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映亮窗纸,树枝叩响窗扉
笃
-笃笃,又起风了。
罗纨之费力抬起眼皮,往外看了眼,铜制宝树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尽头,只残留一豆余光,在轻轻跳跃。罗纨之还没多看几眼,身边的人似乎察觉她的清醒,大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从仰卧,翻到了他的胸膛上。“三郎?”罗纨之乖乖趴好,还以为谢昀是醒着,但是仔细看,郎君那浓长的睫毛还牢牢守卫着那两只眼睛,没有搞离职守罗纨之其实也还没睡够,懒懒打了个哈欠
她还记得自己被抱在窗台边时,天色溟中已经翻出了鱼肚白,随着她晃动的视线而起伏。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之后她就不太记得了,就连自己身上怎么擦干净,又是怎么回到床榻上都不知道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连一个梦都没有
观刚才的天色,或许已经是日当正午,故而窗外只见亮光,而不见有光线投进来,
他们已经起晚了。
新婚第二日,按规矩都要去敬茶的,虽然萧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这谢家上头还有个横竖看她都不顺眼的王老夫人。她虽不怕老去人,但地不想进门第一日就无端挑事,惹人闲适
思及此,罗纨之人又清醒了几分,两只手合在谢昀的脸旁,往中间用力挤了挤。
谢三郎这张脸紧实,实没有什么余地让她挤变形,依然俊美无暇。
谢昀打定主意要拖着她一道赖床,一只手臂横搁在她的后腰上,卸了力,就同秤砣没什么分别,压住一个罗纨之不在话下。罗纨之有些着急,小声催促道:“三郎、三郎!‘
三郎不肯睁眼,只用手在她腰间后背轻轻抚了几下,以示安抚,就像想把她也哄睡
可罗纨之现在想着事哪还睡的着,也怕谢昀的手继续往下,又要卷土重来,红着脸连忙开口唤道:“夫君,快醒来呀!谢昀将眼睫掀开,露出的笑意如清冽的泉水,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郎
虽没有开口,但意思都藏在他的眉目之间,
罗纨之看懂了。
他要不在想:“这会倒是改口得快”,要不就是:“我还未开始,怎么就求饶了?
“不能叫么?”罗纨之脸皮发烫,嗔了眼谢昀,想要从他胸膛上翻下去,
谢昀从昨夜起就像是打开了什么束缚,非要叫她睁着眼睛看他怎么一点点藏他那不好见人的宝贝。
一会藏,一会不藏,一会慢点藏,一会快点藏
总要她看得清楚,还问她藏这里好不好,藏那里行不行...
如捣药的杵,先轻轻慢慢地碾.磨,再重重快快地捣.鼓,碾软了,捣酸了,直到汁.液乱迸。
“可以是可以,就怕我听习惯了,日后你想再用这个叫我停.下也是不能了。”谢昀收紧胳膊,没让她能够离开,还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拨开她鬓角散下的发丝,温柔地别到耳后,那手指也没有离开,顺势捏着她发烫的耳尖慢慢搓.磨。“你还好意思说。”罗纨之瞪大眼睛,把他捣乱的手指从自己无辜的耳朵上摘下来,反手就戮了戮谢昀的胸膛,唇瓣蠕动了几下,到底面皮还没练得像谢昀一样厚,故而撅起唇气哼哼道:“......我都不想说了。‘他哪里停了,不过是诓她喊,想过个耳瘾
她都不堪回想自己昨夜是怎么抽抽泣泣、哭哭啼啼叫“夫君饶了我.....
谢昀笑意转浓
罗纨之咬了咬牙,补充了句:“骗子!‘
“此话严重了些。”谢昀理直气壮道,“我本是打算你叫了我就停的.....只是.....
“只是什么?”罗纨之决定听他一次强词夺理,两眼睁得圆溜溜的。
谢昀搂着她滚了半圈,上下易位。
罗纨之平躺着,她的皮肤润泽如泛漾的水光,红唇微肿似熟透的浆果,她的目光似幽带嗔,娇娇地瞥来一眼,就像是无数的软钩子,挠着人的心肝。“只是你牢牢抓着,不想让我离开......”谢昀声音一低,轻轻一叹,仿佛那入骨的酥.麻还在他的后腰罗纨之窘道:“胡、胡说八道!我分明在推你!”虽然是蚍蜉撼大树
谢昀的手指从她的胸前划下,按在她的小腹上,“.....我可没说你的手。
罗纨之当即愣了下,回过神后在他双臂之间一个鲤鱼打滚,拿后脑勺对着他,把脸埋进被褥里,羞道:“别说了别说了!““好,不说.....”谢昀的大手抄起她的腹,按向自己,罗纨之的臀蹭了上去这才惊觉自己又上了当。
怎么落到了谢三郎最喜欢的这个姿,势上了!
“三郎,要起了.....”她扭过头,想力劝谢昀迷途知返,但送上去的红唇反倒再次沦陷,
”是起了。
罗纨之满面通红,她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在谢昀娴熟的动作下,她还是浑身软了下来,没有敌过他越来越盛的力
三日后,谢昀的婚假结束,夫妇二人才从扶光院出来
爱纨之装模作样地给谢昀整理了一下腰带,叮嘱几声路上小心,余光瞥见路过的婢女无不在偷偷打量他们,脸上满是好奇她不由埋下头去,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别的新妇是什么情况,但是谢昀这厮自己请了假不出门,还“连累”她也迈不出腿下不了床,第一天还说得过去罢了,第二天她半推半就也没奈何得了他,第三天她也破罐子破摔。
到了第四天.....还是得面对现实。
目这个现实还变得尤其难为情
他们虽然没出过院子,但是饭是照常要人一日三餐,水更是一天几桶。
虽说他们也有做过正经事,但是不正经地占多数.....
但是谁能正经地想呢?
谢昀下意识扶住她的腰,低头说道:“你去母亲那里坐一会就好,不用理会其他人。
罗纨之摇摇头,坚定道:“不妨事,我应付得来...
她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总不能事事让谢昀替她出头,她若没有本事拿捏住府里上下的这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日后还会连累谢昀的名声她想让世人都知道,谢三郎娶了她才不是因为昏了头、瞎了眼
“三郎不必为我担心。”罗纨之一握小拳头,两眼炯炯有神,浑身仿佛又有了使不完的劲,和床上那个半个时辰就喊累了,要趴下的女郎截然不同。谢昀轻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我那些不堪一击的婶婶们,而且我祖母年纪也大了,你悠着点......罗纨之心情复杂:“.....知道了。
谢昀又把她一抱,温柔道:“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等我回来,不要伤着自己了。
罗纨之这才笑“嗯”了声,“好。
谢昀出了门,罗纨之也投身属于她的战场。
如她所料,听见她要来请安的风声,谢家族中的长辈们来了七八位,都聚在萧夫人的院子里赖着不走了。“真不像话,居然三日都不出门,这新妇刚嫁进来也不守规矩,都不晓得劝一下郎君节制,更不记得来给婆婆请安......“可不是,世族出身的女郎虽然也娇生惯养,但还是知礼的....
正经的婆婆,萧夫人在东座上充耳不闻,只认真品着刚冲泡好的茶,侧头和身旁的仆妇笑道:“阿纨送过来的,比府上的还要好呢!‘“三郎娘子识得人多,遍布大江南北,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夫人,嬖如那避暑驱热的寒丸、防水的鲛绡斗篷、能避虫蛇的镯子,都是夫人最需要的,贴心得很.....”仆妇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地夸道,末了还感叹一句:“这些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了,都是人情,还只有三郎娘子能够弄到。"萧夫人乐道:“可不是。
王老夫人一看萧夫人那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全天下就她儿媳妇最好
看看人家做媳妇的,知道天天孝敬她好东西,她做人媳妇的时候怎么就知道阴阳怪气地气她
由己度人,她现在也觉得罗纨之这个做媳妇的,的确比萧夫人这个世家出生的嫡女好多了!
至于那些谢家的娘子们一听全是好东西,纷纷打听起来,最后一个个嘴里不说,眼睛都是羡慕的,还盼望着萧夫人识趣一些,大方分享出来可是萧夫人最是任性肆意的人儿,还记着她们那些不中听的鬼话,愣是把装傻充愣发挥到了极致,“你们觉得好呀,我也觉得好,我儿媳妇多好啊!罗纨之便是在这个时候由人引着进来,满屋的女眷把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只见女郎凳发如漆,蓬松如云,肤白如雪,唇红似丹,容色端丽,神采奕奕
她们也自诩见过建康的丽姝无数,无论出身世家的还是沦落风尘的,她们都可以说的上美在皮、美在骨。但是今日细观谢昀的新妇,这位年纪轻轻已经可以被人称作大家的女郎,她美在神韵,美在一种蓬勃向上的精神气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一棵已经生得繁茂苍翠的树
她莲步缓行,裙袂如水波荡漾,随意自然,不卑不亢地走到中央,向长辈们一一见礼。
这里面还有些人她并没有被引荐过,就凭借着背过的画像,将她们准确无误地称吁
让人惊诧不已,
罗纨之给萧夫人奉茶,萧夫人没有为难她,见面礼也给得很丰厚,寻常的人家早在聘礼里给足了,喝新妇茶的时候就最多给一个镯子、几个钗子。映柳一个小丫头压根拿不下,还是萧夫人的两个贴身大婢女帮忙抱着
电礼可见,她的确对这个儿媳妇没有半点不满
罗纨之感激地收下,转头又捧了茶给王老夫人。
老夫人一来本只是旁观的,没想到还要喝孙媳妇茶,二来还没完全扭过那别扭的性子,当然没有想过要准备礼物。但是茶都递到面前了,她又不好再拂罗纨之的“好意”,只好接了饮一口,看了眼自己腕间那心爱的镯子萧夫人马上道:“母亲这镯子肯给阿纨真是她的福气,当年都没肯给我呢,看来还是隔代亲些!
王老夫人骑虎难下,只摘了镯子送给罗纨之
罗纨之也笑着收下了,没有一丝为难和犹豫
她现在是谢昀的娘子,当得起这贵重的礼物
王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转眼三郎就成了家,原本族内中馈是要交给三郎的娘子,但怜你年纪尚轻,身上事情也重,更.....肩负着为三郎开枝散叶的重任,担不住这么多的事情....罗纨之微笑听着老夫人的适,并没有打断她,直到她停下来,以眼神询问她意思时,罗纨之才道:“谢祖母体谅,孙媳身边有能人帮手,并不忙碌,再者祖母于我这般年纪时已经掌了谢家的中馈,孙媳虽不才,但也不敢患钝,三郎在外也从不言艰难,孙媳妇理应肩负起对内的重任,祖母操,劳已久,何不好好歇息?
众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更是震惊她居然这么胆大,避开老夫人的暗示,真接要权。
王老夫人愣了一会,先是从心中腾起一股怒火,随后很快又烟消云散
这女郎当真和三郎一样啊,从不畏惧困难,也不回避青任,草怪平能走到一起。
老夫人肩膀落然一松,好像身上的重担突然就轻了,叹道:“我也老了,你愿意吃这苦头就随你吧。她既然能转动那么大的生意,理得好那么多账簿,只要肯上心,谢家这点家产对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其他女眷俱惊,目光望向罗纨之时再没有轻视与好奇,只有慎重与考量
倘若罗纨之从今往后掌了谢家的中馈,那她们岂不是都要仰仗她鼻息过活了?
谢昀在入夜后才归来,罗纨之已经沐浴完,趴在床榻边上,翻看今天的成果。
两只笔真的小腿翘在身后,快乐得来回晃动。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谢昀把外衣挂好,挽起袖子正准备洗手,罗纨之已经从榻上跑下来,殷勤道:“我来我来。她把谢昀的手按在盆里一通乱洗,主要是为了能在他面前得意道:“南星没告诉你么,日后吃饭要靠我了!”你说服了祖母?”谢昀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夸道:“卿卿如今是手到擒来,万夫莫敌。
罗纨之谦虚:“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昀言归正传,“那我今晚吃什么?
罗纨之沉浸在自己的美事当中,随手一指旁边桌案上摆着的晚膳,“有鸡汁水引饼、葵菜、菌菇鲈鱼美......忽而她抬目一看郎君沉沉的眼色,意识到什么,拔腿就跑
谢昀怔了下,笑着擦干手才不紧不慢追人,“你跑什么,我还没沐浴呢。
“这次不帮洗了!”罗纨之狠狠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