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物乱跑,它们就这样一批一批,老老实实,一路吃着零散的粮食走进仓库,再变成了库存。
顾恪和两小还有空闲,在畜牧场建筑旁清理出一大片地方,搭起个简易棚子,再扔下大片干草,作为牲畜们的临时场所。
干草来自收割后的粟黍豆等,不像紫麦麦秆那般适合人吃,所以晾晒后作为材料或燃料入库。
当然,牲畜不会嫌弃它们的口感,还能垫在身下取暖。
顾恪送猪羊的同时,也把筛选工作做了。
体质差的,同品种数量太多的,成年雄性太多的,一一送来仓库。
体质好的,幼崽、怀孕的雌性基本留下。
有了“全自动”屠宰入库一条龙,只用半天处理完了多余的牲畜。
带着两小收工时,不过申时初(下午三点)。
午饭大家简单对付了几口,小满还被顾恪提醒,特意只吃了个三分饱。
此刻早早收工,接下来当然只有一事……吃烧烤。
猪羊入库时,顾恪已挑出上好的一猪一羊,照上辈子记忆里的大概步骤杀了。
这猪羊应该是供给大酒楼或大户人家的,猪阉割过,羊是一岁不满的羔羊,又肥又嫩。
猪羊宰杀流程大致相同,无非是先割脖子放血,再从后腿穿入管子(针头)鼓气——这样便于猪用热水烫毛,羊便于剥皮。
鼓气这步最早是人用口吹,那时乡下的杀猪匠肺活量都不小。
后来换成了打气筒,再不用人吹得面红耳赤。
顾恪这里?直接上小萍儿,七转武宗的葵花血气既可细若针线,也能澎湃如潮,给猪羊鼓气不要太轻松。
做完脱毛(剥皮)后,再吊后腿倒挂,切开取出内脏。
内脏处理起来很麻烦,今天就省了,直接放仓库存起来。
剩下的便是烤全羊(烤猪)的原材料。
可惜秦大小姐不在,顾恪上辈子也没见别人烤过,所以烤全羊就算了。
他继续将全羊(猪)卸成各种肉块。
哪块适合烧烤?不用多想,猪的排骨和五花肉绝对位列其中。
羊则更简单,大多数部位都能串来烤了吃,味道都不差。
一般来说,草原的绵羊脂肪多,膻味淡,烤起来更好吃。
千泉城没绵羊,只有山羊,但馋肉很久的顾恪他们显是顾不得这个,有肉吃就不错了。
而猪的五花肉也称肋排肉,即是包裹在肋排外的肉。
它还有上下五花之分,下五花在下,是肚腹那一块,也是最好吃五花肉。
上五花更肥,顾恪留了两大块留给小满,准备腻死这好吃鬼。
猪排骨和五花或切小块,或改刀方便入味,撒上姜蒜汁水、米酒、少量糖水、盐揉匀,腌上,用茅草包住,放在雪地里天然冷藏。
羊肉无需腌制,直接切成小条开串。
畜牧场猪羊又是一批批前来入库,小萍儿大多数时候都闲着,刚好帮忙。
顾恪切,小萍儿串,葵花血气分出数十股卷起竹签,同时开工。
签落如雨,跟个自动串羊肉机似的。
顾恪也抽空,加工了一个六尺长,尺半宽,半尺高的长条形石头烤炉。
再比着一个圆形的石头炭盆,造了铁盘、栅格、锅盖。
将木炭引燃,熄灭明火,放进圆炭盆,再放铁盘,接着放栅格。
栅格上放那两大块腌制冷藏过的五花大肉块,淋上些许棕黄透明的赤柰果汁,再盖上锅盖,让它们在里面被小火缓慢烘烤。
一旁小满眼巴巴地目送两块五花大肉进锅,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到:“老顾,这个要烤多久?”
顾恪回忆了下,上辈子看的土豪烤肉视频,不太确定:“两个时辰左右吧,这两块肉太大,必须慢慢烤才行。”
小满啊了一声,满脸失落:“要这么久啊?”
她可是准备等下就下嘴的。
顾恪抄起旁边二尺长的宽竹片,趁着还用它没掏火,抬手就抽她屁屁上:“去把那两盆串好,就能有羊肉串吃了,这个最快。”
说到这里,他竹片一转,指向小萍儿:“不准帮她,烤串得自己动手,吃起来才更香。”
小萍儿无奈地给大姐头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收回才被葵花血气卷起的竹签。
刚飘身落下的柏素清眉头一挑:“原来如此么?以往你进厨房可都是只动口,不动手的,今日倒是忙活了这么久。”
秒速被戳穿“自己动手好吃论”的某人就当没听见,只是示意她坐下。
坐到一旁竹椅上,她伸出左手,五指轻挑,一道道细若丝线的碧海劲撒开,扎进一盆腌制完毕的猪排骨中。
猪排骨整齐地被卷在空中,一根根竹签串过,五块一根。
一大盆排骨也十多息时间,就全部串好,稳稳落回大盆中,一层层摞起来。
“这样我吃着也会香一点了?”她看向顾恪。
这坎是过不去了么?顾恪无奈点头:“柏姐这碧海劲大有长进,这排骨串得比我好多了。”
少把忽悠小满那傻丫头那套用我身上。柏素清翻了个白眼,就没接这话。
他今天为烧烤忙活了不少,上至打造烤炉,下至杀肉腌制,唯独没有串过哪怕一串肉。
那边小满压根不关注两人在说什么,只是分心二用,操控血气串剩下那一大盆五花肉丁。
同时看着也分心二用的顾恪聊着天,将长条烤炉凹槽内铺上炭火,再把两大把羊肉串放了上去。
天罗手用出,让他的双手灵活无比。
翻动间歇,不断拿着小毛刷在旁边的调味油碗里蘸上少许,给羊肉串上刷上适量的油。
这是因为肉串本身脂肪分布不均匀,就需要添上一些油,使其受热更均匀。
顾恪口中还不忘说明:“这烤羊肉腌制与否,烤出来的味道不同。不腌制的只要烤时加少许油盐,主要品尝羊肉本身的鲜与嫩。”
“所以先吃这个,再吃腌制过的,味道由淡到重,才能充分平常出不同烤肉的滋味。”
这不是他乱吹。
上一世小时候,他吃过XJ人摆的路边摊羊肉串,那确实只有油盐。
孜然必须主动开口才会放一点点,其它辣椒、花椒这些调料粉一律没有。
不过吃进嘴感觉焦中带嫩,咬进口里有汁水从肉里面涌出,还有就是肉本身的香。
当然,长大了再回想起来,他觉得或许也是那XJ老板为了省钱。
那时个体户才开始出现,小城市连超市是啥都不知道。
很多人家里吃面都舍不得多放点猪油,都是用油渣和猪油顶上。
大多数普通家庭一个月吃三五回肉,伙食水平都算超标了。
后来经济大发展,本地烧烤出现,为符合当地口味,腌制肉时用的调料就多了。
好吃是好吃,却与最初记忆里那羊肉串的味道截然不同。
或许,真正让他记住的,是那份期待已久的满足,而非羊肉串的滋味。
滴滴油脂落下,在木炭上灼起白烟缭绕,在清冷的玉龙峰上弥漫开去。
此刻他手拿烧烤,非是对烤制的热爱,更多是对往世的追忆。
顾恪自认是个极其庸俗平凡的人,怎么也摆脱不了,更不想摆脱低级趣味。
正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期待中生活的最佳状态,闲居洞府,专心干活,按时出摊,冷冷清清,风风火火。
手中有串数十,心中思绪万千,顾恪只觉平安喜乐,轻松惬意。
身旁小满却已虎视眈眈,口水都吸溜了十来次了。
小萍儿表现得稍微好一点,起码口水都是包在嘴里,直接咽下。
唯有柏姐姐镇定自若。
但她平日最不喜烟熏火燎的场景,宁愿下田干活也不进厨房生火做饭。
此刻却对充满油脂肉香的烟气视若无睹,微翕的鼻尖更是暴露了本能的(谷欠)望。
顾恪神念自是留意到了,笑着收回思绪,将烤串从炭火上挪开。
一手抓起加工坊出品的高品质雪盐,均匀地撒上去。
细白的盐粒落在褐红微黄相间的肉串表面,被那星星点点的小油泡化开,融入其中。
先给柏姐姐递一把,再给小萍儿一把,最后是小满的两把:“尝尝我这拿手绝活如何。”
他没卖过烤串,最多小时候把家里灌香肠的肉弄去野地里烤了吃,得到小伙伴们的一致好评。
算起来,这就是他为数不多的“烤肉绝活”。
柏素清朱唇微张,咬下一片羊肉。
滚烫的肉串伤不了她的口腔,微焦的边缘在齿间碎开,带出独属于肉类的焦香。
然后中间鲜嫩多汁的肉与脂肪涌出,与淡淡的咸味一起冲击着味蕾。
山羊肉明显的膻味被仙田出产的姜蒜、米酒去得七七八八,几不可闻。
她双眼不由得眯起,咀嚼的速度也随之加快,本来平放与地的脚尖也微微勾起,有节奏地上下点动着。
这点小动作被顾恪无微不至的神念留意到了,知是她极其满意的迹象,心中成就感满满。
不枉费他用神念感知,天罗手微操,烤制火候控制得极准,基本复刻了记忆里那羊肉串的味道。
另一边,小萍儿吃得双眼弯弯,不忘在他看去时连连点头,表示对这羊肉串的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小满……嗯,只能用龙盘虎踞,狼吞虎咽来形容此刻的架势。
两大把羊肉串左右开弓,小萍儿一串她两串,柏姐姐一口她十口不止。
顾恪笑眯眯地看着三女大快朵颐,随手又抓了四把放在烤炉上。
小萍儿见状,专门留在另一只手上没吃的一半就递了回来:“顾哥你也吃点,这些让我来烤就是。”
顾恪只是抓过两串,大嘴一张一捋,就把两根光竹签扔进旁边竹篓:“不急,等下要烤得还多,你多看看再说。”
小萍儿坚定地点头:“嗯,我会认真学的。”
顾恪无奈:“先认真吃,不吃出优点,怎么烤出好的烤串?”
小萍儿愕然:“啊?”
“啊什么啊。”顾恪果断拿现成例子来证明:“你看小满,厨艺蹭蹭涨,不就是因为最擅长吃出食物的优点么。”
小满听见自己名字,茫然抬眼看来:“啊,优点好吃么?”
顾恪:“我在表扬你很会吃。”
小满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认领了这表扬:“嗯,我会继续努力的。”
柏素清也从久违的肉味中清醒过来,闻言直接翻了个极其不优雅的白眼:这是表扬吗?
这边小满却也留意到顾恪嘴上的油渍,纵身跃到他背上。
头从左侧探出,观察他如何烤肉,右手将还没动的几串羊肉串放到他嘴边:“老顾你别光忙活,边吃边教我怎么烤。”
顾恪嗯了一声,很自然地张嘴。
两人一投一喂,一教一学,毫无冲突。
小萍儿实名羡慕,柏素清不以为意。
这两人在吃上也算……臭味相投?
最早小满就从顾恪碗里弄吃的,俗称——舔碗底子。
这两年更是凑一块儿就琢磨吃食,试吃时顺手也塞点进对方嘴里已成了常态。
对此,柏素清敬谢不敏,更懒得管他们。
小萍儿?她倒是也想,顾恪肯定不会拒绝。
可惜性格所限,她是真-臣妾做不到啊,唯有羡慕小满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做派了。
……
顾恪终究没能霸占烤炉。
只不过烤了第二批羊肉串,他就被两小请(挤)开,到一旁当伸手党去也。
如今的山谷里,想卖苦力还真不太容易。
除开非他不可的某些工作,其它大部分活计都会被两小和柏素清自然而然地接过去。
烤串,也不例外。
柏素清不喜油烟,却下山一趟,取了酒水上来。
小烘炉开到最小,镇上一锅水,温上一罐甜酒,甜香酒气氤氲而升,入口温热宜人。
只有顾恪独享一桶麦酒,柏姐姐还专门用碧海劲给它冷冻降温,让苦味冰爽的酒液冲去烤肉的油腻。
两人闲聊着今年开春要种哪些粮食、作物,再说说准备添置的新家私,抽空再提醒几句两小烤肉的火候。
这一切,恍如回到前世。
上辈子出去撸串,同桌九成九是抠脚大汉,后来也有几个非主流小弟,聊得都是收债、打人、装比、洗脚之类乱七八糟的破事。
哪儿有跟柏姐姐家长里短,两小烤串送上来得自在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