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另外,你也不用藏着掖着,这是明代嘉趣堂的刻本,好东西!你这么散着收能收到五十多卷,更不容易!”
说罢,余耀将这本书放到了广告画上。
奶油男不由怔了一下子,“你既然知道是精品刻本······”
“我知道,罗老板应该也知道。”
奶油男接道,“原来你是非漏不捡啊!”
“也不尽然。这里只有一本,我收不收两可,再加上你更需要。”
奶油男一脸欣喜,这才拿起这册《六家文选》,“那就多谢了。”
“不必客气。”
奶油男一手拿着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先生年少高才,眼力过人,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他虽然长得奶油,但言语之间,一直是礼恭谦让,并且不让人觉得假,给余耀留下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余耀接过,“不好意思了,我今天没带名片,我姓余名耀。”
奶油男的名片上印的并不是单位职务,而是专门用以收藏交友的名片。这个在古玩圈里倒不算罕见,很多人喜欢这么玩儿。
他的名片上,上面横印着“文博学徒”,下面竖印着名字:吴臣。
“余先生,幸会幸会!”吴臣点头,“回头你方便的时候给我的手机号发个短信吧。”
一来他不知道余耀的手机号,二来余耀也没说是哪两个字。
余耀接着就拿出手机,给吴臣发了条短信,只输入了“余耀”两字。
这时候,林丰草也拿着两本书过来了。三人又一起简单聊了几句,便一起走向了收银台。
吴臣依然礼貌有加,让林丰草先结算,林丰草结算完,他才把这册《六家文选》放到了收银台上。
结果,罗老板一开始没注意他手里拿着这个,现在一亮,不由惊叫一声,“你居然给找出来了?!”
“没丢就好啊,正好有人买了。”林丰草接了一句。
罗老板却面露难色,“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原来,这册《文选》,并不是他的,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核对一套明代坊间刻本里的疏漏的。
这是昨天的事儿,当时他有急事儿出去了,书放到了收银台的抽屉。
他老婆来了之后,连带抽屉里的其他两本书,当成是要卖的书,便拿着和一批古书重新归置了一下,过程中,一个送货的来了,中间这一忙乎,就给忘了放哪里了。他老婆一直觉得是放书架了,结果两人好一通找,就是没找到。
这翻找东西,有时候很奇怪,你费尽心思去找吧,总也找不到,可说不定哪天,就掉出来了。
罗老板不太好意思,可也不能不说。因为这书是不能卖的。
吴臣听了之后,“罗老板,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你那朋友一下,我从他手里收。”
这个,罗老板倒是能应,毕竟是他的疏漏,让客人白欢喜一场。他立即拿起电话,给朋友拨了过去。
可人家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父亲临终有嘱,不能卖!他说出来的祖上名讳,正是书的扉页上朱印上的名字。
其实罗老板知道这是他朋友祖上传下来的,但祖传的未必不能卖。当下这一问,不是价钱的事儿,算是彻底死心了。
实际上,这本书别人估计借都借不出来,能借给罗老板,还是因为罗老板曾经在朋友母亲突发心脏病时帮忙一起送到了医院,念着这份恩情。
罗老板挂了电话,一头冷汗,心说昨晚还和老婆商量,要是真丢了,就得赔钱了,结果没想到有“临终遗嘱”这细节;那要是真丢了,可不是赔钱的事儿,估计两人怕就割袍断义了。
余耀和林丰草也没什么话可说,吴臣也只好表达了两句理解,遗憾之情却溢于言表。
这时候,罗老板突然拍了拍脑门,“这事儿是我不好意思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前两天还收了一幅古画,你喜欢古籍善本,也喜欢古画么?要是喜欢,我按进价给你,也算弥补一份歉意。”
吴臣一听,“喜欢啊,不过罗老板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先看看咱们再议价。”
吴臣说完,又对余耀和林丰草说道,“余先生,林先生,两位正好一并给掌掌眼!”
“吴先生过谦了。我俩跟着开开眼才对。”余耀应道。
罗老板从收银台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这锦盒是新的,显然是后配。不过这无所谓,古画少有带原配盒子的。
尺幅不算大,四尺立轴,原装旧裱。
水墨,主图几竿修竹,几块山石,左下几句吟竹的诗。
可这落款了不得:板桥郑燮(xie)!钤印两方,朱文“板桥”,白文“七品官耳”。
好家伙,郑板桥的竹子!?
林丰草对字画不算精通,但这竹子的风骨和题诗落款的板桥体,着实不像仿品。而且老绫子老裱他能确定,确然是清代无疑。
且不说这位罗老板如何觅得此画,就说他不可能这么大方吧?郑板桥的竹画,奇货可居,哪能进价卖出?
当然,可能就是一说,然后报个高价,这样即便吴臣不买,这其中的“不好意思”也便就此消了。
林丰草的想法,余耀不会有,在字画上,林丰草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因为这是一幅仿作。
林丰草觉得无懈可击,是因为这幅仿作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郑板桥的半个徒弟!
此人被称作谭木匠。他原先确实是潍县东关的一个木匠,名叫谭云龙。
这样的人,正史里是不会记载的,只能从野史和民间笔记中了解一些。
话说郑板桥就任潍县县令之时,谭木匠入其新宅,打造家具。谭木匠很有天赋,而且有基础,他本来是书香门第出身,后来家道中落,才去学了木工。
郑板桥这个人有个特点,交友很广泛,除了官场中人,什么盐商老板,天涯歌女,贩夫走卒,都有过结交。所以他对谭木匠并没有高高在上,而且谭木匠有一定书画基础,在木工间隙,郑板桥习字作画时,还能交流上几句。
结果,谭木匠跟着郑板桥,最后居然学成了!木工活儿结束,郑板桥却把他留在了身边,干些杂务,同时悉心指导,成了半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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