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蓉在席间又找了些话题跟秦千柔聊, 气氛总体还算融洽，但她能明显感觉出女儿的心不在焉。温以蓉偶尔露出无奈的神情，却也没有说破。
吃完饭, 秦千柔要走，温以蓉又留她：“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今晚就留在柒公馆吧，正好可以陪妈妈说说话。”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这些年工作忙碌, 秦千柔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回去, 母女间能够说心里话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我还有事，下次吧。”
温以蓉苦笑，但没阻拦：“又是下次啊？我都听你说过多少回下次了。”
秦千柔已经起身整理好衣服，温以蓉让管家送她出去，叮嘱道：“这件事你也别怪你爸爸, 他是为你好。毕竟你选的是个女孩子, 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秦千柔自从知道所谓考验，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温以蓉也识趣，不再说这话题，现在突然又提，无非也是不想让父女俩的关系闹僵。
秦千柔微微点头：“我明白。”
隔天早晨, 温以蓉很早就醒了。她给秦千柔发了个消息，让她过来一起吃早饭。
“妈，我不过去了，我不在蒙城。”秦千柔直接回了电话，并未隐瞒自己的行踪。
温以蓉只是略微诧异，明知故问：“这么早就出门，有采访任务？”
秦千柔轻叹, 坦白道：“妈，你应该知道的。”
温以蓉低笑了几声：“昨晚你说要回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她又仔细看了眼时间，有点不解：“这么早你跑到其他地方去干嘛？”
她猜到秦千柔还是会去海城，但这个点明显第一趟航班还没起飞，不可能已经到了。
“我没买到上午的机票，所以到嘉市来坐。”
温以蓉惊呼：“什么？你特地一大早去嘉市，就因为没买到上午的机票？”
她扶额，感慨女儿是不是倒贴得太厉害了。
“小柔啊，你坚持要去海城，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何必在乎那一时半会儿，海城有少则照看着，沈沂秋真需要帮忙的话，不会找不到人。你这折腾劲，妈看了心疼啊。”
秦千柔应该是坐在出租车上，身边偶尔有细微的声响。听完温以蓉的话，她沉默了片刻。
“妈，我已经迟了几个小时了。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只是一个上午的差别，但对她来说，已经等了我很久。”
她了解沈沂秋，她不会开口求温少则帮什么忙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安排，她恐怕压根不会告诉温少则，她去了海城。
她家的小朋友，有时候就是这么倔。
“行吧，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奋不顾身。”温以蓉重重叹了口气，又叮嘱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再着急也要照顾好自己。至于你爸爸那边，我会帮你说的。”
“谢谢妈。”
“傻孩子。”
挂了秦千柔的电话，温以蓉给秦千柔的父亲打了过去。
“老秦，我早就说了，咱们留不住小柔的。她已经在去嘉市的路上了，就为了能早几个小时赶去海城。”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温以蓉微微皱眉：“你又不是不了解女儿，真以为几句话就能让她改变主意。我早就劝过你，不要用你那一套，你偏不听。”
温以蓉是接触过沈沂秋的，也是亲眼见过女儿和她相处的，点滴细节早就证明了这俩人间的感情。但秦父却不知，他看到的只有照片，和打探回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宝贝女儿和一个刚成年的女大学生交往，实在是突破他的底线了。
“不管你同不同意，生不生气，我该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你要是想硬来，我可不同意。”温以蓉对付老公自有一套，这么多年的夫妻，默契早已非同寻常。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松动，温以蓉眼角有了笑意，但她不动声色，稳住呼吸。
温以蓉暂时不打算回海城，那边有秦父坐镇，她并不担心：“你放心，有我管着，不会让她们乱来的。至于沈家的事，你赶紧帮忙查一下，这事情拖久了肯定麻烦。那些人在背后忙活这么久，也该露出尾巴了。”
**
秦千柔昨晚从柒公馆离开就要买机票，可是上午十一点之前的机票已经全部售罄，不得已选择从嘉市出发。好在从蒙城开车过去也只要一个多小时，秦千柔天刚亮就出门了。
昨晚她跟沈沂秋的联系少的可怜，几乎比她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还要少。这让秦千柔很不安，也很不习惯。习惯两个人一起睡的床上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个熟悉的怀抱消失了，令她辗转难眠。
她好几次拿起手机，想要问问她在那边的情况，又觉得还是见了面再问比较好。沈沂秋在电话里肯定不会说实话，总是报喜不报忧。
航班落地，秦千柔给事先联系好的家政阿姨打了电话。她先让出租车绕路去拿沈沂秋家的钥匙，然后才去了海大。
之前陪沈沂秋处理捐赠专利的时候她来过几次，也因此跟家政阿姨相熟。她知道沈沂秋惦记着这里却又不敢多问细节，所以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家政阿姨，让她有事可以直接找自己。
秦千柔站在门外，捏了捏手里的钥匙。里面很安静，但她知道，她牵挂了一整天的人就在那里。
门被打开，里面依旧静悄悄。
秦千柔朝里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沈沂秋像只小猫，蜷缩着窝在客厅里那张单人躺椅上。她弓着背，双手勾住自己卷曲的双腿，身上盖了条已经滑落一半的毛毯。
秦千柔蹙眉，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她走过去，脚步声惊醒了睡着的人。
迷蒙的双眼睁开，沈沂秋懵懵懂懂的样子，和平时在她床上没什么差别。
“姐姐？”沈沂秋呢喃，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她咧嘴，昨晚一整晚，她梦到了好多人。那些纷乱交织的画面，让她甚至来不及分辨细节。到了下半夜，她才终于安稳些，梦里便一直是秦千柔的影子。
她想姐姐，很想很想。
姐姐昨天没有跟她说晚安，也没有和她说亲亲。
秦千柔越走越近，直到走到她身前，才停了下来。
她蹲下来，伸手轻轻抚摸那因为睡姿而有些乱的头发。依旧是她喜欢的的触感，每次亲密的时候，这头发便是她最熟悉的依靠。
“睡醒了吗？”
秦千柔的话像一道暖阳，在沈沂秋心里缓缓铺开。
她眨了眨眼，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的梦。
“你怎么来了？”
秦千柔浅笑，手依旧摸着她的软发不放。
“怎么，生气到现在，还不想见我？”
沈沂秋不好意思起来，错开眼神：“我没有生气。”
秦千柔却不容她躲避，双手固定在她脸颊两侧，把她的视线又扳了回来，正对着自己的眼睛。
“我都特地来道歉了，你还要使坏。”
强势中，竟带着小小的委屈。
沈沂秋鼻尖一酸，哪里舍得姐姐这样放低姿态。
她伸手把秦千柔搂住，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姐姐不要道歉，你没有错。是我昨天冲动了，我不该那么任性的。”
秦千柔侧坐在她身上，双手圈住她的脖子，脸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
“是啊，你昨天是很任性。不肯听我解释，甩开我的手就跑了。”
秦千柔可以理解沈沂秋的焦急，但她也伤心沈沂秋抛下她转身就走。
明明说过，不会松开她的手。
沈沂秋把她搂得更紧，用力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只是短暂分开一天，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两个人静静相拥了一阵，仍是不舍分开。
沈沂秋抬起头，在秦千柔唇畔试探性亲了一下，见姐姐并未躲开，才大着胆子又亲了上去。
这一次，吻得又急又狠，像是迫不及待要把秦千柔的双唇全然占据。
秦千柔勾着她，将她往自己这里拉。两个人都在迫切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还有对彼此的爱。
仿佛回到了最初那段怎么都不够的日子，牵挂、担心、委屈和难过，都在这激烈的一吻中烟消云散。
“嗯，你停一下！”秦千柔终于发出抗议，要把沈沂秋推开。
沈沂秋依依不舍：“怎么了？”
秦千柔瞪她：“你说怎么了？看看你的杰作！”
不用看，沈沂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平时都克制着，很温柔，但今天她有些着急，便放纵了些。
于是，秦千柔的红唇，便如此娇艳欲滴。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
沈沂秋平时很在意秦千柔，怕累着她，所以她们经常会中场休息。
秦千柔脸颊泛红，不理她，将她不时前来偷香的动作给挡回去。
“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这话说的没什么气势，但女朋友还是要哄的。姐姐亲自过来了，沈沂秋自然不会小气到还在嘴硬。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一个人跑掉了。”
秦千柔轻哼，手却依然勾着沈沂秋的脖子。
“我以后不会不听姐姐的解释，也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她说的很真诚，仿佛真地在忏悔自己所犯的错误。
秦千柔心里早就柔情万分了，只不过矜持让她还是想让沈沂秋主动哄她一下。
现在这人真开口了，她反而又不舍了。
“我也有不对，这件事不应该拖了这么久不跟你说。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机最合适，总想着等我找到更多的证据能一锤定音的时候再说，能让你安心。”
秦千柔不想沈沂秋难过，更不希望她因为父亲所遭受的质疑而自卑。流言蜚语对于沈沂秋来说，已经伤害了她太多次。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秦千柔知道，沈沂秋不是无动于衷。
“我昨晚冷静下来的时候就想通了，我知道姐姐你是为我好。”
沈沂秋像小猫似的用鼻尖去碰秦千柔的鼻尖，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蹭着。
“所以，你接受我的道歉吗？”秦千柔温软的声音里带着她最真诚的歉意。
沈沂秋心里又软又烫，姐姐一直在为她考虑，如此在乎她，还让她怎么生气呢。
“早就不生气了，不要说道歉，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沈沂秋又贴了过去，她想，中场休息时间应该够了。
**
缠绵过后，秦千柔想起另一件事，她趁沈沂秋不注意，拉起她的手仔细看。
果然，指尖上贴着创可贴。
“又用那招了？”
传单那事，沈沂秋跟秦千柔说过，她的血似乎可以帮助感应，但秦千柔不同意她随意使用这方法。
“昨天我回来后，把家里都摸遍了，什么都没感应到，所以只好试一试。”
秦千柔抿唇，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心疼。
“那你戳破一根手指就好，你这戳好几个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血多一点，是不是就能快一点感应到。”
昨晚她是着急了，一边流泪一边用带着血的手去尝试，可是依然无果。
秦千柔看到她眼底的沮丧和失落，便不忍心再指责。她把沈沂秋的头搂进怀里，温声安抚：“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找真相。”
她来了，就会一直陪着沈沂秋。她不会让沈沂秋一个人在海城孤军奋战，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她都会陪着沈沂秋共同面对。
之后，秦千柔把她跟黎婉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资料和情况跟沈沂秋说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还真是奇怪，那个签名的确是爸爸的，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这些人产生联系呢？”沈沂秋看到那个签名时就急了，因为她小时候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偷偷模仿过家长签字。沈之枫的签名很有特色，当时她学了好久还是不得精髓。
秦千柔有些犹豫，试探道：“如果真查到他们有关系，你会怎么办？”
这是最坏的一种结果，秦千柔之所以一直拖着没告诉她，就是希望能找到否定这种可能的证据。
沈沂秋先是坚决摇头，说她相信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过了片刻，她软了些口气：“如果，真相真地让人失望，那我会替爸爸道歉。”
秦千柔眼里有浅浅的泪光，她的沈沂秋没有令她失望。她曾经担忧过，沈之枫的事会不会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涉及到至亲，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是非分明，客观公正呢。
沈沂秋在本质上，和她是同一类人。她们都尊重事实，坦然接受真相。
“不过我相信爸爸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他是个好人。”沈沂秋忽然笑道，将之前的黯然吹散。
秦千柔握着她的手，笑道：“是，我也相信。”
沈沂秋高兴起来，眼眸闪亮：“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一直瞒着我，是因为你也怀疑我爸爸。”
秦千柔佯装不悦，刮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梁，嗔道：“你的女朋友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沈沂秋咧嘴傻笑，她的女朋友可太好了，她才没有不信任。
“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也是第一次恋爱，很多细节并不能做到完美。我对这段关系越在乎，我就越小心谨慎，不敢让任何可能影响到它的因素存在，所以我的确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秦千柔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处理得很糟糕，她在来的路上准备了很多解释的话。但见到沈沂秋后，那些事先准备的话却都用不上了。
“我们都在学习如何去爱，但我知道姐姐的心意。也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这份感情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沈沂秋把秦千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她目光澄澈，不带一丝杂念，只为坦诚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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