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凭洲觉得头疼得厉害。
他揉了揉太阳穴, 对一脸警惕的苏挽雾招了招手,“扶我过去。”
闻言,苏挽雾松了口气, “早说嘛, 我还以为你……”
觑到他脸上的表情不好, 连忙住了口,起身过去扶他。
盛凭洲一只脚被包扎着,半个身子靠在苏挽雾身上。
好在他另一只脚还可以用力,不至于压垮她这小身板。
平心而论, 苏挽雾是女生中常见的身高, 不高不矮,身材也很匀称玲珑。
不知道是不是盛凭洲太大只的缘故, 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 总显得她很娇小。
“……你进去吧, 我在门口等你,你好了叫我。”
苏挽雾把他扶到洗手间门口, 就松开了手。
男人却没有动作, 而是岿然不动地看着她,“我的手动不了。”
说着, 他举了举包扎得很严实的手。
苏挽雾被他淡然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缓缓站直了身子,“……”
盛凭洲看得出她脸上纠结的神情, 却莫名享受她这种小情绪, 薄唇轻启,“帮我。”
他态度很自然,微微靠在门口。
男人原本就高她一个个头,如今踩在台阶上, 高大的身形几乎能将苏挽雾整个都罩住。
苏挽雾仰起脸看他,这个角度,她的眼神看着迷茫中带着天真,“怎么帮?”
盛凭洲换了个角度撑住,高窗上落进来的光线被他全挡在身后,像给他的身形描上了一层光影。
额间的发垂落下来,细碎的阴影遮住精致的眉眼,让他此时此刻看上去没有了平时的沉稳淡漠,而是多了一分肆意的邪浪。
“帮我把这里、”
他开口,说这句话时有微妙的停顿,“……解开。”
苏挽雾顺着他的目光向下,只看到他白色衬衫下摆被束进西裤,手工定制的皮带扣得规规矩矩,似乎不容侵犯。
她手指动了动,下意识伸手,又停在半空中,似乎在犹豫。
男人没有不耐,只不急不缓地催促,“我们是夫妻,你怕什么?”
“谁怕了?”
苏挽雾本能地反驳他,一抬头对上盛凭洲带着点点笑意的双眸,知道他是激将法,有些气恼,“……解开就解开!”
她直截了当地伸出手,要去扯他的皮带。
男人却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
苏挽雾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先进来。”盛凭洲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微微侧身,“不用这么着急。”
“……”
苏挽雾突然觉得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很可恶,愤愤收回手,越过他走了进去,“现在可以了吧?”
她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猫。
盛凭洲以前很少看到她这么鲜活的样子,觉得新鲜,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嗯。”
苏挽雾抿了抿嘴角,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以后是要制霸影视圈的大导演,这点困难算什么?
说不定日后拍大电影,她还得亲自对男主角上手指导动作,只要问心无愧,心中坦然,脱个裤子怎么了?
毕竟盛凭洲是为了她才被咖啡泼了一身、受了伤,区区小事,她忍了。
苏挽雾解开皮带扣,“啪”的一声,黑色皮质的带尾就弹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飞快地把拉链扯了下来,随即站起身,“好了。”
她背过身去,“你开始吧,结束了喊我。”
盛凭洲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我的手动不了。”
“那又怎么了?”苏挽雾没好气地说:“你又不用手尿尿。”
盛凭洲沉默片刻,才开口:“……我用。”
应该说,男人一般都会用。
苏挽雾似乎想到什么,脸一下就烧红,“你、你不能就这么解决吗?”
闻言,盛凭洲语气似乎很无奈,“小雾,帮我一下。”
“怎、怎么帮?”
“……帮我扶着。”
苏挽雾:“……”
她背影僵硬,迟迟没有转身。
盛凭洲见她是真的害羞,收起了那些多余的心思,道:“你去帮我叫魏……”
他还没说完,脸色一变——
苏挽雾已经猛地转过身,上前了一步。
她不想看,所以本能地仰起头,却迎上他讳莫如深的视线。
在那样的视线下,苏挽雾觉得自己无法承受男人眼中过于浓重的情绪,顿时闭上眼睛,一下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嘶……”盛凭洲低喘了一声。
苏挽雾听出他声音里的痛苦,又立刻松开,“你、你还好吧?”
男人闭了闭眼,缓了一会。
过了很久,他才低哑着声音道:“……可以了。”
……
苏挽雾扶着盛凭洲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魏晗昱拿着缴费单推门而入:“盛总,你——”
见苏挽雾扶着盛凭洲出来,魏晗昱连忙上去搭把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苏挽雾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好……
怎么可能友好!
要不是他来得太晚了,苏挽雾刚才也不用经历那一遭!
魏晗昱心里面却有些惴惴不安,他看苏挽雾好像脸都气红了,该不会是因为今天舒蜜的事情,跟盛凭洲闹脾气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直到盛凭洲问他:“事情都办好了?”
他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但最后决定还是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等吩咐。
苏挽雾看了一眼时间,“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要不我就先走了?”
她的脸还红着,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气短,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总觉得手上那种触感还没有消散,放在哪里都觉得不自在。
盛凭洲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害羞,揉了揉眉心,“你还有别的事情?”
苏挽雾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盛凭洲见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的样子,又想起她以前害羞到钻进被子里不肯看他,神情缓和了一些。
两个人结婚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自认为对苏挽雾有些了解,也不想让她在这里为难,“你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苏挽雾闻言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一下站了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找……”
她原本想说有什么事情就找她,但是话锋一转,看了魏晗昱一眼——
“有什么问题就跟魏助理说。”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病房。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男人眼里生出点点笑意。
不管车祸之后的变化有多大,骨子里还是那个胆小的。
但这幅场景落在魏晗昱眼中,就成了另一番解读——
以前的苏挽雾对盛凭洲可谓是事事尽心,照顾周全。
这种时候肯定是会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现在竟然连走都那么焦急?
肯定是生气了!
想想也是,太太以前那么温柔细致,美丽大方,肯定是生气才会扔下他直接离开。
不管盛凭洲怎么想,魏晗昱反正是觉得这样的妻子值得好好珍惜。
可能以前盛凭洲忙于工作,对她没有那么温柔体贴,勉强说能说得过去。
但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舒蜜,一下子就有了对比,苏挽雾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想着,魏晗昱有些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盛总,太太真的是个好女人。”
他语重心长的话,让盛凭洲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魏晗昱叹了口气,知道是自己僭越了。
他一个收钱办事的打工人,管那么多老板的感情生活做什么呢?
于是他收起脸上的表情,说道:“舒小姐现在还在外面不肯走,等着要见您。”
盛凭洲蹙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也不耐烦,“让她走。”
魏晗昱有些为难,“舒小姐说了,不见到您是不会罢休的,而且……”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说。
走廊上。
苏挽雾拿着包就要离开,走了几步之后,脚步又慢了下来。
想到刚才盛凭洲去洗手间都需要她搀扶,又想到之前在咖啡厅,他攥着舒蜜的手腕,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被咖啡烫伤的模样,越发纠结。
……自己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讲义气?
苏挽雾有时候也恼恨自己的包袱太重,想了想,慢慢走回到病房门口,刚刚站定,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算了,让舒蜜进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没再犹豫,直接转身离开。
她都快忘了,她只是别人感情中的一个配角,有舒蜜在这里,她操什么心?
病房里。
盛凭洲面色不虞。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舒蜜这么能折腾,居然还把盛夫人给弄了过来。
好在刚才他让苏挽雾走了,否则盛夫人过来,多多少少会迁怒到她身上。
思及此,门口就传来盛夫人心疼的声音——
“怎么会烫成这个样子!”
她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垂着脑袋的舒蜜。
盛凭洲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舒蜜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跟在盛夫人身后。
盛夫人看着盛凭洲身上包扎的地方,心疼得不行,走到他身边坐下,“严不严重,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盛夫人显然不信,跟魏晗昱确认盛凭洲没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埋怨起他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盛凭洲还没说话,身后的舒蜜就连忙揽罪道:“阿姨您别怪盛总,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
盛夫人闻言看了她一眼,原本是有些怪罪的。
但是看着她通红着眼睛的样子,又想到她之前打电话跟她说的那些话,心也就软了下来,“……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你又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挽雾她也不该说那些话来刺激你!”
说到苏挽雾,盛夫人这才生气起来,对盛凭洲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她气急了,“好端端的,你去替别人挡那一杯咖啡干什么?”
盛凭洲沉了脸色,肃声道:“苏挽雾不是别人。”
见他居然还回嘴,盛夫人越发生气,“你不就是因为她小时候救过你、对你有救命之恩才跟她结婚的吗?现在恩也报了,你又不欠苏挽雾的,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她说完,一旁的舒蜜忽然抬起脸,愕然地看着盛凭洲,“盛总……阿姨说,当年在云津村救你的人是苏挽雾?”
闻言,盛夫人一怔,“你也知道这件事?”
不对。
她诧异地看着舒蜜,“你怎么知道是在云津村?”
舒蜜握紧了拳头,突然觉得荒唐极了。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盛凭洲,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小时候,也在云津村救过一个男孩。”
“他告诉我,他叫盛凭洲。”
她原本不想说这件事的。
但盛夫人刚才说,盛凭洲是为了报恩才跟苏挽雾结婚。
……但为什么啊?
她才是那个救了盛凭洲的人啊!
原来苏挽雾的一切,原本就该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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