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 偃笑依旧没有确定, 在墨家主房中感觉到的桃子气息是怎么回事, 若隐若现又难以捕捉, 那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偃笑有些烦躁,殷文言见状,再看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拉着偃笑离开了墨家。
回到李家后偃笑就一直不在状态, 谁问他话他也只是敷衍答着没什么, 然后偃笑借口要闭关, 众人便也不再去打扰他。
只余下自己一人后,偃笑呼唤了原,语气有些不太好的质问:“我只问你, 你到底都瞒了我什么?”
按照当初原对偃笑说的那些话, 起码在偃笑的心里, 他觉得他和原是利益共同体, 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也因为这么个原因, 偃笑一直觉得,原不会害他。但如今诸多事迹看来, 原也许是不会害他性命, 但是欺骗呢?
两个为了彼此性命而合作的人, 最后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多可悲。
原很想打哈哈应付偃笑的问题,但是他也听出了偃笑话语里的不悦, 以及不满,但他还是试图蒙混过关。
“宿主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隐瞒什么呢?”
“那桃子呢?”一丝厌恶在偃笑的眼中一闪而过,“这么多年,每次我问起她的时候,你都只是说她没有生命危险,那具体的呢?”
“没有性命危险,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只是没有死掉,就算还有一口气,即便只是奄奄一息也是没有性命危险?”
“……”
“还有,我和殷文言计划潜入墨家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阻止我?给我你的理由。”
偃笑的话咄咄逼人,而他现在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无外乎是原的一次次的行为,让他感到了失望。
当初原说他欠桃子一份因果债,让他尽快还尽免得日后麻烦,偃笑才对桃子格外的上心。可现在原对他隐瞒桃子的真实处境,自身的的话和行为就已经冲突了。
这又是为何?
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的双方,又要如何放心将性命交付?
等着最后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原沉默许久,就在偃笑以为他不会松口的时候,偃笑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原开口了,却带着许多的无奈。
“对你有所隐瞒确实是我不对,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你的性子,对他人太过重情义,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一听这话偃笑就笑了:“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很可笑吗?我的性格和处事,难道我自己没有分寸,还需要你这么’迫不得已’?这话说出来,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你自己相信吗?”
原沉默,并未反驳,又或者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最后还是偃笑恹恹摆手:“算了,你不愿意说,我再问你也没有意义。总归我自己是在尽力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你最好也悠着点别给我拖后腿,不然最后要死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偃笑头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这么和原说这么直白的话,说完这些话偃笑切断了和原的精神联系,当真就进了密室闭关。
而在某一方小世界中,一缥缈人影嘴唇开阖,欲说未说,半晌许许多多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在舌尖萦绕一圈,最后都化为一声轻叹。
呼出一口浊气,那缥缈的人影望着茫茫而无边无际的星空,缓缓闭眼,又无奈摇头苦笑。
要他怎么说,又要说什么?
自与偃笑合作以来,时至今日,经过他的观察,他早就发现,偃笑这人虽然对自己狠得下心去,可对待与自己有过羁绊的人,却总是温柔的过分。
就说之前在奥伯亚大陆时,如果不是最后克鲁尔以雪娑的性命相要挟,偃笑也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可偃笑那极端的行事行为,最后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没人有事。
甚至最后,偃笑身体和心都是被伤得伤痕累累。
有什么能比,来自自己真心对待和培养的学生的恨意,来得更伤人心的呢?——是的,关于克鲁尔的态度,偃笑一直觉得,那是他一直没有明白的,莫名的恨意。
而到了荒界以后,当年在缅迓会遇到桃子和那枚“桃核”的出世,其实都是意料之外的事,即便是原也没有意料到。
他只是临时看到了“桃核”,是个好东西,他想让偃笑收着,但掐指一算却又因为那个东西,欠了伴生鬼王,也就是桃子那么一个小小的债。
原当时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让偃笑得还,没想到今天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毕竟在原看来,桃子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是死是活都和偃笑无关,偃笑只要安心的做自己的事,助世界之柱得大道就好了。
哪里想得到偃笑对那女鬼万分上心,偏又变故横生,她还就出事了。
原是担心偃笑会冲动之下蓦然与那墨家对抗,最后白白送了自己的小命,才会对偃笑的质问诸多隐瞒,可最后反倒落了个信任危机的地步。
虽然如今物是人非,可现在的偃笑和当年,就这一点,顽固不化,一点没变!
“女人都是祸水,女鬼也是。头疼,头疼啊。”
原将手轻握成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自己的额上,不住喃喃。
*****
而偃笑一回来就去闭关以后,原定的所有计划和施行都落在了殷文言的身上,但好在虽然殷文言因此常常忙得脚不着地,事情的详情安排偃笑却是提前都与他说好了的,一切有条不紊。
再说墨家那边,家主之位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俨然一副老家主已经入土的样子。
而在这场争夺中,原本就稳压众人一头的墨谌厉渐渐显露出越来越多的实力,让人心惊他多年来的深藏不露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都不敌他败下阵去。
鉴于之前俞沅已经引起了殷文言他们这边的注意,在后来,殷文言他们总是会格外的关注俞沅的动向,也就发现了往往墨谌厉在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能找到俞沅隐藏在后的身影。
联想一下俞沅当年在九州时的作为,和他如今的身份,再看墨谌历在家主之争中的势头,殷文言这边完全有证据可以怀疑,墨家老家主的突然病危是怎么回事。
但在唾弃墨谌历连对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的同时,他们却又并不打算介入其中。
毕竟一个大家族想要供养起一代天才高手,可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一代高手大能的陨落自然也是会伤及根本的,何况还是墨老家主那样的顶尖存在。
实话说,这事殷文言他们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不久后,墨家传来消息,新任家主已选出,正是墨谌厉。
而墨谌厉上任家主之位后,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俨然是把还没断气的自家老爹给忘后脑勺去了,反而因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地位,而对这件事中最大的功臣俞沅有求必应。
墨谌厉的态度无疑是让俞沅高兴的,而他本身也因为长年累月的服用普还丹和姑获丹,隐隐的对它们有了依赖,必须每月按时服用一定量的丹药才行,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出了问题。
等偃笑出关的时候,距离墨谌厉上任家主之位已经过去许久。
乍一出关,殷文言早早就候在门外,见了偃笑出来便迎上前来,笑着道:“许久不见,修为又更精益了。”
偃笑诧异于殷文言现在会在外面等自己,一边笑着回应:“底蕴已有许久,只是一直缺少一个突破的契机而已。”
话头一转,偃笑又问道:“墨家和俞沅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一切正如我们计划中的施行。”
“如此甚好,算算时间,俞沅那边也该有些效果了。”
两人相视一笑。
而被两人惦记的俞沅,此时正在墨家一处灵气充沛而浓郁的洞府之中。
洞府之中阴暗无光,而又森冷潮湿,可这样的环境确实最适合俞沅修炼的地儿。
俞沅从冥想中睁开眼,右手一翻,两枚小瓶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打开两个瓶子的瓶塞,从中各倒出一枚剔透圆润的丹药来,丹药方一接触空气,药香便满溢了出来。
俞沅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的药香被吸入肺腑之中,俞沅的脸颊上露出愉悦的表情,最后将手上的两枚丹药一起丢进了嘴里。
闭眼的同时,双手在身前掐出无数繁杂手印,牵引着洞府中的灵气纳入躯体之中,运转数个周天后再度睁开双眸,震臂一挥,却往身前空地掷出一物。
被抛出的黑影,随着那力道被扔在空地上,定睛去看却是个人影模样。
被扔至空地后那黑影许久未有动弹,就在以为那是个死物的时候,好半晌他又动了动。
他从地上撑起身子坐在地上,长发劈头盖脸的遮住了容颜,无神的双眼不知在看哪里,又将视线焦点落在了何处。
俞沅看着地上的人,呵笑一声,直接伸手凌空一抓,那人就被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可即便如此那人却也没有丝毫的痛苦和挣扎。
紧接着就见俞沅又抛出一团冒着碧绿光芒的东西,那东西飘至那被掐之人的灵台一寸处停下,碧绿光芒从上而下的整个罩住了那人。
然后俞沅张开了他的嘴,一个吸气,一丝一缕的气从被掐那人微微开阖的唇齿间溢散出来,再尽数都落入了俞沅的腹中。
如此过了一刻钟,俞沅停止了吸纳,手上一松放开了提拎的力道,那人顿时如同一个破布娃娃掉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而那团罩着他的碧绿光团也早已飞回了俞沅的手中。
俞沅眯眼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那回味无穷的样子,仿佛方才吃了什么琼浆玉露般。
再一挥手,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人影又被俞沅捞到了怀里,俞沅怀抱着那人,完全不嫌弃他的邋遢,甚至眼中含笑的一缕缕拨开遮盖他脸颊的长发。
愉悦在他的眼中染开,他在那人无神的眼角落下一个吻:“你真是我的好宝贝。”
那人无动于衷。
而那没了长发遮盖的容颜,不是失踪许久的桃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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