克拉克睁开眼，光芒中，重新恢复了洁白翅膀的米迦勒半浮在空中，他穿着整洁干净白袍、金发柔顺的垂在身后，手握着那把神枪。
比克拉克见过的任何模样都耀眼。
莱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是天使该有的模样，淡然疏离。而不是绝大多数在克拉克面前表现出的模样，一个傲慢、狡黠又充满好奇心的人类
是的，在克拉克面前，莱安通常表现得像个人类。
所以克拉克明白了，米迦勒的死亡，不仅是阻止他堕天，更重要的是，抹除人性回到耶和华身边。
他说：“‘它’撒谎了，克拉克·肯特。”
这是大天使长米迦勒在说话。
克拉克应该这样觉得。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依然是他的米迦勒，而不是大天使长米迦勒。
“‘它’从没怪过你。”
克拉克哑声道：“你为什么不反抗呢？打晕我、或者杀了我，你明明可以——”
莱安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克拉克知道了，莱安不可以伤害人类，但氪星人并不包含其中。
他并不怀疑克拉克会知道，因为克拉克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他的淳朴憨厚掩藏了这一特质。
受到红氪石影响的他不正是借着米迦勒不会伤害他，所以做出了那些事吗？
的确，莱安不会伤害克拉克，毕竟还要靠克拉克殴打他来获得能量：d
“不，克拉克·肯特我无法伤害你。”
克拉克张了张嘴正欲反驳莱安的话。
“我的人格爱过你，所以我无法伤害你。”
克拉克愣住了，他望着天空中愈来愈遥远的莱安，半晌，他露出一个苦笑：“你知道吗？米迦勒，比起天使，你更像个恶魔。”
在握住我的心后，又毫不犹豫的抛弃。
米迦勒在成为他的玫瑰之前，首先是荣耀的大天使长。
并且他也永远是大天使长，他已经觉醒了他的神性，他会回到他的父亲身边，并且再不回来。
恶魔。
但不可否认的是，克拉克是释放了这个恶魔的人，他被恶魔深深的蛊惑了内心。
莱安笑了笑，没有受到克拉克话的影响。
随即米迦勒的表情变得严肃，声音淡然又疏离。
“克拉克·肯特，人间之神，感谢你在人间为我做的一切，作为天使的报答，我将降下福音。”
“所有人都会忘记你被红氪石控制后做过的事情。”
克拉克抬头看着米迦勒，他清楚，从他降下福音开始，他们之间的关联就被米迦勒断掉了。
同时米迦勒也完全驱除了他属于人的那部分，也就是爱着克拉克的那部分。
正如戴安娜和蝙蝠侠所说的，他早不该和米迦勒搅在一起的，但谁又不会对着这朵热烈的红玫瑰心动呢。
如果再给他一次，他依然会选择接近米迦勒，并爱上他。
哪怕剩下的是无尽的痛苦。
“谢谢天使赐予福音。”
莱安点了点头，表情恢复了冷漠的光辉之貌，克拉克却在一片光芒之中看见。
大天使无声地说：“再见，克拉克。”
“我爱你。”
天使消失在了人间，残留在人间的神力逐渐消散，福音令每一个人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很快他们就会完全忘记米迦勒曾经存在。
渡鸦散去，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废墟。
像是大战后的黎明，路西法被米迦勒重创不知所踪，英雄米迦勒神识回归天国，像是每个童话里会有的完美结局，大家幸福又美满，除了一个人。
克拉克愣愣地坐在原地，维持着抱着米迦勒时的姿势手中却空无一物。
那天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坚强、绝不落泪，总是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人间之神，坐在地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仰头嚎啕大哭，像个孩子。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记忆被白色的轻纱覆盖，所以他们只知道他们的人间之神失去了他最爱的玫瑰。
然而米迦勒最终还是一点痕迹也没留的离开了人间，真正的一点痕迹不留。
克拉克看着那本来装着米迦勒赠予他羽毛的那个盒子里空空如也，他痛苦的跌坐在地上。
人间之神远比人们想的更加脆弱，他虽然有着远强于人类的钢铁之躯，但那颗心脏却同普通人类一样脆弱。
他想，他和迪克没有任何区别。
他曾让迪克摆脱阴影回到阳光中，但现在呢？
现在的他也沉浸在阴影之下，只要闭上眼，眼前永远都是米迦勒。
米迦勒。
米迦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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